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爾說的話對來自波蘭共和國的使者殊無敬意。事實上,他本也對波蘭人沒什麼好感。
斯坦尼斯瓦夫·波託茨基從馬車裡走了出來。來迎接他的不是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或者維戈夫斯基的人,這不免的讓老大人有些失望。不過老大人也清楚,現在不是自己挑肥揀瘦的時候,他對布萊爾說了聲有勞了便上了馬車,準備在其護送下前往基輔。
康尼茨基公爵從地上爬了起來。被一個哥薩克摔倒在地,這讓自視甚高的公爵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他見布萊爾只有一個人,不禁地惡向膽邊生,受偷偷地伸進了長袍裡——他要給這個該死的哥薩克人一個教訓。
布萊爾沒有注意到康尼茨基公爵的異常舉動,他甚至將公爵摔倒後連正眼鬥沒再看他一眼。此時,見斯坦尼斯瓦夫·波託茨基坐回到了馬車,他將兩支手指伸進了嘴裡,然後呼哨了聲。
隨着呼哨聲在山谷內迴盪,山谷外面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在衆人的目力以外,百騎的扎波羅熱哥薩克騎兵出現在了地平線上。他們排着整齊的隊列,騎着草原馬,身穿着遠好於一般一般哥薩克人的精良鍊甲,手握着騎槍,威風凜凜、氣宇軒昂。真是人如虎,馬如龍。
康尼茨基公爵見着這陣勢,他又悄悄地將手從長袍中伸了出來。
“這些都是包洪派來保護你們的。”布萊爾對徹辰說道。
“包洪大哥真是練的好兵。”徹辰看着這隊騎兵,真心讚了句。憑徹辰的眼光,這些扎波羅熱哥薩克騎兵雖然還比不上翼騎兵,但與披甲哥薩克騎兵相比已是相差無幾了。這在以步兵文聞名於世的扎波羅熱哥薩克來說,已是極爲難得的了。
陣陣的馬蹄聲也引起了斯坦尼斯瓦夫·波託茨基的注意。老大人看到這隊精銳騎兵心中也是翻起了巨浪。之前無論是黃水河還是科爾鬆之戰,又或者之後的戰役,哥薩克人都必須依賴於包括戰車在內的一個作戰整體抵抗波蘭騎兵的衝擊。如果沒有來自韃靼人的騎兵相助,他們即使能夠擊退共和國的軍隊,往往卻也難以對己方進行徹底的擊潰和殲滅。這種在戰術層面對外來騎兵部隊的依賴,也往往使得共和國屢屢能通過賄賂和收買韃靼人退兵,達到轉敗爲勝。
可現在,哥薩克人不僅建立了成建制的騎兵部隊,並且質量也大幅度提升;而共和國的步兵在經歷了多年的戰爭後,依舊是最大的短板,翼騎兵雖然仍然傲世當代,卻損失慘重,不復“黃金時代”的盛況。
此消彼長間,若果此次議和不成,扎波羅熱哥薩克仍然是共和國的敵人,又不知道要流多少愛國將士的鮮血才能收復烏克蘭。
“上帝啊,保佑共和國吧。”
此刻,斯坦尼斯瓦夫·波託茨基真誠地祈禱道。
所謂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斯坦尼斯瓦夫·波託茨基卻不知,這支騎兵已經是哥薩克酋長國最後的精銳,是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和包洪砸鍋賣鐵才建立起來的。
一百二十名扎波羅熱哥薩克分列在谷口的兩側,布萊爾雙腿一夾馬腹,在前頭引領使團出谷。
亨裡克·波託茨基和康尼茨基公爵護衛在馬車和載滿塔勒的四輛大車的一側,跟隨在他們身邊的則是披甲哥薩克和龍騎兵。
徹辰和他率領的黑森騎兵則走在另一側,布萊爾走着走着便拐到了徹辰那邊,和徹辰聊起了天來。不時的,兩人發出歡暢的笑聲。
顯然,布萊爾的到來沖淡了徹辰昨晚以來抑鬱的心情。
布萊爾告訴徹辰,自從包洪回到布拉茨拉夫,他又率軍幫助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鎮壓了一些扎波羅熱哥薩克部隊發生的騷亂,因爲這些人拒絕作戰。接着,韃靼人又入侵了,包洪率領着騎兵和巴耶濟德汗的軍隊狠狠地打了幾仗,把汗打怕了……
在另一邊,一開始,亨裡克·波託茨基還有些擔心,擔心這些扎波羅熱哥薩克會暴起發難,他的目光時刻不離前方的布萊爾,深怕這位護衛者頃刻間變成殺戮者,他一支手也放在腰間的馬刀上,準備隨時保護自己和叔叔。待走出了四五里,他所想象的壞情況並沒有出現,布萊爾甚至都沒有回過頭,他才放下了心。
又走了半日,使團重又回到了當日與伊凡·馬赫拉交戰的戰場。此時,只過了不到一日,那些戰哥薩克人的衣物都被附近貧窮的烏克蘭村民拔了去,一具具呈青黑色的屍體赤身裸體的躺在地上。
徹辰對布萊爾說起了是伊凡·馬赫拉向他們發動的襲擊,他只是正當防衛,殺死伊凡·馬赫拉也是無奈之舉。對此,布萊爾表示自己已經從科納舍維奇·薩蓋達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他也非常感謝徹辰對被俘哥薩克的善行。
“其實這事你並不需要擔心,”布萊爾若無其事地寬慰徹辰道:“伊凡·馬赫拉連長假傳大酋長的命令,爲了自己的私慾擅自襲擊你們,他死了是罪有應得的。哪怕你沒治了他,等包洪知道了,也會把他治的死去活來的。”
聽布萊爾這麼說,徹辰放下了心。他又問起了包洪在基輔的近況。
說到這個,布萊爾擔憂中帶着歡喜地說道:“現在基輔的情況還是好的,因爲上帝還眷顧着大酋長,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他還吊着一口氣。可是誰都知道,大酋長他是挺不過去的了。現在所有的人都在拉幫結派,包洪他本人雖然沒有這方面的念想,可是大家尊敬他、愛他,都希望他能成爲下一任的大酋長。”
布萊爾的嗓子很大,斯坦尼斯瓦夫·波託茨基當然也聽到了他所說的包洪即將成爲下一任哥薩克酋長國大酋長的話,雖然老大人認爲這不過是這位包洪的親信吹捧之言,實在不值一駁,不過老大人轉念一想,他倒是想聽一聽這位包洪的親信對維戈夫斯基和希爾科二人的看法。於是老大人打開了馬車門上的窗戶,他對布萊爾問道:“布萊爾,我聽說維戈夫斯基和希爾科也都是大酋長的候選人,你對他倆怎麼看?會威脅到你的主人嗎?”
布萊爾外粗裡細,他聽斯坦尼斯瓦夫·波託茨基這麼問,便知道他是想從自己這裡套些內情了,於是布萊爾打着哈哈道:“瞧您這話說的,什麼威脅不威脅的,我們哥薩克親如一家。我的主人包洪和維戈夫斯基以及希爾科更是盟兄弟,守望相助、榮辱與共。”
說完,布萊爾一拍徹辰的坐騎的屁股,然後自己也一夾馬腹,二人飛快地遠離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