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的‘肥胖金槍魚’旅店的老闆正恭候在某間中等客房的門口,他掏出帶褶子花邊的手絹,不斷擦拭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雖然是寒冷的冬季,旅店裡走道上穿堂風來回肆虐,但胖老闆還是感覺到渾身燥熱。
見鬼的!他可不知道昨天抵達的那母女二人竟然有如此尊貴的身份,當時外面的雪還沒停,兩人就帶着寒氣進了門,沒有僕從前呼後擁、也沒有金幣打賞,鬼才能看出來她們的貴族頭銜。
要不是那個中年女人着實漂亮,小丫頭也討喜可人,胖老闆甚至都根本不會對她們有什麼印象。要知道,作爲一家柏林首都的百年老店,坐落在國王街上的‘肥胖金槍魚’旅店來往的客人,哪個頭頂上沒有個什麼子爵、男爵的頭銜?像母女二人那樣,渾身上下都沒一點首飾、穿的衣服也是早就過了氣的款式,上帝也看不出來她們是僞裝的大貴族阿!
胖老闆想來想去,給自己的找了無數借口,準備着母女一旦抱怨中等客房內陳舊的傢俱和相對而言過於高昂的價格,他就說出來給自己分辯。
時鐘已經報時九點了,可屋內仍舊安靜的很,客人還沒有起身的跡象。胖老闆走道樓梯口,瞥了眼樓下坐等的國王陛下的傳令官,那年輕的傳令官臉上絲毫沒有流露一星半點的不耐煩,於是,胖老闆也只得回身站好,靜等客人出房間。
其實此刻的琳娜和母親約翰娜到真的不是拿喬,連續一個禮拜的趕路,再加上個壞天氣,讓母女二人都累壞了。她們昨天傍晚剛到旅店,稍微吃了點東西倒頭就睡,打雷地震都鬧不醒的。
終於,當老掛鐘敲響了十下,門吱呀一聲開了。
琳娜的小腦袋探出來,猛地一擡眼就看到了胖老闆油光發亮的腦門,驚地小姑娘嘴角直抽抽。
“客人,您終於醒了?”胖老闆滿臉堆笑的說道。
琳娜詫異的望着老闆,這不是廢話麼?不醒站着開門的就是夢遊了。難道是要來收房錢的?不是說好了等走的時候一併給嗎?
好在胖老闆沒賣什麼關子,他接着就通報說:“樓下是國王陛下的傳令官,他說有口信給親王夫人。”
琳娜轉身朝房間裡大喊:“媽媽,國王派人來了。”
胖老闆臉上又開始冒汗了,這母女究竟是什麼人?連小姑娘都大刺刺直接通報國王來了,彷彿在說鄰居家的太太來串門子。他心中反覆又過了一遍自己的託辭,方纔安定了下來。
屋內傳來了西西索索的穿衣服聲,不一會那位漂亮的太太就一把將小姑娘拉進屋,自己走出來關上門直接下了樓。從頭至尾她看都沒看一眼胖老闆,讓老闆心中準備了一上午的說辭瞬間化了灰……
“我非常抱歉,真是太失禮了,請您轉告國王陛下,我的女兒剛到柏林就水土不服生了病,實在是沒法覲見。”約翰娜行了個標準的屈膝禮,恭敬的接過國王的請柬,一臉遺憾的說道。
傳令官吃驚極了,他長大了嘴巴,卻沒能從約翰娜神情中發現任何倨傲的痕跡,面前這位夫人完全是副感激涕零而又遺憾非常的模樣,難道說小公主真的病了?
帶着這樣的疑問,傳令官只得回宮稟報了,而琳娜從二樓窗戶探出頭,滿心疑慮的看着傳令官離去。
媽媽究竟是要做什麼啊?
三天後,傳令官再次造訪‘肥胖金槍魚’旅店時,琳娜和她的媽媽已經被換到了間上等客房,胖老闆使用的藉口就是:“我們旅店準備對中等房統一除蟲,實在是不好意思,就委屈兩位到上等客房暫住,費用?哦,費用的問題夫人您絕對不用擔心,還是按照中等房收取的。”
母親約翰娜對國王傳令官的答覆還是女兒仍舊病在牀上,小琳娜聽到了,在客房內活蹦亂跳,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爲啥要僞裝生病呢?問母親的時候,她總是面色難堪的不說話,弄的小琳娜真是一頭霧水啊。
十一歲不到的小姑娘是按捺不住心事的,同時她也有自己的計劃,她急於見到腓特烈國王陛下。
於是在傳令官離開‘肥胖金槍魚’旅店正準備返回王宮的時候,小姑娘從二樓探出半個身子,大聲的喊道:“媽媽,你給我帶碟燻肉上來吧,我感覺我已經好多了。”
這讓站在旅店門口送行的母親約翰娜略有難堪,也令傳令官臉色非常不好看,他匆匆回到王宮將全部過程稟報了國王陛下。
國王腓特烈臉上閃過了疑慮,其實他的計劃堪稱完美,但是再完美的計劃都必須其中的關鍵棋子聽話。
歐洲是塊戰事頻繁、國界難定的動盪地區,腓特烈國王清楚的明白,一個國家要想長治久安,首先要處理好和鄰國的關係。而對於普魯士來說,最大的威脅就是東面的俄國和南面的奧匈帝國。
他自從繼位一來,一直謀求與這兩個國家締結盟約,但是非常令人遺憾的是,俄國的白女皇推翻了她之前的,僅僅繼位三個月、還在襁褓中的小沙皇和他的攝政皇太后安娜,奪取了俄國的皇位。
說到底誰當沙皇並不是腓特烈國王能干涉的,他唯一痛惜的就是,傾向於普魯士的安娜皇太后倒了臺,而後來的白女皇卻更願意聽取她的樞密院大臣伊凡的話。
說道這個樞密院大臣伊凡,可謂是鐵桿的強硬派,他一貫主張俄國與奧匈帝國、英國以及土耳其聯合起來,最終吃掉普魯士和法國。
因此他也在彼得王儲剛到聖彼得堡冬宮不久,就連線搭橋的讓英國大使說服了英國國王送出他們的黑森公主。
得到此消息的腓特烈國王坐不住了,他唯一的選擇就是立刻送上一名普魯士的公主,去競爭俄國太子妃的位子,而最佳的人選則是他的胞妹烏利希公主。
從誰身上割肉都是會疼的,腓特烈國王自然不原因自己的妹妹嫁給彼得那個小傻子,他認爲:爲了取代一名英國姑娘,而犧牲一位具有普魯士皇室血統的公主是非常不近人情的做法。
最終他便想到了那個果敢的在皇宮中公然和他討要披風的小琳娜。
這個小姑娘無論是容貌還是性格,都足以配的上俄國太子妃的稱號,更重要的是她還是彼得王儲的表妹,天生比英國黑森公主更有優勢。
於是腓特烈遙控普魯士駐俄大使,說服了與樞密院大臣伊凡總是不對盤的宮廷大元帥西金,向白女皇呈遞了琳娜的畫像。
如今若是這個小女孩和她的家族根本不願意與彼得王儲聯姻,豈不是一步好棋毀在最後一手上?
他,國王腓特烈,絕對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