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主張由大公主登基,她是嫡生皇長女,背後又有兵部尚書的舅舅,護國公是她外公,三位姨娘分別是將軍夫人、左丞相長媳、皇叔懷南王的繼室,執掌兵符乃皇后表舅平西郡王,勢力何其龐大。
一派則堅持男帝繼位,直批女子無用,其擁戴者爲保守派的右丞相宇文治,他門下學生甚多,經他引薦,不少人入仕爲官,自成一股勢力。
不過無論兩派人馬如何爭論,各爲其主,南王的死纔是關鍵,兩位皇位繼承人一定有一位是兇手。這是不容忽視的事實。
而弒君者終將自食惡果,與帝位無緣。
“你們幹麼用懷疑的眼神看我真正的謀逆者是她,她用毒殺害了父皇!”作賊心虛的南青鋒先聲奪人,意圖營造公主有罪的假像。
二皇子的爲人,在場的臣子大都心知肚明,他行事卑劣,陰狠狡詐,無容人雅量,早就覬覦帝位已久卻苦無機會。
反觀公主的人品正直,賢淑善良,端莊雍容,具有皇家風範,這是心思陰險的二皇子所不能及的。
只是她與東浚太子過從甚密,還有傳聞已私定終身,她身爲質子五年,難免產生異心,加上兩國之前曾因三皇子的死引發戰爭,她的心偏向哪一邊很難說。
何況先皇死時她就在身邊,很難不多做聯想,除非她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有誰說過父皇死於毒殺,除了下毒者,你我不可能知道父皇的死因。”
此言一出,衆人議論紛紛。
爲求公正公平,涉案者皆不能介入宗人府的調查,舉凡死因、兇器和各項罪證,大公主和二皇子都不得詢問。
“誰……誰說我看不出來,別忘了我可是目睹你行兇的鐵證,父皇的死狀我瞧得一清二楚,絕對是中毒沒錯。”他虛驚出一身冷汗,眼神裡多了慌亂。
南青瑤面色平靜地提出反證,“你根本沒走近父皇身邊,以你當時與父皇的距離,斷無一眼看穿的本事,何況還有我擋在前頭。”
“你強辭奪理,我明明看得清清楚楚,是你想盡辦法要誣陷我。”他一口咬死她,看她怎麼脫身。
仗着二皇子身份的南青鋒有恃無恐,從無女帝登基的南烈國需要的是他,不是仁慈有餘、剛硬不足的公主,宗人府一定偏向他,不使皇嗣斷絕。
就算最後查出是他下的毒手又能奈他何,父皇一死,儲君非他莫屬,在皇室宗親中,還沒人有能力制裁他。
“是嗎?那我以你那日所站的位置來測試。”她使個眼色,立即有人搬來兩具“屍體”,“在我左右後方各躺了一名男子,體形與方位均模擬父皇死時的情形,現在請你瞧仔細了,誰是中毒者?誰無大礙?”她指着兩具“屍體”。
“什麼?”他大驚。
“我沒有作假,一切由太醫院配合執行,他們在其中一人身上下了與父皇所中的一樣的毒藥。”要取信於他,就必須有人以身涉險。
他一聽,大驚失色,驚慌地衝向前大吼,“太醫怎麼可能取得東浚國特有的奇毒“玉姚子”?那是東浚皇室用來毒殺叛徒的罕見毒藥……”
一陣譁然,底下官員開始交頭接耳,露出瞭然神情。
“連太醫都不知道父皇所中爲何毒,你又如何得知是東浚國奇毒“玉姚子”?”她聲音清脆,鏗鏘有力。
南青鋒頓對臉色一變。“你不是說太醫下了一模一樣的毒……”
他在辯白的同時,以爲已死的兩人突然一躍而起,左邊那人一把抹去刻意塗上的藥膏,恢復未中毒前的模樣。
“你騙我?”
