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和親與否
所謂聯姻,說到底就是和親。
而西戎國書上雖然沒有寫明是大周皇子入西戎國爲君侍還是西戎皇子入大周,可憑着這回使團並沒有帶着西戎皇子同行便已經表明了西戎國的心思。
這一次的和親,是大周皇子入西戎。
而在永熙帝的皇子之中,唯一年齡合適的便是四皇子司以徽。
可卻是個特殊的。
永熙帝接了國書之後並沒有特別的反應,朝臣也開始摸不透她的心思。
按理說來,四皇子殘疾,若是和親便有失國體,可若是西戎國不介意而永熙帝也同意和親,那倒是沒什麼。
當然,一切都要以永熙帝同意西戎國之請爲前提。
而是否應允和親,也是事關國體的事情。
永熙帝沒有表態,朝堂已經分成了兩派相互爭論了起來了。
一派是贊同,而理由便是永熙帝目前沒有抗拒和親,且依着之前對西北的處理方式,她也是不願意在此時開戰,所以,犧牲一個皇子而換取西北太平,這在這些混跡官場多年的朝臣心中並不算是什麼。
另一派則是不贊同,而原因也很簡單,若是大周應允便是示弱,雖大周如今不適合再大戰,但是卻也還沒到需要犧牲皇子犧牲大周尊嚴來換取和平,更爲重要的是大周自立朝以來從來沒有皇子和親的先例。
面臨如此激烈的爭吵,永熙帝卻選擇了沉默,既不表態,也不制止雙方爭論。
司予執雖然閉門謝客,可是這般大的事情卻還是很快得到消息了。
她比誰都清楚永熙帝是不會吝嗇犧牲司以徽的。
或許在永熙帝的心裡根本便沒有將司以徽當成兒子。
即便她知道自己沒有能力改變永熙帝的想法,但是她卻不能看着自己唯一的同胞皇弟就這樣毀了一輩子。
她不期望司以徽能夠像其他皇子一樣享受相同的尊榮,但絕對不能讓他去西戎被人作踐。
和親皇子的結局最好的也莫過於先帝的襄定明貴君,可是即便如此,他這一輩子也沒有多少安穩日子。
司予執沒有直接去求見永熙帝,而是先去見了蜀羽之。
蜀羽之也是得到了這個消息,爲此也是焦慮不已,即使永熙帝說了有意將司以徽嫁入司徒家,但是這件事畢竟沒有定下來。
若是永熙帝真的決定和親,他可以肯定她絕對不會吝嗇犧牲司以徽的。
蜀羽之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便想去見永熙帝,但是到了交泰殿外卻猶豫了。
永熙帝的態度如今還未明,而他對司以徽的關切又已經不止一次惹了她的怒,思量再三,他還是決定先靜觀其變。
對於司予執的到來,蜀羽之並不意外。
“蜀父君,兒臣只能來求你了。”司予執也沒有繞彎子,見了蜀羽之之後便跪下來懇求道:“不管如何,徽兒絕對不能去西戎和親!”
蜀羽之看着她,“你先起來吧,這件事本宮會想辦法。”
“可是……”
“有件事本宮一直沒告訴你。”蜀羽之打斷了她的話,“陛下先前已經對徽兒的婚事做了安排,陛下打算將徽兒嫁入司徒家。”
“什麼?!”司予執震驚。
蜀羽之嘆息一聲,“若是西戎國使團晚來兩個月,這門婚事便是真的定下了。”
“那如今……”司予執着急起身。
蜀羽之看着她,正色道:“本宮也不瞞你,本宮沒有信心陛下仍會堅持這個安排。”
司予執神色一僵。
“讓徽兒嫁去司徒家也算是陛下處於某些利益的考慮。”蜀羽之緩緩道:“只是徽兒嫁去司徒家並不算是委屈,司徒家也不敢虧待徽兒,雖然仍是有不足,可也算是一個好歸宿,只是沒想到……”話頓了頓,繼續道:“如今只是希望司徒家在陛下心中的分量重些。”
“便沒有其他的辦法嗎?”司予執無法這樣靜觀其變。
蜀羽之面色轉爲了嚴肅:“靖王,本宮知道你擔心,本宮也是同樣擔心,可若是貿然去求陛下,弄不好只會激怒陛下!”
