夏苗家離戲院並不遠,那一塊屬於老城區,大多是獨幢的小洋房。夏奶奶便給夏苗留下了一幢兩層的小洋房,左邊挨着易欽家,右邊住着一對不熟悉的年輕夫妻。對面原先是一對老夫妻,後來被女兒接走,房子便空下來,前段時間見對面在裝修,估摸着是要出租吧。
夏苗是個念舊的人,夏奶奶走時這個房子是怎麼樣的現在就是怎麼樣,大門也是最老式的那種鐵門。
她拿出鑰匙剛要開門,隔壁家那個男人也剛好回來,還是那件白襯衫黑西褲。夏苗側頭看他,他像沒看到她一樣面無表情的進了躺開着的院門,不用猜,只要擡頭,就能見到二樓陽臺那個笑得甜蜜的女人。
無疑,這等着丈夫回來的女人是幸福的。
半個月裡,夏苗只要不加班都能碰到這小兩口,初初總措不及防的被喂一把狗糧。
把小毛驢推進院子,家裡瞎燈黑火的,說明室友潘洛還沒有下班。自奶奶走後,夏
苗嫌家裡空蕩,便讓合得來的潘洛搬來和她一起住,至於房租她看着給便是。
潘洛是一名粵劇樂隊裡的撥口,擅長揚琴和椰胡。現混職於易欽帶領的二團,二團出演頻率高,作爲配樂的她通常下班也很晚。
夏苗開了客廳的燈,再給自己倒了杯溫開水喝,剛坐下便聽到大門外有聲響,聽聲音像是潘洛回來了。
“剛剛非常感謝您呢,如果不嫌棄的話請進來喝杯茶吧?”潘洛說話也總如其人,文文靜靜。
但夏苗卻知道,這只是表面,實質私下裡話不要太多,人不要太活潑,唔,更別總是愛發花癡,見誰帥都能歪歪一把。
如果她猜得不錯,外面多半是隻公的,只有公的才能讓潘洛表現出這般熱情。
夏苗看了下時間,晚上十點半,心下里不由咒罵,夜裡招狼?心究竟有多大?
然後就聽潘洛呃了一聲,聲音還不小,頗尷尬,“那個,太晚了,要不還是改天,改天請您吃飯致謝。”
夏苗聽得好氣又好笑,感情這丫也只是客氣一番,結果那隻狼還點頭了。
“我正好有點渴。”狼說。
聲音有點熟悉,夏苗撓了撓耳朵,又聽那人繼續說:“剛搬家,家裡沒東西煮水,不介意我討杯水喝吧?”
“哎,哎……”好像是潘洛追進來的聲音。
夏苗想站起來衝上樓已經遲了,那人不請自來,進門時恰好迎上欲走的夏苗。
兩相對視。
那人有一雙漂亮的雙鳳眼,直視你的時候像能看透你的一切。
夏苗很不喜歡這種感覺,頓了下就要繼續走。
“打擾了,我能討杯水喝嗎?”他是對着夏苗說的,聲音泉水叮咚般,不高不低,恰恰一聽就讓人入了心。
他還知道打擾了!既然已經被喊住,再走就顯得自己是落荒而逃了,夏苗轉身給了個皮笑肉不笑。
再瞪向隨後進來的潘洛,意思再明顯不過:自己搞定。
潘洛訕訕一笑,“哈,布先生這話,才幫我一個大忙喝杯茶還需討麼,您稍等,坐一會,我去泡茶。”
然後又不忘解釋這人的出現,“布先生,這我朋友兼房東苗苗。苗苗,我剛回來車子炸胎了,好在遇到布先生幫我推了回來,要不我得累死路上。哦,布先生住對面,是我們的新鄰居哦。”
說着就去找早不知在哪裡蒙塵的茶葉,她和夏苗都忙,平日裡回來也只是喝買的桶裝水,泡茶什麼的真見鬼了。
“麻煩了。”他笑着說,眼睛卻沒離開過夏苗,生怕自己一眨眼她便溜之大吉。
對於潘洛的介紹,另兩人自覺的忽視。不過夏苗心裡不舒坦就是了,特別是聽到這人居然住到了自家對面,日後少不得會碰頭。
潘洛進了廚房翻箱倒櫃,夏苗自覺站着不是那麼一回事,轉身想走。那人卻快一步圈上來,將她逼靠着牆壁。
熟悉的氣息撲來,夏苗微微仰起下巴,儘量讓自己離他遠一點。
推了兩下沒把人推開,她只得壓低聲音道:“滾開。”
“喵喵,鬧一年彆扭了,夠了!”聲調裡是滿心的無奈與疲憊,還隱隱的透着求饒。
“別鬧了,我想你。”說着薄脣已然落下,輕輕碰觸着她的側臉。
“誰跟你鬧,我說的很清楚,分手了。”夏苗眼睛防着廚房那邊,生怕潘洛突然衝出來撞見,一隻手還得不停擋着他的攻勢。
“我可沒答應過。”他從來沒答應過要分!
