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恩甫由侍衛攙扶着,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青桃,算了。”
羅青桃點了點頭,大聲應道:“好,就照太子的吩咐辦--說書藝人處死,這‘豐裕茶樓’,以後不必再開了!”
掌櫃的早聽說太子此次回國之後性情變得喜怒無常,是以此時一個字都不敢多言。
這時樓上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探出頭來,尖聲叫道:“豐裕茶樓到我爹這裡傳了四代了,你說不讓開就不讓開了,憑什麼?”
羅青桃向掌櫃的微微一笑:“那姑娘是你的女兒吧?生得十分清秀,說話也爽快利落,很合我的眼緣。這會兒天色不早,也不用收拾了,直接跟我進宮吧。”
“這,太子妃,小人……小人膝下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啊!”掌櫃的終於哭出來了。
羅青桃小心地扶着馮恩甫走出門外,只留下一句話:“只有一個女兒,那就叫你的妻妾再生幾個。這種事也問我嗎?”
自有侍衛到樓上去把掌櫃的女兒捉了下來,拿繩子綁了,跟在羅青桃的身後威風凜凜地回宮去了。
這一趟出來,馮恩甫刻薄寡恩、草菅人命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回到太子東宮,羅青桃親自伺候馮恩甫服下兩粒金丹,又喝了鬼醫開的藥,看着他恢復了幾分精神,就打算離開。
“青桃。”馮恩甫抓住了她的手腕。
羅青桃站定,轉過身來向他微笑:“怎麼了?”
馮恩甫遲疑許久:“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羅青桃避開他的目光,淡淡道:“算不上什麼辛苦。如今我和你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好了我才能好,所以你不用感激我。”
“我什麼也沒說,你何必急着撇清。”馮恩甫輕輕嘆息。
羅青桃的笑容似乎有點勉強:“外面那些閒話,你不必放在心上。如今你安心治病是一等一的大事,別的不用你管。”
“他們說得很難聽,是不是?”馮恩甫有些失落。
羅青桃拍了拍他的腦袋,笑道:“知道難聽,你就不要聽!如今你生氣也沒用,愁更沒用!百姓都是牆頭草,等你養好了身子,照舊是他們英明仁慈的太子爺,那時候他們跪拜你還來不及呢,誰還會罵你?”
“既然這樣,病好之前我就不出門了。”馮恩甫笑道。
羅青桃重重地點了點頭,又伸手來揉馮恩甫的腦袋:“這才乖!這件事你聽我的沒錯,我是捱罵挨慣了的,有經驗!”
馮恩甫歪頭避開她的“撫摸……”,脣角卻高高地翹了起來。
這一陣子他病着,羅青桃盡心盡力地爲他奔走,兩人之間的關係倒比先前親近了許多。馮恩甫恍惚覺得,這樣平淡溫暖的日子,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幸福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羅青桃通常都很忙。
比如此刻,馮恩甫感動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破門而入的小太監截住了。
“怎麼回事?”羅青桃的臉上有幾分怒色。
小太監急道:“聽說大梁已經破了南越都城,正在進一步南下,看樣子是要把南越整個兒吞下去!”
馮恩甫與羅青桃對視一眼,神情都有些凝重。
羅青桃隨後展顏笑了:“凌徹是一員猛將。當時我就知道沒有看錯他。”
馮恩甫面露憂色:“你倒還有心情稱讚他!大梁拿下南越,很快就會騰出手來,下一個就是咱們了!”
羅青桃微笑搖頭:“打仗的事,你不如我懂。這麼跟你說吧:樑、越若是僵持不下,戰局就會一直這樣拖下去,對咱們不算是一件壞事;如今大梁勢如破竹地攻下了南越,着急的又豈止咱們一家?羌族那邊早已經枕戈待旦了!”
“你是說……”馮恩甫的眼睛亮了。
羅青桃笑道:“脣亡齒寒的道理,人人都懂。大梁若是吞了南越再來打咱們的主意,羌族就不會不管了。”
馮恩甫鬆了一口氣:“但願如此。”
羅青桃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背:“西楚不乏悍將,打仗的事你不用操心。”
旁邊伺候的一個小太監“嗤……”地笑了出來:“西楚有太子妃在,太子殿下什麼都不用操心了!難怪外面人都說得太子妃者得天下!”
羅青桃挑起眉梢,悠悠地問:“除了太子,還有誰想‘得天下’?你叫他出來跟我比劃比劃!”
小太監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鏗……”地一聲跪在了地上。
羅青桃冷笑:“一個內侍居然敢妄議天下之事,這種風氣不能長!拖出去,杖斃!”
“是不是罰得太重了?”馮恩甫皺眉。
羅青桃恨聲道:“我只怕罰輕了!天下多少戰亂,都是因爲謠言而起。這奴才身爲你的近侍,不肯忠心事主,反倒信口雌黃,造謠生事!你想想看,‘得太子妃者得天下’這句話傳出去,會惹出多少麻煩事來!”
馮恩甫本來就沒打算反對她的決定,此時聽她說得十分有理,自然不會再多說。
羅青桃看着侍衛們把那小太監拖了出去,又笑道:“你這裡人雖不少,合用的倒沒幾個。我前天閒來無事,在宮裡挑了幾個老實本分的小太監,明兒就叫他們過來伺候你吧!”
這樣體貼入微的關懷,馮恩甫自然沒有異議。
傍晚時分,羅青桃回到宮中毓秀殿,第一件事就是叫小太監們到東宮去報到。
被選中的小太監人人面如土色,那神情活像是要去奔喪。
但在羅青桃的威勢下,並沒有一個人敢提出異議。
事實上,短短半個多月時間,東宮的太監宮女已經換掉兩批了。
小太監們往往一言獲罪,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侍衛拖出去杖斃了。
至今還沒有死的,就只有特別憨厚老實、又只肯認羅青桃一個主子的寥寥幾人。
此時的太子東宮,在羅青桃的掌控之下,早已成了一座孤島!
對羅青桃而言,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傍晚時分,消失多日的白鳥“雪公子……”撲棱棱地落在了窗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