司予執自然明白。
“不妨往好的方面想。”蜀羽之繼續道:“徽兒有殘疾,不管是那個朝代,都不可能送一個殘疾的皇子去和親的,更何況陛下登基之初便說過大周從來沒有皇子和親的先例,她不打算在她這一代打破。”
司予執垂下了眼簾,沒有說話。
“靖王。”蜀羽之仍是不放心,“本宮知道你想去找誰,可是陛下的態度你也是知道的,若是你去找皇貴君,定會激怒陛下的,到時候說不定陛下真的會改變注意。”
司予執沉默會兒,擡起頭看向蜀羽之:“徽兒可知道這件事?”
“暫且還不知道。”蜀羽之搖頭,“那孩子自上個月陛下允許了他出席宮宴之後便一直在準備着月底陛下四十壽辰的賀禮,許是期待着那一晚的宮宴陛下也允許他出席。”
司予執心中一痛,“蜀父君,兒臣無能,徽兒的事情只能依靠蜀父君了!”
“你放心。”蜀羽之點頭:“徽兒是本宮的兒子,本宮不會讓他去西戎和親的!”
“謝蜀父君!”司予執跪下了,真誠感激道。
他知道這些年弟弟能夠在宮中平安長大全是因爲他的照顧。
蜀羽之只能輕輕嘆息。
便是他說的如何的肯定,可是心裡卻始終無法真的安定下來。
……
對於和親的事情,蜀羽之暫且還能夠安定下來,只是雪暖汐卻坐不住了。
他從來便不想插手朝政,可是面對這件事,他卻無法無動於衷。
不管是誰,他都不希望被送去西戎和親。
思慮再三,他還是決定去交泰殿一趟。
到了交泰殿之後,卻得知蒙斯醉也在。
原本他是想避開的,可又擔心永熙帝會在這時候作出決定,最終還是選擇了進去見她。
自那日在佛堂和司予述的一番話之後,這些日子雪暖汐一直有意無意地避開蒙斯醉,甚至有些難以面對永熙帝。
他無法勸服女兒,目前也找不到辦法去制止這即將出現的手足相殘,而更讓他難受的是,如今的一切可能便是因爲他這十三年來沒有陪伴在女兒身邊。
若是他在,他是不會讓女兒去當那個太女的。
太女有什麼好?
皇帝又有什麼好?
他只是希望女兒平平安安。
可是如今,一切都已經遲了。
他不能強迫女兒不要太女之位,因爲他無法預計到若是女兒失去這個位置之後將會面對何等的命運,更重要的是,儲君乃國之根本,若是動搖,無異於動搖大周的根本。
先帝已經出現過了一次太女罷黜的事情了。
而這件事造成的後果,他也是記憶猶新。
他如何能夠讓女兒去承受這樣的命運?
在這時候,他選擇了逃避,也只能逃避。
……
永熙帝倒是不意外雪暖汐回來,只是卻不贊同他來,“這大冷的天怎麼過來了?有事往朕去不就成了?”
