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就在那一聲暴喝之後,過了一陣,就看見那幾個北燕人大搖大擺從樓裡出來,林青鸞還送到門口,一個勁的陪不是。這可不像她的作風啊,而且,就算她能忍,那樑晶晶呢,在黃沙客棧時,她是何等的意氣風發,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殺人拋屍的事沒少幹,敢在她這吃霸王餐還能完整的走出去?
莫非樑晶晶不在?
待北燕人走遠了之後,鳳歌忙跑向紅芳閣,看着幾個沒精打采的夥計正在收拾一桌的杯碗狼藉,樑晶晶倚在櫃檯後面,正把玩着自己的頭髮。
“咦,你怎麼來了?”林青鸞見到鳳歌很是驚喜,“請坐請坐。”
着自己親自泡了一壺好茶奉上。
鳳歌看着堆滿了剩菜剩骨頭的一桌,皺着眉:“他們最後也沒付錢?”
“其實,我們沒有什麼損失。”林青鸞笑着坐下,爲鳳歌面前的茶杯斟上八分滿,“只要拿着賬單去禮部,自然可以得到補償,雖然不及真正賣出去的價錢好,但至少也不至於虧本。”
西夏對於北燕的忍讓,竟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鳳歌暗自嘆息,不過還知道給被白吃白喝的商家補貼一些,倒也不算完全的不作爲。
樑晶晶一搖三晃的從櫃檯後面出來:“剛纔要不是青鸞姐不准我出來,他們的皮都能被我剝下來,青鸞姐,你什麼時候開始操這麼多心了。”樑晶晶身靠在椅背上,整個人一副慵懶的模樣,離了寒山鐵騎之後,她在整個黃沙道上還是橫着走,一不二,誰敢對她怎麼樣。”
“你呀,就是衝動不考慮後果,剝皮倒是容易,然後呢?夏國我們是不能呆了,恆國也回不去了,你還想去哪裡?燕國嗎?還是去東寧在船上討生活?”
“嗯?在船上討生活?聽起來也不錯。”樑晶晶現在就是明擺着跟林青鸞對嘴。
林青鸞不以爲意,笑道:“嗯,也只是聽起來不錯,幾個大浪過來,保準你把五臟六腑都吐得乾乾淨淨。”
樑晶晶做了個鬼臉,不再吭聲,林青鸞又:“別不服氣,當日元帥那烈火樣的性,面對敵人叫關的時候,也沒有衝動的馬上帶兵攻出去,直到佈署完整,才發起總攻,最終奪回了豐縣,如果沒有一擊必勝、永絕後患的把握,就得忍,引而不發,只會害人害已。方纔你要是把那幾個北燕人殺了,你倒是解氣了,有沒有想過,如果北燕人以此爲由,殺進來,這些百姓,又該怎麼辦?”
道理是沒錯的,但是忍下這一口氣也實在是太憋屈了。
鳳歌正爲林青鸞抱不平,從廚房裡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是獨孤懷信,他臉色紅撲撲,額上滿是汗,他見鳳歌打量着自己,笑着:“那幾個北燕人吃的東西,是我下廚燒的。”
“哦……”鳳歌看着是他,嘴角揚起,獨孤懷信可不是什麼善碴,“藥廬的主人在此,總不會吃虧的。”
被鳳歌出自個兒剛纔做的事,獨孤懷信得意一揚眉:“謹遵紅芳閣訓條:不吃軟,不吃硬,不吃眼前虧。”
“還有這種訓條?我怎麼不知道?”林青鸞看着他。
樑晶晶懶懶的站起身:“我剛想出來的。”
林青鸞有些擔憂的看着獨孤懷信:“他們吃了紅芳閣的菜,若是出了什麼事,只怕要找我們麻煩。”
“不必擔心,來白吃白喝的人一共有十個,我只在四個鬧得最兇的人杯中下了藥,十個人吃了一樣的菜,喝了一樣的酒,只有四個人拉肚,難道還能怪得上我們不成?”
如果只是四個人拉肚,自然是不能怪得上他們,但是……
當天晚上,那四個北燕人上吐下瀉,到最後吐出的盡是血水,雖有太醫親臨診治,但是他們很快就一命嗚呼,剖開屍體一看,胃部幾乎被腐蝕成了一團血肉泥,看不出來。
太醫只能看出他們是吃下了腐蝕性極強的毒藥,卻看不出到底是什麼樣的毒藥。
安西爾馬上調查他們今天都吃了什麼。
除了在皇宮奉華殿吃了一頓之外,便是在紅芳閣了。
其餘在奉華殿宴飲的人都沒事,在紅芳閣同吃的其餘六人也沒事,安西爾一時也沒有頭緒,只是深夜召來了大夏官員,要求他們三日之內給一個交待。
這可上哪兒給交待,大夏王都中所有的事情都由巡城司負責,西夏王都平靜了那麼些年,巡城司守備這個職位對於西夏的所有人來,都是一個愉快的混吃等死的養老之所,本來到這個月底,守備就可以告老還鄉,萬萬沒想到,還差五天,居然就出了這麼一檔事,北燕使節團的人死在了金亭驛館,還一死死了四個。
得知這個不幸的消息之後,老邁的守備無語問蒼天:“到底是誰幹的!這是跟北燕人有仇,還是跟老夫有仇啊!”
再怎麼不高興,事也得做。
守備命人點了十幾只大蜡燭,眯着昏花的老眼,仔細閱看調查得來的資料:那四個北燕人,昨天還好好的,今天進宮領了宴,然後就回了驛館,然後又去了紅芳閣,這紅芳閣的菜是由禮部替他們訂下的,吃完之後,又回到驛館,晚上又繼續喝酒至三更,睡下後沒多久,同屋有人進來,聞見了濃濃的血腥氣,這才發現他們已經死了。
北燕使節團在大夏王都一向專橫跋扈,要他們有什麼仇家,那可太多了,他們所過之處,都是仇家。
只不過,這幾日,他們去的多是鐵匠鋪,想買趙家的鐵傀儡,被大恆國的璇璣才女給搶了先,然後是去了石巖那個自稱大夏第一的鐵匠鋪,似乎也沒討到什麼便宜,如果要打擊報復,也應該是他們去報復別人,而不是別人殺他。
現在所有的目標就只指向了一處:紅芳閣。
他們吃完飯沒有給錢,還將紅芳閣裡的櫃面給拍壞了,這是街上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守備將卷宗擱在桌上,命手下去紅芳閣拿人。
不多時,林青鸞便來了,見了守備就大呼冤枉,守備不聲不響的看着她,久久沒有話,然後,他命所有在場的人都離開,要單獨審問犯人。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乖巧懂事的手下不僅離開了,而且還離得遠遠的,生怕聽見什麼不該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