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青桃被小丫頭問得狼狽不堪,只得拿出主子的架勢來,冷着臉道:“我心裡想什麼,還不需要向你交代!你既然進了宮,就要守宮裡的規矩,若再讓我聽到你亂傳消息、胡言亂語,莫怪宮規不容情!”
“其實,你心裡也不是沒有他的吧?”草兒眯起眼睛,笑得奸詐。
羅青桃勃然大怒,向外面大叫“九娘……”
草兒終於有些怕,縮着脖子退到了牆角。
九娘急衝衝地跑了進來,見屋裡氣氛有些怪,嚇得臉色都白了。
羅青桃指着草兒,怒聲道:“這個丫頭不懂規矩,帶下去……嚴加教導!”
九娘慌忙應下,草兒卻在臨出門前回過頭來笑了一笑。
羅青桃頹然坐倒。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心慈手軟了,竟會不忍心懲罰這個小丫頭!
可是,她的“不忍心……”,真的是因爲這個小丫頭嗎?
羅青桃困惑了。
天色已經近午,羅青桃知道自己今日已失去了出宮的機會。
晚上君洛會來,她更加不可能出去。
只能寄希望於明天了--可是如今水湄閣添了許多人,又有九娘和草兒盯着她,出宮哪有那麼容易!
看着日影移到了桌前,羅青桃的心裡越發煩躁起來。
或許是因爲太過心不在焉,她竟然直到午後才發現,唐可喬失約了。
於是羅青桃的心裡,又添了一重煩躁。
她不信那個女人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忘掉!
所以……
外面會不會出事了?
水湄閣是一座孤島。君洛把這裡保護得很好,外面的任何風雨都不會影響到這裡。
可是,山雨欲來,哪一個角落能夠躲得過?
羅青桃不敢再躲下去。
她害怕這種被矇在鼓裡的感覺;她害怕等到雲散日出的時候,她所關心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九娘,陪我出去走走。”羅青桃站在水湄閣的園門口,沉聲吩咐。
不出所料,九孃的臉色立刻變了。
羅青桃的心中有些慌,立時冷下了臉:“怎麼,不可以嗎?他又要把我關起來?這一次又是爲了什麼?”
“這……您怎麼能這樣想呢?主子一心爲您好……您這般曲解他的苦心,他該多難過……”九娘急得臉色發白,竟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羅青桃見她如此,心中越發不安。
九娘顯然是急了,竟試圖伸手來拉她回房。
羅青桃用力甩脫,冷笑道:“把我關在鳥籠子裡養着,就是爲我好?口口聲聲說‘爲我好’,說到底還不是把我當蝶夢樓裡的女人看待!”
九娘大驚失色,慌忙跪地。
羅青桃從她身旁繞過,回到房中冷冷道:“不出去也罷。你去告訴他,他不許我出去,我就不許他進來。從此死生不必再見,叫他忘了我吧!”
說罷,她重重地關上了門,自回帳中躺下生悶氣。
九娘終於慌了神。她匆忙起身,叫過一個小太監來囑咐了幾句,又堆起滿臉笑容,快步走進房中笑道:“這話是怎麼說的?好好的,怎的認真生起氣來?主子吩咐不許您出門,不過是怕天氣炎熱、暑氣烤壞了您罷了!您若執意要出門,屬下陪您就是了!”
羅青桃明知她這番話不盡不實,卻也並不打算深究。
她只是默默地換了衣裳,對着鏡子在臉上塗了一層粉,將那幾道已淡得幾乎看不出的疤痕遮住,然後便徑直起身出門。
九娘沉默地在後面跟着,幾次想說話都沒敢開口。
兩人各懷心思,腳下卻走得飛快。等到九娘回過神來的時候,太和殿已近在眼前了。
九娘慌忙緊走幾步攔在了羅青桃的前面:“郡主,這……太和殿可不是婦道人家來的地方……您若是想見主子,咱們就在這兒等他散朝好不好?”
羅青桃眯起眼睛,涼涼地問:“太上皇在位時賜我的牙笏尚在,如今我卻連太和殿都不能進了,這是什麼道理?”
九娘打了個哆嗦,忙笑道:“是屬下糊塗了!郡主自然是可以來的……”
羅青桃“哼……”了一聲,掩飾了心裡的忐忑。
九娘三番兩次攔她,說是沒有鬼,誰會相信?
來至殿門前,九娘神色憂急地打量了一圈,目光停在一個小太監的身上。
那小太監面露苦色,急急地搖頭。
九孃的臉立時垮了下來。
羅青桃邁步便要上階,小太監慌忙攔住:“皇上和諸位大人正在商討國事,早吩咐了不許任何人打擾的……”
九娘立時勃然變色:“糊塗!咱們家郡主的事,能叫‘打擾’嗎?”
小太監垂下了頭,額頭上的汗珠一顆一顆地滾落下來。
羅青桃冷眼看着,不禁冷笑。
九娘這句話,看似是在替她教訓奴才,其實卻是在抱怨這奴才辦事不力。
這小太監是水湄閣的人,今日君洛上朝卻並未帶他。若非九娘吩咐他來報信,他怎會出現在這裡?
現在看來,這蠢奴才怕是連君洛的面都還沒見着,難怪九娘要生氣了!
看到羅青桃的笑容,九娘急得心中亂跳。而此時,羅青桃已邁步跨上了臺階。
這時,殿中忽然響起一聲帶着哭音的呼喊:“皇上,立後之事,刻不容緩啊!”
羅青桃的腳下微微一頓,站定了腳步。
九娘急得臉色都白了。
裡面並沒有聽到君洛的聲音,卻有另一人接道:“秦大人所言正是!皇上,如今南越、西楚、羌族三家已經在暗通款曲,一旦他們陣營結成,大梁局勢岌岌可危啊!爲今之計,只有立南越公主爲後,方可化解此難……請皇上早作決斷啊!”
羅青桃在門外聽見這話,心中暗暗驚異。
南越和西楚是大梁最富庶的屬國,羌族是北方遊牧民族,民風彪悍。這三家若是聯手,大梁必定腹背受敵!
君洛初掌朝政根基未穩,一旦開戰,勝負之數實在難料!
如果駱可兒肯幫忙的話……
羅青桃的心尖倏地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