雪暖汐努力維持着微笑:“坐着轎輦來的,沒事。”隨後看向正站在御桌旁的蒙斯醉,微笑道:“豫賢貴君也在。”
蒙斯醉緩步上前,面上也是微笑:“見過皇貴君。”
“不必多禮。”雪暖汐道。
“謝皇貴君。”蒙斯醉笑道:“皇貴君一路過來怕是冷了吧,臣侍去讓人給皇貴君泡杯熱茶來。”
態度溫和。
雪暖汐有些意外蒙斯醉的態度,便是他聽說了最近蒙斯醉和永熙帝關係很不錯,但是卻不想他對自己也能夠如此的心平靜氣,笑容多了自然:“有勞。”
他沒有拒絕。
蒙斯醉笑了笑,倒像是過去恩怨盡熄的樣子,“那陛下和皇貴君慢慢聊。”說完,行了禮便轉身往外走去。
雪暖汐看着他的背影,隨後對永熙帝道:“涵涵,蒙斯醉……他似乎……變了不少。”
“不是變了不少。”永熙帝笑道,隨後拉着雪暖汐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而是想通了,回到了從前罷了。”
可述兒……
“從前?”雪暖汐想了想,隨後笑道:“對,是和從前一樣。”
永熙帝握着他冰涼的手:“過來可是有話問朕?”
雪暖汐聞言,神色當即轉爲了嚴肅,“嗯。”理了理思緒,方纔繼續:“涵涵,西戎國的和親之請,你會不會同意?”
“怎麼這般問?”永熙帝卻蹙眉道。
雪暖汐看着她,“你知道我爲何這般問的!涵涵,我知道你厭棄官氏,我也同樣討厭他,可是徽兒他始終是你的骨血,再說了,他還是殘疾,怎麼可以去和親?”
“翊君找過你?”永熙帝道。
雪暖汐嘆了口氣,“沒有,誰也沒有找過我,是我自己坐不出!”
“那你緣何認爲朕會讓他去和親?”永熙帝似有些惱了。
雪暖汐瞪着她,“我知道我這般問你定然會生氣,可是你也不能怪我,便是我不在十三年,可這些年你對那孩子如何我還是聽說到的!”
“所以你便斷定朕會這樣做?”永熙帝無奈道。
雪暖汐道:“誰知道你會不會爲了眼不見爲淨直接將人送的遠遠的?”
“你不是說他殘疾嗎?朕便是要送人去和親也不會送一個殘疾的皇子!”永熙帝看着他道,“你啊,怎麼便不能多想想自己!”
雪暖汐聽了她這話心裡微微鬆了口氣,“我怎麼了?”
“你以爲這些日子朕看不出來?”永熙帝盯着他,“阿暖,在你心裡朕便是這般粗心之人?”
雪暖汐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可是卻不想將心裡的隱憂說出,因爲說出來,只會多一個人煩心而無法對事情起到任何好處,再者他也是有一點私心,他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的女兒如今已經存了這樣的心思。
便是她再疼愛述兒再愛自己,可昀兒也是她的女兒。
這便如當年先帝即便知道平王再錯,可在得知了她逼死平王之後還是對她發脾氣。
“我沒事……”隨後忙岔開了話題,“你別繞開話題!你真的不會送徽兒去和親?”
“他的婚事不是已經定了嗎?”永熙帝有些厭煩提到司以徽。
雪暖汐卻追着不放,“可聖旨還沒下!”
“朕說了年後就會下!”永熙帝堅持道。
雪暖汐不明:“爲什麼一定要等到年後再下?司徒家的人如今都在京城,現在下和年後下有何區別?”
“阿暖!”永熙帝蹙眉。
雪暖汐卻堅持,今日像是一定要得到明確的答案。
永熙帝看着他,最終只能無奈地給出答案:“如今軍中又調動,這時候賜婚司徒家會引起其他將領的猜疑,再者,朕希望司徒雨能夠憑藉着自身的能力穩住東域的情況,而不是依靠着朕的賜婚,年後,東域基本能安定下來了,那時候賜婚就是錦上添花。”
雪暖汐聽了之後雖然仍是不太明白,但是也是得到了安心的回覆,“那西戎國的請求你打算如何迴應?聽說如今朝中已經吵開了。”說完,面色當即一變,“涵涵,你不會是想將五皇子送去和親吧?”
永熙帝盯着他,“阿暖,韶兒才十歲!”