她不否認地點頭,“是的,我騙了你,而且也由你的態度得到了證實,父皇身上的毒是你下的。”
“不是我!別想混淆視聽,栽贓到我身上,你纔是由東浚國回來的人,毒也是你帶進宮,爲了報復父皇將你送到東浚國做人質。”南青鋒說得振振有詞,一副她絕對是兇手的樣子。
當初他使用東浚國毒藥毒殺南王,用意便是要嫁禍即將歸國的大公主,他想趕在她回國的前兩天造成事實,到時已掌握大局的他便可下令逮捕她,祈殺宮門外。
誰知千算萬算還是出了紕漏,在他還沒佈置好陷阱前,她竟然出現了,讓來不及的他只好倉惶而逃,再另行他法咬住她。
“看來我不拿出實證,你是死不認罪。”她素腕一擡,徉裝死人的左虎鉀出一名全身是傷的男子。“此人是誰,你應該認得吧!”
“他……他是……”他兩眼瞠大,有些慌了手腳。
“在場的大人應該都見過他,他是二皇子府的侍衛長,本宮請求刑部高大人協助,在他身上搜出名爲“玉姚子”的毒,而他本人也招供了,毒是二皇子給的,抹在舞娘脣上,以美色爲餌誘惑皇上,使之毒發身亡。”
謀害皇子、公主,可以說各爲其主,立場不同,但殺害皇上,那可就另當別論,本來就不贊成弒君的侍衛長在事發後良心不安,便想逃離二皇子,以免受到抄家滅族的牽連。
南青鋒怎麼可能放過背叛他的人,而且這個人還得知他一切的秘密,因此派人追殺,永絕後患。
誰知逃無可逃的侍衛長不是遇到昔日同袍,而是落入高大人手中。
“胡說胡說,一派胡言!他被大公主收買了,我是皇上親兒,不會做出泯滅天良的逆倫事,是他們聯合起來想讓我百口莫辯。”可惡,早該斬草除根,留下個禍根危害自己。
“二皇子是在質疑本官?”低沉威武的聲音宏亮如鍾,震得人心一攝。
若說南烈國哪位官員最值得尊崇,相信文武百官絕無異議地推舉嚴正賢明、斷案神準的高大人,他爲官清廉、剛正不阿,從不畏懼權勢或偏擔達官貴人,一概按律法審理,勿枉勿縱。
他一站出來便代表公正,是爲民喉舌的好官,連南王生前都讚譽有加,特封南烈國第一清官。
“我……我……”面對千夫所指的譴責眼光,南青鋒氣勢稍減。
“你當日與東浚國內奸串謀的書信我並未全部呈交,還留有幾封,你有勇氣展信一閱嗎?”她當時就暗留一手,以防他中途攔截。
“什麼,你還扣下書信,沒有全部銷燬……”他一開口便知露了馬腳,牙一咬,趕緊收口。
她苦笑。“我早料到你不會讓謀害三皇兄的物證送到父皇面前,你會毀屍滅跡並不意外,心性多疑的你怎會留下對自己不利的證據。”
南青瑤將攤開的信紙交給高大人,由他看過後再傳給其他大臣,衆臣閱信後露出訝然神情。
“南青瑤,你是回來跟我作對的嗎?你好好地當你東浚國太子妃沒那麼難吧!”他咬牙切齒,忿忿的怒視欲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釘。
她沉默了一會纔開口,“我不是爭不過,而是不想爭,若我真想要,你機關算盡也贏不了,要不是你一再逼迫我出手,皇位由誰來坐我一概不在乎,我從沒想過和你爭什麼。”
真的是迫於無奈,不得不出面阻止他繼續爲惡。
“你騙人,要是無心皇位,你回來幹什麼?”他不相信有人置權勢如故展,不屑一顧。
南青瑤略帶憂傷地說:“我只是想得到父皇的祝福,由南烈國出閣,以皇室公主的身份正式嫁入東浚國皇室,促使兩個聯姻,不生戰事。”
“你……你有這麼無私?”她當真不想要?那麼唾手可得的皇位就是他的了。
暗自竊喜的二皇子想着,一得到大權,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砍下大公主首級,一舉拔除肉中刺,讓他更能坐穩帝位,無後顧之憂。
她十分無奈地看着他。“我雖然身爲公主,卻也只是個渴望有人來愛我的平凡女子,一個女人最大的心願還有什麼,不就是覓得良婿,嫁人生子。”
“好,若真如你所言,那我就不追究你弒父的滔天大罪,等我一繼位爲皇便把你風光大嫁。”他自以爲還能條件交換,得到寶座。
“不追究?”恬靜面容驀地一厲,威儀立現。“種種證據都擺在眼前,你認爲自己還脫得了身。”
爲什麼到了這時候,他還是沒有絲毫悔悟,皇位真的那般誘人嗎?讓他不惜逆倫弒父也一定要得到。
他冷笑地一擺手,神色張狂。“什麼證據,我一樣也沒瞧見,你嫁人去吧!別來阻礙我的登基大典。”
“你還想登基?”她面露難以置信,不知他何來的狂妄,但是爲了權死的皇子們及父皇,她必須有個交代。“南青鋒,你瞧瞧這是什麼?”
