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江山 120 目標是他
順君謊稱有孕?
蜀羽之幾乎不敢相信這個消息,順君司徒氏自進宮之後便一直安分守己,從未有過任何逾越的行爲,如今怎麼會忽然間犯下這等欺君之罪?!?
有沒有孕這件事根本便瞞不了的!?
他便是不怕死,難道也不怕連累滄州的司徒雨將軍?!?
不過震驚歸震驚,蜀羽之並沒有失去了方寸,穩了穩情緒之後,便去了交泰殿求見司慕涵。?
求見的過程很順利,不到半晌,前去稟報的宮侍便出來請他進去,然而當他進了御書房之後,卻見到了另一幕讓他同樣訝然的場景。?
趙氏也在。?
正站在了司慕涵的身邊磨着墨。?
這些年來,後宮的君侍已經很少進御書房伺候了,也就是皇貴君出事的那半年,大家擔心陛下方纔時常陪在在側,可是自三年前開始,這種情況便已經不在了,御書房彷彿成了後宮君侍一個不能逾越的禁地。?
可是如今……?
趙氏卻站在了這裡,做着以前他們也做過的工作!?
蜀羽之無法說明自己此時的心情?
即便趙氏不是第一個這般陪伴在側的但是他卻還是覺得異常的刺眼!?
趙氏恍若未曾發覺到蜀羽之的訝然似的,見他進來,便放下了手中磨墨的工作,上前行禮,“臣侍見過翊君。”?
蜀羽之盯着他,雙拳緊握,“趙侍君不必多禮。”然後便看向司慕涵,卻見她正蹙着眉看着自己,“臣侍有事稟報陛下。”?
司慕涵蘸了墨汁,一邊低頭寫着東西一邊道:“說吧。”?
“臣侍想單獨稟報陛下。”蜀羽之沒有看趙氏,直接對司慕涵道。?
司慕涵停下了筆,擡頭看着他,還未開口,趙氏便先一步開了口,“那臣侍先去給陛下準備一些點心。”?
說完,便行禮退下。?
蜀羽之還是沒有看他一眼。?
司慕涵擱下了筆,“有事便說吧。”?
“趙侍君的傷勢已經好全了?”蜀羽之卻沒有說正事,而是問起了趙氏,“好到了已經可以在御書房伺候。”?
“他的傷勢是否好全,你不知道嗎?”司慕涵淡淡道。?
蜀羽之臉色一僵,“陛下是在責怪臣侍嗎?”?
他是在延安殿內放了暗衛,即便她不信他,他還是繼續這樣做。?
司慕涵凝視了他會兒,卻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你來找朕,不會就是爲了這事吧。”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拿起了桌案旁邊放着的熱毛巾擦起了手。?
“臣侍得到消息,順君有孕一事有詐。”蜀羽之一字一字地道。?
司慕涵扔下了毛巾,然後端起了一邊的茶,抿了一口,然後緩緩道,“這件事你無需插手。”?
蜀羽之又是猛然一震,“爲什麼?”?
司慕涵看向了他,卻沒有回答。?
蜀羽之拳頭握的更緊,嘴脣有些顫抖,“是因爲陛下不信臣侍嗎?陛下,臣侍知道之前的事情讓陛下對臣侍很失望,但是臣侍從未欺瞞過陛下!”?
不對……她讓他無需插手便是她也知道這件事,她還讓簡御醫來給順君安胎……簡御醫是她的心腹,她不可能不知道的!?
可是爲何她要坐視不理??
或者說……?
她在幫着順君隱瞞?!?
司慕涵垂了垂眼簾,神情依然威嚴沉靜,“羽之,你如今要做的就是保護好後宮的幾個孩子,其他的,無需多管。?
蜀羽之又是一愣,眼睛緊緊地盯着她,試圖在她的神色中看出點端倪來,然而卻始終沒有一絲的發現,腦海中萬般思緒飛過,之前他們的爭吵,有她因趙氏的事情而不信他,還有方纔她的反應,更多的就是她這些日子的轉變,彷彿就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內,她整個人幾乎都變了一般……?
如今要做的就是保護好後宮的幾個孩子??
這原本便是他的責任……?
她如今重新提及,是因爲之前他讓她失望,還是……?
他咬了咬牙,堅定地道:“陛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臣侍不相信陛下會真的……”?
“好了。”司慕涵淡淡打斷了他的話,“朕還有政事要處理,你先下去吧。”?