“你還記得他方纔十歲就好。”雪暖汐鬆了口氣,“我便怕你忘了他幾歲了。”
永熙帝面色變得有些難看。
雪暖汐看着她道:“你也不能怪我,聽說五皇子一歲多的時候你居然認不出他,還有孫侍君。”
“誰在嚼舌根!”永熙帝當即怒道。
雪暖汐說完了之後便後悔了,他怎麼說這樣的話?“涵涵,我不是……”他握着她的手,“我知道你都是因爲我……”
永熙帝見了他這般,面色稍霽:“西戎國的事情朕會處理,你啊,便別總是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了,若是真的悶了便宣琝兒他們進宮說說話。”說完,又道:“西戎國的事情估計要處理一陣子,這段時間朕可能沒有那般多時間陪你。”
“我知道。”雪暖汐笑道,“不過琝兒他們便算了,昨日簡御醫過來給我診脈的時候跟我說了一件事,琝兒那孩子如今正想着懷第二個孩子。”
永熙帝一愣,“真的?”
“嗯。”雪暖汐笑道:“不過也奇怪,這般多年,琝兒怎麼便只有樂兒一個孩子?”
難道也傳了他不易受孕的體質?
“當年琝兒生產的時候嚇壞了李浮,所以這些年李浮一直不想讓琝兒再生。”永熙帝緩緩道,絲毫沒有說謊的痕跡:“如今樂兒大了,你也回來了,琝兒怕是想再生一個好讓你開心。”
“這孩子。”雪暖汐暖暖笑道,“也好,孩子多些方纔熱鬧,若是白氏也儘快懷上,那便更好了。”
“所以啊,往後你便多花些心思在他們身上。”永熙帝道:“其他的便不要再多想了。”
雪暖汐看着她,“涵涵,對不起,這些日子我心裡有些事情,沒有好好照顧你。”
“你知道就好!”永熙帝板着臉道。
雪暖汐笑道:“你放心,我會努力的,不管什麼事情,我都會很努力的不讓它往壞處發展。”
永熙帝握着他的手:“還是改不掉操心的壞習慣。”
“年紀大了,自然是嘮叨了一些。”雪暖汐笑道。
永熙帝道:“你是在拐着彎兒說我老?”
“你哪裡老了?”雪暖汐瞪着她,“大周沒有皇子嫁去西戎,說不定最後還是西戎皇子嫁過來呢,哼哼,到時候你可又得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君侍了!”
“這說起來倒也不是壞事。”永熙帝笑道:“至少能每天看見你吃醋的神情,也用不着朕去想你是不是已經嫌棄朕了,不想要朕了。”
“你敢!”
“那往後朕的皇貴君的腦子裡便不要總是想着其他事情,多想想朕!”
“誰想你了,老不要臉!”
“什麼不要臉了?朕的這張老臉可尊貴着呢?”
“你還說……”雪暖汐的話沒有繼續下去,因爲蒙斯醉端着熱茶進來了,雪暖汐甚至抽回了被永熙帝握在手心的手,像是擔心他刺激到了他似的。
“豫賢貴君來了。”
說完了之後便後悔了。
這話倒是有種喧賓奪主的感覺,雖然他們都不算是這裡的主人。
蒙斯醉似乎沒注意到似的,端着茶微笑上前,“皇貴君喝口熱茶暖暖身子吧。”
雪暖汐忙起身接過了蒙斯醉遞過來的茶,“有勞。”
“怎麼不讓宮侍做這些?”永熙帝卻道。
蒙斯醉笑道:“也不是什麼重活,順手罷了。”說完之後又道:“臣侍方纔讓小廚房備了點心,待會兒便送來,陛下用些休息會兒吧。”
“嗯。”永熙帝點頭,“坐吧。”
蒙斯醉微笑點頭,將托盤擱下了之後便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雪暖汐喝了口茶之後便擱下,起身道:“陛下,那臣侍先告退了。”
“皇貴君這便走?”蒙斯醉也起身道。
雪暖汐看着他微笑道:“嗯,還有事情要做。”
“這般大冷的天,皇貴君不如多留些時候吧。”蒙斯醉繼續微笑道。
雪暖汐不是不想給蒙斯醉面子,可是如今他還無法坦然地面對蒙斯醉,若是勉強如此讓他看出了什麼,那不但不能修復兩人之間的關係,反而會更糟糕,“不了。”隨後又道:“最近天越發的冷了,豫賢貴君也要保重好身子。”
“多謝皇貴君關心。”蒙斯醉微笑道。
雪暖汐轉過身看向永熙帝。
永熙帝起身,“回去的時候小心些。”
“嗯。”雪暖汐微笑應道,隨後行了一禮,又對蒙斯醉點了點頭,方纔轉身離去。
蒙斯醉行禮恭送了他,待雪暖汐離開之後,他方纔看向永熙帝,面帶苦笑:“皇貴君還是不肯原諒我?”