“有什麼好瞧,不就是一塊碧玉……玉璽?”他散漫的神色一瞧見御印,倏地迸射出豺狼見到獵物般的貪婪。
“皇上玉璽在此,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她想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畢竟同是皇家血脈,身上流着同樣的血,只要他肯悔改,她不致趕盡殺絕。
怕就怕執念過深,即使有意給一條生路,也擋不住其對權力的偏執。
果然不出南青瑤所料,一見到玉璽就兩眼發亮的二皇子死性不改。
“給我、給我,把它給我,它是我的,玉璽是我的,我是南烈國新君……”擁有它便是一國之君。
他狂笑着,衝過阻擋的人牆想奪下她手上的玉璽,殊不知他已走向滅亡。
“拿下他!”
高舉傳位玉璽的大公主從容不迫,神態沉着的下令捉拿二皇子。
“是。”
帶刀侍衛上前緝拿,雙手被扣於身後的南青鋒無悔意,他大聲咆哮,奮力地掙開箝制,發紅的雙限死命的盯着大公主手中的玉璽。
他的、他的、他的、他的……他一定要得到它,誰也不能跟他爭……
“南青鋒,你認不認罪?”她心頭髮澀,希望眼前的一切只是個夢。
他仰頭大笑,神色猙獰。“認什麼罪,你一個女人能成什麼大事,這個國家還不是要靠我,我是萬萬人之上的君王,你是我一根手指就能捻死的小螻蟻,雲泥之別難以比擬。”
“你還想殺我?”到了這地步他還執迷不悟。
以爲權勢在握的南青鋒整個豁出去了,大言不慚地說:“殺你又如何,大皇兄、三皇弟,以及其他不幸早夭的小皇子,甚至是皇上,他們的鮮血我的雙手全沾上了,爲得天下不拘小節,他日開疆闢土定記我一筆半功偉業。”
“什麼?皇上真是二皇子毒害的?”
“太可怕了,連小皇子也不得了手……”
“聽到沒,大皇子、三皇子的死也是他主使的……”
羣臣議論不休,憤概不已。
“你們都給我閉嘴,我是皇上,誰敢再多說一句就拖出去斬了。”南青鋒一撂完狠話,又轉頭看向南青瑤。“你最好有本事處死我,不然我先拿你開刀,再發兵攻打東浚國,這次我不會再失敗,我要東浚國生靈塗炭、血流成河。”
一陣抽氣聲驟起,羣臣駭然。
“你……你真是……”掩面痛心的南青瑤不想再看到他。“高大人,二皇子所犯的罪當受何種烈罰?”
“謀逆犯上,弒君弒父,按律當斬。”
“吾皇萬歲萬萬歲--”
“我不……”這個皇位她要不起。
“陛下,放眼皇室只有你能勝任先王位置,萬不能推辭。”
“可是……”她無意皇位。
“請陛下爲天下蒼生着想,你想置南烈國百姓於不顧嗎?”
“我……”好大的帽子一扣,她能說不嗎?
“請登基吧!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