“陛下——”蜀羽之的心除了殘餘的震驚之外,還有一種不安和慌張。?
司慕涵沉下了聲音,“好了!”?
蜀羽之見她變了臉色,雖然心裡仍舊不願意放棄,但是也知道若是這般僵持下去,最後只會想前幾次那般不歡而散,只好先一步告退。?
在御書房門外的走廊內,遇見了正端着點心回來的趙氏。?
蜀羽之吸了一口氣,緩了緩臉色。?
趙侍君上前,“翊君要離開了啊?”?
“御書房是皇宮重地,趙侍君身爲後宮君侍,沒事便不要久呆。”蜀羽之正色道,聲音有些冷,“交泰殿內不缺伺候的宮侍,更何況,趙侍君身子方纔好全,更該好好休息。”?
趙氏也不知道是真的沒聽懂還是裝的,笑道:“臣侍謝翊君關心,不過翊君放心,臣侍的身子很好,而且,伺候陛下,也不是什麼勞累的事情,至於御書房……臣侍也是知道不該常來,可是……臣侍……都是臣侍不好,心想着和陛下多些時間相處,所以纔會這般不懂規矩……只是,這規矩也是人定的,只要陛下開心,陛下過的好,也並非不能變通。”?
“你!”蜀羽之有些氣結。?
趙氏卻微微一笑,然後端着點心從他身邊走過。?
“你以爲陛下聽了你這般話,還會相信你嗎?”蜀羽之側過身冷冷地道。?
趙氏轉過身,微笑道:“不相信我的人,從來不是陛下,既然你們都不相信了,便是我還是如同以前一般,你們也不會相信,反而會覺得我裝,如此,我爲何不能做出改變?”?
蜀羽之盯着他,眸光冰冷如刀。?
“我知道你們心裡想什麼,也知道你們爲何不信我!”趙氏神色也似乎染上了冷意以及怒意,“你們不過是擔心我回來搶了陛下罷了,即便我有再過的證據證明自己,你們也不會相信我,因爲你們壓根兒不想我回來!”?
說罷,不等蜀羽之反應,便轉身往前進了御書房。?
蜀羽之站在了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
入夜?
風雪依舊肆虐。?
司慕涵從延安殿內出來之後便去了佛堂。?
佛堂內?
程氏依舊跪在了佛像面前敲經唸佛。?
見着這般情形,司慕涵平靜的眉宇不禁泛起了波瀾,揮手讓衆人退下之後,便緩步走到了程氏身邊,“父親。”?
程氏停了下來,然後緩緩站起身,看着眼前的女兒,微笑道:“來了。”?
“自從柳氏出事之後,你便一直這般。”司慕涵看着他,“如今天寒,你的身子受不了的。”?
程氏聽了這話,臉上的笑容更深,“我沒事,別擔心。”說完,便往一邊的桌子走去,“坐吧。”?
司慕涵沉吟會兒,隨後坐下。?
程氏拿起了旁邊火爐上燒着的水壺,安靜地爲她泡着茶,“這菊花茶是前幾日鳳後派人去承安寺取的,是採後山的野菊晾曬而成,雖然及不上宮中的好,但是也是別有一番風味,更總要的是,有清熱明眼之功效,你終日埋頭摺子上,眼睛想來也是累了。”?
司慕涵端起了程氏遞過來的那杯茶,淡淡的菊花香味隨着蒸汽縈繞在鼻尖。?
“涵兒。”程氏坐了下來,看着司慕涵嗅着茶香,卻不喝的模樣,輕輕嘆息一聲,隨後便問道:“你可是有心事?”?
司慕涵擡起眼簾,沉吟半晌,“翊君今日來過?”?
“翊君是來過。”程氏沒有隱瞞,“不過即便翊君不來,我還是可以知道。”?
司慕涵沒有說話。?
程氏看着她,“你是我的女兒,你若是沒有心事,是不會來佛堂的。”?
司慕涵似乎愣了一下,手指在杯沿上緩緩劃過,“朕並非不想來看你。”?
“我知道,你是不信佛。”程氏沒有責怪的意味,有的只是心疼。?
司慕涵神色有些木然,“阿暖走後,朕便不信任何神佛。”?
程氏一愣,隨即問道,“那趙氏……”?
司慕涵卻岔開了話題,視線看向了桌子一角放置的那疊已經抄好了的佛經,“父親在抄寫什麼經書?”?
“往生咒。”程氏回道。?