“不是。”永熙帝上前握着他的手:“他是真的有事,並不是抗拒你。”
“可是……”
“他過來是來跟朕興師問罪的,和你沒關係。”永熙帝安撫道:“何況,你們畢竟是分開了十幾年,別急,再過些時候會好的。”
“這便好。”蒙斯醉垂了垂眼簾,隨後岔開了話題:“皇貴君來可是爲了西戎國求親一事?”
“嗯。”永熙帝點頭,隨後起步往御桌走去。
蒙斯醉跟了上去:“皇貴君是擔心陛下將四皇子送去和親?”
“你也這般認爲?”永熙帝提筆問道。
蒙斯醉微笑道:“臣侍記得當年陛下新登基,祥貴太君便一直擔心陛下會送先帝十一皇子去和親,當時陛下說過你大周從未送皇子去和親的慣例不會在你身上打破。”
永熙帝笑了笑,隨後低下頭繼續批閱着摺子。
蒙斯醉也沒有說話,拿起了墨開始繼續研磨,靜默了半晌之後,他忽然間開口道:“對了,臣侍想明日召欣兒進宮見見。”
“欣兒?”永熙帝擡頭疑惑地看着他。
蒙斯醉微笑道:“便是二姨母的孫女蒙又欣。”
“哦。”永熙帝應道,“你若是想見便讓內務府安排吧。”
“嗯。”蒙斯醉應道,隨後便又低頭繼續研磨。
御書房內又安靜了下來。
……
對於西戎國的求親,憂心的不僅僅是關心司以徽的人,司以琝也同樣是驚恐不安,甚至直接倒下了。
李浮是在驛館和西戎國使團接洽的時候得知了司以琝暈倒了的消息,當即趕了回去。
和李浮一同前來接洽西戎國使團的還有禮部尚書。
李浮離開了,便只能由禮部尚書繼續負責。
“李大人和貴國三皇子的感情很好?”那西戎國的主使節見了這般情形,饒有興趣地問道。
這一次西戎國的使團一共近百人,有一個主使節,兩個副使節。
主使節年紀不大,只有二十七八的樣子,還沒有過而立之年,而在西戎國的官位也是不高,只是禮部的一個侍郎。
當然,這些都是西戎國單方面給出的答案。
禮部尚書得體笑道:“的確,李大人和三皇子成婚多年感情一直很好。”
那主使節也沒說什麼,只是忘了一眼李浮離去的方向,隨後便繼續跟禮部尚書寒暄,而只要的話題還是和親一事大周皇帝的答覆。
禮部尚書目前沒有接到明確的指令,只能繞花園,一直也不肯給出一個明確的意思。
那主使節也似乎不急,順着禮部尚書的話任由着對方帶着自己繞花園。
……
李浮趕回三皇子府的時候,太醫已經來了,而司以琝也醒了。
根據太醫的診斷,司以琝只是染了風寒,加之憂思過重,並沒有大礙。
李浮送走了太醫又安撫住了李樂之後,方纔有機會單獨和司以琝說話,看着靠着枕頭坐着的司以琝,李浮的眼裡心中滿是心疼。
“琝兒,西戎國使團一事,你真的不必這般憂心。”
司以琝苦笑一聲:“她居然提出了和親……這不是分明針對我嗎?”
