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璜在手裡把玩着頭髮,歪着頭看着她:“如果我我是好人,想必你是不信的。如果我我是壞人,我自己心裡也是不情願的。我我是皇后娘娘派來的人,你……”
“我信!”看見母后的密信之後,鳳歌對於這一點的確深信不疑,“我還想知道更多。”
“你怎麼這麼多要求的。”金璜撇撇嘴,也知道眼前這個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孩的內心,絕不像她表面看起來那般軟綿綿,今天要是找不出什麼好理由來,只怕下一步也不好進行。
金璜倚在牆邊,右手無比認真的捏着一把剛剛從玻璃碗裡抓來的澡豆。
這些澡豆都是請了平安堂藥店裡的坐堂大夫,按着《千金方》裡的配比,精心製作。那優雅而特別的香氣是丁香、沉香、青木香、麝香混合在一起的氣息,紅幽幽的顏色是奈花、梨花、紅蓮花、李花、櫻桃花、白蜀葵花、旋覆花、蜀水花、木花的花瓣一起置於玉鉢之內搗爛取出的汁,用細絹反覆篩過幾次之後得到的澄淨之色,更別提還有看不見聞不着的鐘乳粉、珍珠粉、玉屑等名貴藥材,加上了當年新下來的綠豆麪,每一顆都價值不菲,尋常百姓家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金璜腳前的地面上,已是紛紛揚揚,落了一地的紅色澡豆碎屑,現下手裡還正捏着第五顆。
最終,她撣了撣袖口的澡豆粉,嘆了口氣:“我的真實身份……還是不能告訴你,不告訴你,我沒有任何的壞處,告訴你,我不定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她飛速掃了一眼鳳歌的臉色,又:“我這個人,一向都很缺錢,各種活都接,一不心,總也有重合的,但是,我對每一份接了的活都是很認真的,絕不會因爲一份活誤了另一份活,或是傷了另一份活的僱主利益。昭德皇后的訂單和你的訂單我都是收了的,自然會按事先約定好的做事。關林森這事,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好,話帶到,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出去了。”
罷,她直起了身,將門打開,就要走出去,卻聽得背後鳳歌問了一句:“他在律王府做什麼?”
金璜沒有轉過身,只微微回了一下頭:“不知道,我也只是遠遠的看着他的身影在屋頂上晃了一下,然後,就不見了。”
屋頂?鳳歌有些意外,她本以爲關林森是被律王府的人生擒活捉,金璜看出她的心思:“好好的抓一個暗衛做什麼,你一天到晚大喇喇的在大路上晃來晃去,就算是駕着馬車製造一起意外,都能輕易得手。”
馬車?意外?又想起下午時被素明澤險險拉住的那一幕,如果不是他及時拉住,後果真是不堪設想……思及至此,鳳歌不由有些後怕:“這麼,他是擅離職守,今天下午,如果不是被旁人拉住,我……”
“也沒什麼,”金璜笑笑,“這不還有我嗎?只不過看見有人英雄救美,我便把這個機會讓給別人了。”
什麼把機會讓給別人,根本就是樂得有人幫你幹活,你就不用動手了。鳳歌心裡默默吐槽着。
待鳳歌從盆裡出來,金璜展開浴巾覆在她身上,認認真真給她擦乾,又取來乾淨的衣物與她換上:“這可不是什麼人穿過的舊衣服,這可是我剛剛纔從竹記繡莊裡買來的新衣服,可貴了,五百錢一套呢,裡面的這件衣單賣的,竟然要兩百錢,老闆娘這質地是南邊來的桑蠶絲的雙皺工藝織成,上面繡的蘭花,可是花費了她們繡莊裡技藝最精湛的繡娘整整一個月時間才完工的……”
沒等她再繼續往下,鳳歌已是聽絃歌而聞雅意,不想再聽她一路將這套怎麼看都是大路貨的東西吹成了天上纔有,地上僅此一套的神妃仙級的絕代美衣:“加上代購費,給你一千文,行嗎?”
“行行行!太行了!”金璜對於鳳歌如此上道表示十分滿意。
衣、裙裳、大衫,一件一件仔細穿好,金璜認真的給她繫上絲絛,裡面的衣服必得收拾整齊了,再穿第二件,“看不出,你還挺會服侍人穿衣服。”鳳歌笑道。
“那是自然,我可是五兩銀一個月的侍女,跟那些一個月就一吊錢的丫頭不一樣。”金璜眉毛飛揚,將腰帶繫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拉着鳳歌坐在梳妝檯前,替她梳理頭髮。
桌上放着的梳妝盒十分眼熟,七寶玲瓏盒,從西夏帶來的東西。
鳳歌在銅鏡中看着金璜熟練的將她的頭髮打成數條髮辮,開始往頭上堆盤,雖然有心想問她到底有什麼居心,不過仍是按下不表,誰也不會在自己的腦袋在別人手上的時候,問這種容易招人激動的話。
待着青絲綰正,鳳歌對着鏡照了一照,對金璜的手藝十分滿意,兩人一前一後出門,鳳歌隨手將插了一頭的金簪銀釵珍珠步搖去掉了十之八九,若是就這麼頂着一頭出去,人家還以爲她是跑出來的新娘。金璜的手藝不錯,品味太差,這種暴發戶本性到底是哪裡來的,鳳歌無奈的將它們收在袖袋之中。
天地間已是驟雨初歇,青石磚的地面上的窪地裡還留着方纔暴雨來襲時留下的積水,烏雲盡散,天空中一輪明月再一次向大地灑滿了清冷的光輝。
雨下得時間久了些,夜市上的客人見雨停了,也不再逗留,三三兩兩地散去回家,張老漢見鳳歌出來,起身向她打了個招呼:“姑娘沒事了吧?”
“多謝記掛,我已經沒事了。”鳳歌客客氣氣向他福了一福。
“那老兒就回去收拾攤去了,我家老婆還等着我呢。”張老漢露出憨厚的笑容。
鳳歌笑道:“老人家這麼多年夫妻過來,還是這般的鶼鰈情深,真是讓人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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