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真的不打算處死如郡嬅了嗎?”南宮虹夕問道。
我躺在他的懷裡,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說道:“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在榻上,還要跟我聊與榻上不相關的事情。”
南宮虹夕鳳眸微垂,說道:“我總覺得寧南哥哥的事情,我也有責任。如熙承……畢竟是陛下的血脈,陛下真的不打算認回來嗎?”
我搖搖頭,說道:“認回來的話,皓月,凌,還有……他爲我付出的一切,都白費了。”
“天下人會覺得,如郡嬅可能沒有說那些話。”我又搖了搖頭,繼續說道:“若是想認,早就認回來了。就不會在那時候,只是把娃娃親不了了之而已了。”
“……”南宮虹夕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卻翻身,看着南宮虹夕,捏着他精緻的下巴,說道:“我沒有辦法把他當成紫晨來愛,我也沒有辦法愛他。所以,我不可能把他接到宮裡來的。”
南宮虹夕摟着我,說道:“那我以他弟弟的身份出面,給寧南哥哥一些特別的照顧,可以嗎?”
我皺了皺眉,說道:“隨你吧。”
我沒有處死如郡嬅,我想讓她看着,看着所有的百姓慢慢過的比以前更好。我想讓她知道,她說的那些氣話,只有一件事是對的。那就是我抱過南宮寧南。
到了這樣的年紀,男子們就顯出了不足。即使再調理的好,一天只能做到一次,最多兩次。我的父後非常清楚這些,便還是想給我再張羅一次選秀。
可是他不明白,女子越到這個時候,心裡的追求感更高於其他方面的訴求。雖然如果被充足的養料滋潤,女子會顯得更年輕,心情會更好,心情更好的話,就不容易感受病害。
我還是拒絕了。
我不願意招一羣年輕漂亮的美男子,讓他們圍在我這個五十多的老太太身邊。有我心愛的他們,我就足夠了。
“林楠,你弟弟這個時候最需要家人了。你真的不要去陪他嗎?”我趴在軒轅林楠的心口,聽着他沉着有力的心跳。
“不了。他有妻主陪着,就足夠了。母親能活到這個年紀,已經很值得慶幸了。走的也是安詳,算是喜喪。”軒轅林楠說道。
我知道,軒轅林楠雖然和他的母親,向來不睦。可是,他的心,恐怕也是疼的。
我很慶幸,他難過的時候,我在他的身邊。
到了這個年紀,我漸漸地明白了,愛情的種類有很多種。有甜蜜的,有吵架的,有彼此氣惱的,還有最重要的,是陪伴。
我開始有些記憶衰退的現象出現了,我害怕這是對家人危害極大的老年癡呆症。我在五十二歲的歲末,趕忙讓太女監國。這是極其聰明之舉,我後來經常開始,不知道爲什麼,就走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方。
甚至有一天,大家四處遍尋不見康正帝,直到司膳司的宮人,在宮中一片田園草棚裡,找到了康正帝。
“那時候,我扮作小宮伺,你還叫我給你掰玉米呢!你還記得嗎?”我拉着江珵鶴的手說道。
江珵鶴微微蹙了蹙眉,他不知道我說的是誰,可是,卻一點也不妨礙他擔心我。
當我發現,他們都憂愁的要死的時候,我開始害怕。
這種病症非常可怕,雖然很可憐。可是犯起糊塗來的時候,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不符合邏輯的事情。
秦楚笑每天在我身旁給我吹奏我熟悉的曲子,這樣好讓我儘量保持頭腦的清醒。
年輕時候,那些事情,就更加變得彌足珍貴了起來。
我想起了初次見到秦楚笑的時候。
當時的秦楚笑娥眉輕挑,雙眸如鷹眼般有神深邃,秀美的鼻子下微闊的嘴脣飽滿不失棱角。面容中透着一絲桀驁不馴的氣質。甚着月白包金邊最新款的袍子,生的一副風流韻致的甚材將袍子穿的風姿間流溢着優雅。放在現代就是一個狂野不羈的美男模特的料。怎麼都難以將他與樂師這樣的職業聯繫起來。
他輕輕闔上門,自我介紹道:“在下鳳華樓樂師秦楚笑,久聞路州金府四小姐盛名,久聞不如一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我還記得,他一邊斟酒,一邊斜眼半垂眼簾地問道:“喝嗎?”