“便是和親也不可能牽涉到你的。”李浮正色道,“你已經是我的正夫了!”
司以琝合了閤眼,眼睛內發紅,“我已經很努力了,可是爲什麼卻還是不成功?如今我無法告訴她我真的嫁給了你,無法證明給她看,我還有什麼辦法?李浮,你告訴我,我還能怎麼做?”
“琝兒……”李浮沉吟會兒,“其實依着如今大周的狀況,西戎國的這些舉動未必是針對你,西戎早就對大周懷有歹心,加之幾年前一連被大周奪去了三城,更想報此仇,如今的陳兵邊境,派使團入大周,都不過是試探的手段罷了。”
司以琝看着她,“你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如何讓我相信你所說的是真的?”
“那你相信陛下嗎?”李浮正色道。
司以琝一愣。
“陛下是你的母皇,她不會讓你有事的!”李浮正色道:“若是我無法讓你相信,那便相信陛下!琝兒,陛下不會讓她傷害到你的!”
司以琝落了淚,“爲什麼她這般不肯放過我?在對我做了那般多事情之後,爲什麼她還是不肯放過我?既然對我從來沒有過感情,爲何不直截了當給我一個了斷?爲何要這般折磨我?爲什麼?!”
李浮已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伸手抱着他,無聲安撫着。
“我不怕死,我也不怕身敗名裂,我只是怕連累母皇連累父君連累皇姐……”
“我知道。”
“爲什麼她要這般折磨我?爲什麼?”
毀了他的前半生還不夠,還要毀了他後半生嗎?
她要讓他一輩子都不得安寧嗎?
宗哲景遙,到底怎麼樣你才肯放過我?!
……
雪暖汐離了交泰殿之後便直接去了承月殿了,隨後便將永熙帝的打算告知了蜀羽之,蜀羽之得知之後心裡總算是安定了。
在雪暖汐離開之後,便去了司以徽的院子。
司以徽仍舊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地轉向準備着壽辰賀禮,一套冬衣。
即使蜀羽之還沒有跟他提及和司徒家的婚事,但是敏感的他似乎已經隱隱感覺到了他在宮中留不長,所以,這是他最後一次爲永熙帝準備壽辰禮物,也期望這一次能夠親自將禮物送上。
蜀羽之沒有進去,而是站在了門外看着裡面專心低頭坐着衣裳的少年,便是額上冒着薄汗,但是嘴邊卻還是泛着笑容。
那淡淡的笑容讓人看了心疼。
蜀羽之知道司以徽心裡最希望得到的還是永熙帝的認同,便是一個小小的迴應,他也會心滿意足,可是努力了十幾年,卻還是沒有成功。
作爲父親,他其實並沒有真正盡到一個爲人父親的責任。
他讓兒子帶着遺憾出嫁,甚至要帶着這個遺憾一輩子。
而這個結果,他卻是怎麼也沒有辦法改變。
……
雪漸漸停了。
寒風卻仍舊肆虐。
豫賢貴君欲宣召母族親人的命令到了內務府之後,內務府便當即着手安排,在這一日傍晚之前便將消息傳到了鎮邊將軍府中。
蒙家主接到了這般命令不禁心生疑惑。
自從那日宮宴之後她便沒有見過兒子,但雖然只是見了一次,卻還是看得出來兒子並不怎麼願意見她們這些母族的家人,可如今卻是主動宣召。
宮裡面的消息蒙家主也是聽到了一些,而也因爲這些消息讓她更加不明白蒙斯醉爲何忽然召見母族親人,而且還點名要見蒙又欣。
難道是他想通了?
