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鳳歌的同意之下,林翔宇開始着手進行自己的工作,看着他忙碌的樣子,鳳歌想起了大朝會之後,百官四散回去,各自進行自己的工作,而父皇要做的就是相信他們,充分的給予他們執行的權力。
上午短短兩個時辰間,就有六起劫案,但是這六起劫案,沒有一起得手的,在劫匪出手之時,往日幾乎看不見人的巡街衙役有如天降,將他們擒獲。
劫匪被串成一串,捆綁着跪在縣衙之前。
許多百姓前去圍觀,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那六個劫匪平日裡就是城裡的遊手好閒之徒,劫的東西倒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不過是一些米麪、財帛,搶奪最多的那個,也只不過搶了價值一百文錢的東西,在平日裡根本就不算是個事兒。
他們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一臉無所顧忌的歪着頭看着坐在堂上的林翔宇,他腰背挺直,文弱書生模樣的臉上,竟透着隱隱的殺氣。
“呵呵,嚇唬人而已。”有人心裡這麼想着。
待審明案情,苦主對質之後,林翔宇從桌上籤筒抽出一支判籤,冷冷吐出一個字:“殺!”
就在林翔宇的“殺”字一出口,立在一旁的圍觀羣衆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見一隊皁隸上前,一共十二人,兩人一組,將劫匪急速拖向菜市口。
在那裡,有身強力壯的劊子手等着他們,手中的利刃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在那六人哭爹叫孃的慘呼聲中,百姓似乎才醒過神來,這位爺是真的要殺人啊,林翔宇自上任以來,明明是連板子打人都不會超過三十下的,今天他竟然要殺人?
此時人羣中傳出一陣騷動,有一個老婦人披散着頭髮,哭喊着跑出來,當街跪在道路中間,擋住了皁隸,口中呼喊着:“大人饒命啊,大人,求求你了,我孫子還小,他還不懂事,他,不是故意的呀!”
有人認出這個老婦人是那六個劫匪中,年紀最小之人的祖母,那個小劫匪剛剛十四歲,家裡父母早早雙亡,就靠着祖母替人漿洗、縫補衣服度日,家裡的錢只夠勉強吃個半飽,衣服都不夠穿的,那個劫匪的褲子都是別人家的破牀單改的,小孩子長得快,那褲子的長度也只剛剛吊在腳腕上,還有幾個大補丁,看起來也着實可憐。
街上傳來的喧鬧,也驚動了林翔宇,他離開縣衙大堂,行至老婦人面前:“你的孫子是誰?”
老婦人哀哀哭泣着,顫抖着右手,指向那個劫匪,那小劫匪早已被斬立決的命令嚇得魂不守舍,見祖母指着自己,馬上大聲哭號起來:“奶奶,奶奶救我。”
一時間,祖孫兩人哭聲震動了整條街,前來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林翔宇面無表情的看着老婦人:“戰事剛起,你的孫子便去搶了餅鋪的十斤麪粉,還打傷了老闆娘,若是不殺以敬效尤,將來人人有樣學樣,到時,豐縣人心大亂,不用北燕人打進來,便自己內訌大亂,還如何守城?!”
老婦人老淚縱橫跪在林翔宇面前:“家裡真的是好幾日沒吃飽飯了,我孫子,他真的不是故意在北燕人打過來的時候,做出此事,他,他真的是餓得沒辦法了啊……大人,求求你了,饒了他吧,我願意加倍做工,賠錢給餅店老闆娘,求求你,饒了他吧……”
路上許多百姓見這老婦人實在可憐,七嘴八舌說道:“大人,她真的太可憐了,就放過她孫子吧……”
還有人說:“那餅鋪老闆娘也沒受什麼損失嘛,平日裡總是偷工減料,餅子越做越小,還有用發黴的麪粉做過餅子,搶了她十斤麪粉,也罪不致死啊,大人你一直也沒管過城裡的事,有些事情,輕輕放過也就罷了。”
“就是就是。”
還有一位教書先生大聲道:“林大人,王法之本意,爲教化百姓,殺人並不是目的啊!”
林翔宇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鳳歌見他沒有做出任何的表態,心中也是十分爲難,方纔已下了斬字籤,如果現在就因爲衆人的話就影響了判決結果,那豈不顯得國法太過兒戲?
但是如果執意將這六個劫匪推去菜市口殺之,則有可能會讓百姓感到嚴刑苛法,在北燕人圍城之際,未必是個好事。
鳳歌很同意林翔宇,如果這件事,是在圍城一段時日之後發生,每個人家的糧食都不夠,對於這種搶劫的行徑容忍度必然會大大降低,到時候林翔宇此舉,只會讓人大聲叫好,根本就不會出現這種事情。
只是差了一點點的時機啊。
那麼應該怎麼處理比較好呢?鳳歌的腦海中閃過太傅曾經舉過的許多事例,可是浩瀚史冊之中,一時竟然找不到合適的案例可以對應,她心中沉沉一嘆:“沒想到,自己能遇上千古史冊查無籍的事情。”
她打量着周圍的那些百姓,觀察着他們的神情與舉動,發現裡面有些人是真的同情那老婦人,也有人是一臉興高采烈,純屬起鬨架秧子,想來這些人必然是平日裡生活不夠好,總覺得是官府國家對不起他們,因此稍有機會讓他們爲難爲難這位看起來沒什麼氣勢的縣令大人,可了不得了,讓他們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指手劃腳。鳳歌相信,如果林翔宇宣佈將那個小劫匪當衆釋放,到時候說林翔宇朝令夕改,妄顧王法,毫無主見的,也還是這羣人。
不知道這位心中只有機關暗道的理工科宅男,有沒有應對此事的招,鳳歌已經想好,如果他實在壓不下來,自己就亮出儲君的身份,接管此事,將那六個人重新判決,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到時候再怎麼也怪不到林翔宇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