“有酒喝,不喝白不喝。”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
秦楚笑嘴角掛着笑意,又問:“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我從未瞧不起秦楚笑過,原因恐怕不是我從男尊女卑的未來而來。原因,應該是我把他當成一個人,去尊重。他在用他喜歡的方式對待世界,對待自己。
他喜歡把自己交給他喜歡的人去愛。這應該是每個人的自由。不必要被任何人去指戳點評。
我不知道,正是我這一點,才叫秦楚笑從一開始的好奇,變成喜歡,變成一點點動心,再變成滿滿的愛戀。
我猶然記得,那時我起甚便往門外走,卻不想被秦楚笑從甚後抱住,他貼在我耳畔說道:“今夜就在這裡過夜吧。”
也許我與他們每一個人的相遇,都不是巧合。也許我們彼此,是彼此的依傍和救贖。
軒轅林楠到最後也沒有告訴我,他爲什麼會篤信我一定心底會住十二個人。
不過,有時候,有沒有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唐越一直很想做出治癒我的良藥,可是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爲了唐越舒心,我還是每天在吃許多的藥。喝到我的腸胃都是苦的。我總覺得,我連呼吸中,都帶着一股子藥腥和羶苦的味道。
可是,只要唐越高興,我便高興。
我人生的遲暮之年,我的孩子們各自分朋結派,我的君侍們都擔心我的健康。他們爲了我的病,備受痛苦。
而我,每天都躺在昭頃殿,沉溺在回憶之中。
唐越,唐越也老了。我看着唐越,輕輕地捻起他的幾縷白絲。應該不會這麼快,就生出這樣多的白髮吧。莫非,是因爲我?
我不由得回想起,初見唐越的時候。那時,我還是金玲,因爲吞下了冰魄,我以爲我會病死。
“誒?你終於醒了!”一個褐綠色眼仁,濃眉大眼,鵝蛋臉型,鼻樑庭立,五官剛毅粗獷,卻一臉書呆子氣息,嘴角微微向下的男子坐在我面前看着我。他這般長相,在這女尊社會裡無疑是難以嫁出去的相貌。可是他這樣貌跟我前一世的那些混血王子小模特們,可以說是不相上下。
這便是唐越,這樣一個呆訥性格的男子。
我還記得,我和唐越的第一次對話。
那天,是個大雪天,我向正在看書的唐越問道:“唐越,你知道你孃親爲什麼把你許配給我嗎?”
唐越看着手中的醫書,一心二用的答道:“知道。”
我本甚對他的敵意,加上幾分反感他回我話的那份不尊重,卻又多了一絲好奇:“你知道?”
“嗯。”唐越眼不離書的說道:“我要是告訴你,你可以不打攪我繼續看書嗎?”
我忍了忍,說道:“……好。”
唐越將手指蘸了口裡的唾液,翻了一頁書,像是在講無關襟要的事一般:“我娘爲了救我爹爹的姓命,造了孽。雖然最後並沒能救成我爹爹,但我娘這輩子也沒有對自己做的惡事後悔過。可是,她告訴我,這一次她要爲了我去贖罪。我猜她大概是去找她傷害過卻難以躲過別人報復的什麼仇家?是這個形容詞吧大概……反正她去送命了可能。”
唐越這麼坦白的說法,和他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刎,讓我記憶猶新。
這便是我的越。若是有人在那個時候,告訴我,我將來會很愛唐越。我一定會認爲這個人,是個瘋子。
可是,我現在,就是很愛唐越。很愛很愛。雖然,和愛南宮紫晨,愛柳書君,愛蕭燼……他們不同。可是,我知道,我是深愛着唐越的。
我孩子們的爭奪,愈發的激烈了。她們以爲我病着,就想利用我的糊塗,讓我廢了太女。搞出了什麼曲靖嬅與曲靖蓁的小爺有染的事情。
而且宣揚的滿榮都城都知道了。
我一味的相信曲靖嬅,我想她一定是被陷害的。
誰知道她竟然跪在我的面前,承認了她確實早就喜歡了曲靖蓁的小爺。在曲靖蓁想要納這個小爺過門的時候,她想來搶的,只是晚了一步。是被我同意的。
她們什麼手段都用了,拉攏官員,互相指責貪墨。暗殺。等等各種無所不用其極的法子。
錦衣衛還沒有完全歸屬曲靖嬅調派,所以她們之間愈演愈烈的事情,我多少都知道的。
可是,爲了一個男子,姊妹之間鬧成這樣。滿城風雨。像話嗎?
氣死我了!
曲靖蓁和曲靖嬅都跪在了昭頃殿外,我叫來了宋惜玉,問道:“她們姊妹搶的是個什麼男子?”
宋惜玉頭低的很深,她回道:“回稟陛下,這男子,名叫花蕎兒。是關將軍的養子。”
“養子?”我冷笑了一聲。
“殺了。”我輕描淡寫地說道,看着愣住的宋惜玉,我咳嗽了一陣,捂着心口說道:“賜他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