“姨祖母,此事……”相對於蒙家主的疑惑以及隱隱的期待,作爲明日宣召的主角的蒙又欣卻是有些不安。
蒙家主夫見狀,便溫和道:“既然豫賢貴君召見,你明日便隨我們一同進宮,你也成年了,該是時候歷練歷練。”
“可是……”蒙又欣似乎還擔心,但是話沒說完便見蒙家主沉下了面色,只能硬着頭皮,“是。”
“放心。”蒙家主隨即安撫道:“只是去見豫賢貴君,除了規矩繁瑣一些罷了,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日精神些。”
“是。”蒙又欣領話。
蒙家主又囑咐了幾句,隨後便讓她回去休息,又沉思了半晌,便讓人將蒙家主夫給請來了。
蒙家主夫得知了這件事之後雖然也是吃驚,但是卻也沒有其他想法,“醉兒進宮這般多年也除了我們之外也沒怎麼見過這些年輕的,如今既然欣兒進京了,他想見見也是正常。”說完,又嘆息道:“若是可以,我倒是想讓他見見自個兒的親外甥女。”
“你這個想法做好快些打住!”蒙家主兜頭潑了一盆冷水,警告道:“如今怡兒在軍中掌握實權,你讓她唯一的嫡女進京城,難道想讓她當人質嗎?!我們兩個老傢伙可以不在乎生死,可那孩子還年輕!”
蒙家主夫自然也是明白:“我也只是說說。”沉吟會兒,又道:“妻主,難道禮王真的……沒機會了嗎?”
蒙家主沒有回答,只是眯起了眼睛。
蒙家主夫見狀,也不再多問。
……
是夜,寒風倒也沒有白日那般兇猛,只是天卻更加的寒冷刺骨。
靖王府中的書房仍舊是亮着燈。
在書房內,司予執呆坐着。
而在書房之外,薛氏把自己裹成了個糉子可憐兮兮的站在了廊下,不進去也不離開。
“正君……天這般冷,我們還是先回去吧。”身邊的小侍勸道。
薛氏卻搖頭:“不!現在她一定很擔心,我怎麼能夠自己去睡?!”
“那……那奴侍去敲門?”
“去什麼去!”薛氏怒斥道:“這件事和其他事情不一樣,在她的心裡,四皇子比我還要寶貝,若是四皇弟真的……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可……”這和進不進去有什麼關係?
薛氏沒有理會身邊的小侍,也沒有說出爲什麼自己不進去而是寧願在這裡吹冷風。
……
與此同時,在榮王府內,司予赫和李氏也是說着同一件事。
“陛下到底是什麼意思?”李氏一邊服飾着妻主更衣就寢一邊問道。
司予赫搖頭:“我也猜不透,按理說來西戎國這次求親根本便不是誠心的,母皇該是斷然拒絕方纔對,再說了,如今情況也沒糟糕到了需要犧牲皇子去和親的地步。”
李氏嘆息一聲,“今日靖王正君過來了,求我救四皇子,就差沒直接跪下了。”
“你如何迴應?”司予赫蹙眉道。
李氏道:“我只是說母皇不會虧待四皇子的。”
“嗯。”司予赫眉頭方纔鬆開,“雖然我也知道四皇弟是無辜的,可是這件事太大了,你若是涉足太多對你沒有好處。”
“我明白。”李氏將外衣放在衣架上,“可想着靖王正君的樣子,我心裡總是不舒服,如今他也是真的全心全意當靖王正君了,否則不會爲了這件事找上我的。”
“他本來就是靖王正君。”司予赫不明李氏這話。
李氏笑了笑,沒有繼續解釋,有時候女子無論多麼聰敏都會有疏忽的時候,“殿下,若是可以,便阻止這場和親吧。”
司予赫蹙眉。
“我也不完全是爲了靖王正君和四皇子。”李氏繼續道:“大周開朝以來還沒有外嫁和親的皇子,若是先例一開,將來便定會陸續有來的,以大周如今的國力,外嫁皇子可能性不大,可是皇族其他的男子卻不是不可能,殿下,我們的孩子也是皇族中人。”