布凌擡起頭與她直視,瞥到她一頭不及肩的短碎髮,雖說比往常更明豔嬌俏,但他還是皺起鼻子,用手揪了揪她那緊貼額頭的平流海,不悅。
“誰讓你剪短髮的,醜死了。”
他曾說過他最喜歡她一頭長髮的樣子,配上那又密又長的眼睫毛,裡面兩顆葡萄一樣的眼睛,水靈靈的,怎麼看都不夠。
就因爲他喜歡,一分手夏苗首先把長髮咔嚓了。
她不答理,眼看潘洛就要出來,布凌又捨不得鬆開她。
“喵喵,你怕她見到我倆親熱?”她指的潘洛。
“要不你親我一口,我就放開你。”他突然笑眯眯起來,一臉無賴相。
夏苗差點沒嘔血,這人明明長得一副白蓮花的樣子,裝什麼無賴。
明明都分手一年了,一年不見他倒好意思像沒事人一樣出現,還叫她別鬧性子。
“我想你比較喜歡去警察局喝茶?”氣極下,夏苗倒不怕了,他現在於她們來說就是個陌生男人,“再不放我喊流氓了。”
“布先生,喝白開水行不?”實在找不到茶葉,潘洛在廚房大聲詢問。
“我有點事先回去了,下次再來叨擾。”布凌揚聲回答,在離開前又用拇指輕颳了下夏苗的臉頰。
“喵喵,明天見。”
夏苗側頭不願看他。
“哎哎,男神走了?”潘洛出來時早沒了布凌的身影,她有點可惜,沒多看一眼人家。
“男神?”夏苗上樓的腳步又剎住,轉頭看白癡一樣看她,“你好像才見人一面吧,還封神了。”
潘洛出去把門鎖上,走過來跟夏苗勾肩搭背,“我的姑奶奶您彆氣,我並不想邀他進來的,哪知道他就不客氣了,現在不也沒事嘛,你就饒了我,我下次絕不亂帶人進門。”
潘洛以爲夏苗對布凌不滿是因爲她大晚上帶陌生男人進來,偏夏苗不滿的只是那個人。夏苗也明知那人是自己闖進來的不怪潘洛,卻也懶得解釋。
“不過你沒發現咱鄰居真的長得賊帥嗎?剛還幫我推了一路車子,人品好長相佳。”潘洛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看又有氣質的男人,簡直要命,“所以他絕對就是我心中的男神,我決定趁着近水樓臺,先追了再說。哎,你可不許跟我搶?”
潘洛長相白淨斯文,戴着副半框眼鏡,配着頭梨花頭,這麼一看也是個美女,可只要跟夏苗比上,差距就顯而出來了。
所以她怕剛剛那人一眼看到夏苗,自己已經沒了勝算。
“男神就免了,我看他頂多長得像朵白蓮花。”一眼看上去,濯清漣而不妖,不過如此。
“你也不打探打探人家有沒女友你就說追?”不是夏苗要給潘洛潑冷水,而是布凌突然搬來這裡,他倆的事估計還有得扯。
布凌一直知道她家在這裡,沒事他租對面幹什麼?她要不要告訴潘洛,布凌是她前男友?
“哈哈,對,這形容貼切。那人的氣質雲淡風輕的,看着就讓人心定。哎哎,不對,白蓮花是罵人的吧?”
“我只說他外表像白蓮,你激動啥。”
“我明天就去問問他可是單身。”潘洛又說。
“……”
夏苗這晚煩躁得睡不着,她猜不準布凌一年後找來到底是幾個意思。
夏苗上一世也是個戲子,打雜混龍套的戲子。一次意外被電死,之後穿到這個身體,那時原主才十五歲。原主與她一樣,自小愛唱戲,十二歲便央求夏奶奶讓她進了戲劇學校,可惜天份實在有限,想混個配角都難。不但如此,她倆還同樣是個倒黴催的孩子,自小黴運連連,要不也不會早早把小命丟了。
夏苗接手這個身體後同樣的愛倒黴,不好的事總能讓她遇上。她還知道她其實是穿到了曾看過的一本小說裡頭,而男主則是她的鄰居大哥易欽。易欽這人各方面都很出色,對夏苗這個小妹妹更是疼愛有加,對着這樣一個男人,小小的夏苗不動心纔怪。可惜易欽心裡只有他那個徒弟郝嘉,爲此夏苗走上了女配炮灰之路,處處與郝嘉爲敵。最後還趁着易欽休息時給他水杯下藥想生米煮成熟飯,哪料易欽寧死不願。即便身體難受也要掙扎離開,掙扎過程中砸爛了設備,導致漏電,電線也燒着起火。恰好郝嘉出現及時救出了易欽,而夏苗卻被電擊中而死。
想到被活活電死,夏苗混身顫抖,電死過一次就夠了,還要來兩次?夏苗纔不願重走老路,自此見到易欽都躲得遠遠的。
夏苗所在的戲劇學校挨着江城最好的大學江大,而布凌當時就是江大一名大三的學生,金融專業。
如潘洛所言,布凌這人人品好心地好,又或許他們有緣。倒黴孩子夏苗好幾次出事,都是布凌出手相救。夏苗當時也和潘洛一樣的花癡,覺得這人好看得天上人間少有,甚至多了一層意思,她把布凌當是自己的錦鯉了,有他在,再倒黴也能逢凶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