司慕涵看了那些經書會兒,便收回視線,看着程氏道:“柳氏的孩子已經過了頭七了,朕也命禮部和內務府做了法事,父親無需這般。”?
“涵兒可心疼?”程氏又問。?
司慕涵低頭喝茶,“很是甘香。”?
程氏見狀,心頭長長嘆息一聲,“柳氏的事情……”話沒有說完,便斷了,轉了話題,“西北開展,必定死傷無數,這幾日豫賢貴君也是時常來佛堂爲戰死沙場的將士誦經唸佛,我便也抄寫往生咒,也好讓將士的英靈安息。”“戰士保家衛國,死的也是其所,而且,朝廷每一次戰事之後,禮部都會安排大型的法事,以祭奠死去將士的英魂。”司慕涵緩緩道,“父親無需事事親躬。”?
程氏心中又是嘆息一聲,“那便當爲西戎戰死的將軍抄抄。”?
司慕涵擡起視線看着他。?
“雖說人在其位身不由己,然而,殺戮終究不是好事,即便是敵對之人,然而,終究是犯下了殺戮,其他的事情我幫不了你,只能誦經唸佛,抄寫經書來減輕殺戮給你帶來的罪孽。”程氏正色道,語氣中有着極深的擔憂。?
司慕涵沉默半晌,隨後笑了笑,卻是諷刺,“父親是擔心那些戰死沙場的西戎將士來找朕索命?若是這般,父君大可放心,即便她們要索命,也只會去找宗哲景遙。”?
程氏一愣。?
司慕涵的神情冷了一些,“根據探子來報,西戎國主宗哲景遙並非病重,而是失蹤,西戎國的太鳳後如今已然被軟禁,如今,西戎國太后和諸王達成了協議,若是誰能夠爲西戎立下一大戰功,便將國主的玉璽交給她,西戎國陳兵邊境,就是因爲這件事。”?
程氏臉上除了訝然,還有一絲的不明。?
“若是朕沒有猜錯,宗哲景遙是想借着失蹤,讓西戎內部各派勢力內鬥,然後藉着大周的手對付政敵。”司慕涵緩緩說着,眼底閃過了極深的暗沉,“在這般情況之下出兵,西戎國根本不是大周的對手!……失去幾座城池,死幾個將士,但是喚來肅清政敵的機會,這般的宗哲景遙是朕未曾預料到的,終究,朕要是養虎爲患了。”?
程氏也不是個蠢人,自然明白司慕涵的意思,西北的戰事是西戎國設下的圈套,爲的就是借刀殺人,“既然如此,爲何還要打?!”?
他在宮中也住了幾年了,對朝政雖然不能說是很明白,但是卻卻也知道,若是西戎國內部安寧了,那大周西北便會出現一個強大的敵人。?
這一次西戎雖然會丟失城池,但是隻要西戎內部安穩,以西戎國主這般心智,將來奪回來也不是件難事。?
反而是大周……?
涵兒不可能不知道後果的。?
司慕涵笑了笑,隨後垂下了眼簾,將杯中已經涼了的茶水一飲而盡,緩緩說道:“每個人每做一件事都要承擔相應的後果,也要付出相對的代價,而這便是朕要付出的代價。”?
說完,便站起身來,要離開。?
程氏也起身,滿目的擔憂,“涵兒……”?
“時候不早了,父親也早些歇息吧。”司慕涵打斷了他的話,“往後若是有空,朕會常來看你的。”?
“涵兒……”?
司慕涵沒有再聽下去,起步離開。?
十二月下旬,西北傳來捷報,西北大軍在暫代主將蒙君怡統領之下大敗西戎大軍,且趁勝追擊,攻進了西戎國境內,成功奪下了西戎國邊境的三座城池,而這也是大周立朝以來第一次完勝西戎,且也是第一次擴張了領土邊界。?
捷報傳來,舉朝歡騰。?
而便在這般振奮人心的時候,後宮卻又出事了。?
方纔傳出有孕沒有多久的順君小產。?
不過這一次的小產卻和豫賢貴君沒有關係,反倒是和之前被害了的柳氏有關係。?
順君是吃了柳氏讓人送去的補品方纔小產的。?
這個消息便像是一盆冷水一般,潑熄了衆人心中高漲的歡愉。?
水墨笑得知了消息之後震驚無比。?
柳氏宮中的人都是他派去的,安清殿都在他的掌控當中。?
柳氏也正在臥牀之中,根本沒有能力去害順君!?
水墨笑懷疑這件事又是趙氏的陰謀,目標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