他承認他這般做也是私心。
司予赫看着他,“我會盡力試試,只是我始終不信母皇會同意西戎國之請。”
“多謝殿下。”李氏笑着應道,隨後便沒有再說什麼。
……
今天同樣接到薛氏請求幫忙的人不僅僅只有榮王正君一人,便是連太女正君也是一樣,只不過薛氏沒敢直接登門去求白氏,而是特意備了一份厚禮送去給了白氏,也沒有明說爲了什麼。
當然,白氏卻還是想到了。
原本是想將禮物退回去的,但是想了想,最後還是將禮物留下,等司予述回來之後再行定奪。
雖然妻主和靖王關係不好,但是總比禮王好。
若是可以,他不妨藉着這件事賣靖王一個人情,以免靖王真的靠向了禮王一邊。
可白氏一直等到了半夜方纔等到了司予述回來,可是還沒派人去請便得知司予述去了西苑方側君的院子。
聽了這個消息,白氏的心頓時一沉。
他也知道或許只是他多想,可是隨着時間一日一日過去而自己卻始終沒有懷上孩子,他不得不去猜疑她是不是開始不耐煩了。
這半個月她去別的院子比之前多了不少。
她是太女,如今卻一個孩子也沒有,這對她來說是極爲不利的。
白氏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卻無法做到心平靜和。
“正君……”身邊的小侍見了主子這個樣子,不禁憂慮喚道,“方側君之前傷了身子……而且殿下去他院子也不是很多,應該不會……”
“夠了!”白氏打斷了他的話,“方氏是主子,豈是你們可以議論的?”
那小侍連忙跪下請罪。
白氏訓斥了兩句,隨後便讓他退下,自己坐在了寢室裡發呆……
……
次日清晨,天空放晴,肆虐的寒風也停了,雖然溫度比昨日更低,但是沒有肆虐的寒風,出行倒也不覺得痛苦。
蒙家主一大早便領着蒙家主夫、蒙又欣往皇宮而去。
經過了重重規矩到了流雲殿,卻已經接近中午了。
蒙斯醉依着規矩在大殿見了她們。
在蒙又欣的生活中,豫賢貴君並不是一個陌生的人,整個蒙氏一族都以族中出了一個貴君而自豪,但是作爲蒙月青的嫡長孫女,她也比其他蒙氏族人知道的多一些,她知道豫賢貴君和蒙家其實並不是一條心,而和身爲親生母親的蒙家主關係也不算是很好。
具體的緣由她不清楚,只是卻明白一個道理,豫賢貴君雖然出身蒙家,但是蒙家卻並不能因爲這個而在他面前放肆。
這也是她爲何會因爲豫賢貴君召見而心生不安的原因。
從昨夜開始,她便一直在想着豫賢貴君的模樣,而如今親眼見了,倒也和腦海中描繪的差不多,雍容尊貴,氣韻不凡,雖已經染了歲月的痕跡,但是卻浸染了歲月沉澱下來的底蘊。
他能夠在宮中屹立不倒多年也是有原因的。
只是可惜,他和蒙家之間有嫌隙。
蒙斯醉自然是看見了她在打量着自己,只是卻似乎並不在意,也沒有訓斥她失禮,便是蒙家主出言訓斥,他卻開口爲她辯解。
雖然只是簡單的幾句話,但是卻可以看得出來他似乎很喜歡蒙又欣。
這種情況讓蒙家主既是驚愕又是奇怪。
便是連蒙家主夫也是如此。
蒙斯醉對蒙又欣很親切,不僅問了她如今的生活情況,還問了她未來正夫的情況,熱情的態度幾乎連當日蒙家主夫也沒有得到過。
蒙又欣不禁有些受寵若驚。
見面一直持續到了午膳時分,蒙斯醉卻並沒有讓人送客,而是賜了午膳,而且還是一同用的。
午膳期間雖然秉持着食不言的規矩,但是氣氛卻是極爲的愉悅。
而在午膳之後,蒙斯醉便仍舊是和蒙又欣說這話,似乎怎麼說也說不完似的,不過這一次方纔開始閒聊沒多久,宮侍便進來稟報,說司以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