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宮御書房
李允雙手負在背後,聽着大總管徐德全把這段時日發生的要事一一稟報。
“…順禧門護軍新增八十七人,朝玄門調入禁衛五十人整,神武門遣出連郎將一名…皇上,這些就是您出宮之後九門提督給報上來的。”徐福全不敢擡頭看向那末明黃背影,誠惶誠恐地如實稟報。
“嗯。”李允應了聲示意,突然又問道:“神武遣出的那人是怎麼回事?”
宮中禁衛不比其他軍中職位,六萬禁軍守護的可是整個皇家李氏。無論薪俸或者平日待遇都稱得上是一份肥差,但相對要求自然也較一般士兵更爲嚴苛。除非犯下大錯,不然也不至於被遣送出宮,更何況是一名連郎將。
“回皇上,聽說是因爲染上疫病…”
“疫病?好好的宮裡會無端出了疫病?”李允輕嗤,好一個蹩腳的理由。“那名禁軍是哪營的?”
“似乎,似乎是西營九連的,名叫凌逸…”徐福全撩起袖子擦了擦額邊冒出的冷汗,本來以爲只是小事而已,誰想皇上會突然問起。自己現在一尋思這事兒似乎也有些怪異,但當時的情況…
紫宸宮禁軍共分東西南北四營,每營各有十連,每連合一千五百人六品護軍便是連郎將。禁軍責任重大,也是當朝幾大世家唯一無從插手的地方。現任四營營郎將則是李允幼年好友,誠遠將軍獨孤勵的得意門生鍾擎天。
“四營…”握着書桌上的白玉石獅,李陵身形一僵:“去給朕查清楚。”
“是,是。”徐福全心裡輕噓了口氣,幸好皇上沒有大怒,自己年紀不輕了,再來兩次可受不起。忽然想起最近宮裡鬧得頗有些風雨的事,可涉及的主兒都不是好說話的人,暗地裡可都較着勁呢。再說皇太妃娘娘也插手進去了,皇上一向不喜歡過問後宮的事,還是探探口氣再說罷。“皇上…”
“讓開,本宮也是你們能攔的麼?”此時門外傳來一聲呵斥,生生把徐福全含在嘴裡的半句話給截了下去。
“華妃娘娘,皇上說了未經通傳一律不許旁人入內。”
“我說讓開!”清越的嗓音裡透着幾分冷冽,可見已經頗爲不耐了。
“讓她進來。”李允開口爲守衛解了圍。
“允哥哥…”華茗珏急奔進來,卻在看到李允高高皺起的雙眉時繞着舌頭改去稱呼:“皇,皇上。”
“愛妃怎麼如此莽撞。”
“皇上,您說話不算數,您答應過珏兒不能動那個姐姐的。”對上李允看似溫潤的雙目,華茗珏可是半步不讓。
徐福全半屈着身子候在一旁,看到兩方相對時背脊真冒涼意。心裡直嘆命苦,卻又不能先行退下,真是…
“你,下去辦朕交代的事。”默然半響之後李允方纔開口。
“是,是,奴才告退,奴才告退。”徐福全此刻真是巴不得生了四條腿,能早點離開是非之地。
“珏兒你倒是說說朕哪裡說話不算數了?”
“你答應過要放那姐姐一命,而且珏兒已經如皇上所言不去找她,離她遠遠的,可皇上爲何現在卻又出爾反爾?”華茗珏雖然武功奇高,又身負異能,卻始終是小孩心性。腦子裡只分喜歡與不喜歡,若非茗意和自己說如此才能保住那姐姐的性命,否則她怎麼可能乖乖就範?
眉心愈疊愈高,李允以爲自己早把那奇怪的女人給忘記了。可不知爲何經華茗珏一提,那雙含恨帶怒的琥珀雙瞳又如此清晰地出現在自己心底…
“朕何時食言了?她不是好好的在秋涼殿呆着麼。”
“若不是皇上暗許,那些女人又怎麼會給姐姐下毒?她不過是一名小小yu女而已,哪來的功夫招人怨恨,還險些就沒了命去…”華茗珏恨恨地瞪着李允,在她心裡已是認定了他是主謀,不然那些成天打扮得跟採蜜蜂蝶一樣的女人又怎麼會對小姐姐如此…
“你說什麼?”李允突然轉過身來,俊顏上一片冷酷。“什麼毒…”
“皇上,簡寧皇太妃娘娘已到了殿外。”敲叩聲輕起,檀木門後傳來內侍的小聲通傳。
“太妃?”李允一愣,眉角不由得一陣抽痛,今天都是什麼日子,怎麼全都來了。“還不快請進來。”
“是。”
穿過宮女挽起的捲簾,看到李允時太妃笑意禁不住染上眉眼:“允兒,怎麼提前回宮都不和哀家先打個招呼?也好一起到宮門迎你纔是。”
李允細心地爲太妃攏了攏身上披着的斜穿薄羅外篷,面清如水:“孩兒就是不願讓母妃勞累。”
跟在太妃身旁的李陵上前一步,略欠身子請了個禮:“李陵參見皇兄。”
“茗珏見過太妃娘娘,廣陵王爺。”華茗珏也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只是打了個福禮便要退去。“皇上,太妃娘娘,王爺,茗珏便先行退下了。皇上,還請莫要辜負茗珏的信任。”
衆人看着華茗珏那消失在門外的粉色裙襬,卻是臉色各不相同。
“皇兒,茗珏這丫頭是在賣了個什麼關子呢?”太妃一臉狐疑,只是眼底利光微露。
“沒事的,母妃無須多心了。”李允笑着掩去尷尬,突然轉頭對站在一旁的李陵說道:“對了,五弟。記得前段時候你說要找個什麼丫頭,說是想帶會你廣陵王府裡去。難得你會開口要些什麼東西,朕怎麼說也要允了你。”
李陵背脊一僵,心脈似乎正在被什麼緊捏住一般,難過得踹不過起來。陣陣苦澀之意翻涌而上涌至喉間,竟然無法可解。
“臣弟…”心中一時衝動,眼看話未經思考就要蹦出,卻覺得一旁有道威肅的眼光罩在自己身上。舌尖一轉,生生坳回:“臣弟自個都記不清楚了,難爲皇兄還替臣弟惦記着。”
“這麼說五弟只是一時興起?如真有什麼想要的,五弟你無需多慮,只要是朕能給的便會千方百計尋來給你。”看着李陵冷漠如冰的臉色,李允只是沉了下眼睫,蓋去暗藏多變的眸光。
太妃則是在一旁輕輕嘆了口氣,幸好陵兒終是忍住了…若非如此,那丫頭…
李允又與太妃說了些體己話,便命人將有些疲累的太妃送回了慈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