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殿中作畫的少女便停下了筆,隨後對着永熙帝說了幾句恭賀的話。
水墨笑讓人將那做好的畫架起。
卻是一副百菊圖。
雖然時間倉促,但是畫中的每株菊花都徐徐如生。
司慕涵擱下了酒杯,“鳳後該花多些時間管管後宮了。”
水墨笑臉上雖然沒有變化,但是心裡卻已經是一惱了,二皇子作秋日菊花圖送給陛下作壽禮的事情沒有做任何的隱瞞,只是這也是宮裡面而且還是後宮的事情,不該傳出去的,若眼前這女子做百菊圖是巧合也就罷,若不是……那便是有人將後宮中的事情傳了出去,先不論有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單單是這個行爲,便罪該萬死!
帝后沒有什麼表示,不過見了那畫作的一些大臣便開口讚賞了幾句。
而那少女臉上也是帶着自傲的微笑,只是這笑容在見到了司以佑根本一眼未看那畫作之後,便僵住了,低下了頭。
這少女還真的是衝着二皇子而來的。
雖然大皇子比二皇子出身要高,但是她母親也不過是一個四品官員,大皇子她是高攀不上了的,還有一點就是,二皇子雖然沒有大皇子出身高貴,但是,豫賢貴君的母族蒙氏卻是三大家族之一,若是能夠迎娶二皇子,那便是和蒙家結了親,而且,三皇女也是擁有着聰慧之名,大皇子雖然是嫡皇子,但是鳳後的母族卻是罪人,大皇女也不過是鳳後的養女罷了,綜合各方面,娶二皇子益處遠勝於迎娶大皇子。
不過如今見了二皇子這般態度,想來也是沒什麼希望。
蒙斯醉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低着頭和兒子小聲說這話,彷彿根本沒有要爲兒子選妻主的心思。
司以佑更是沒有上心,他如今最擔心便是父親。
而司予昀眼眸中閃過了一抹怒意之後便微微勾着嘴角,轉過身和身邊的司予述說這話。
水墨笑斂了斂思緒打了圓場稱讚了幾句,但是卻也沒有表現出看中的意思。
而司慕涵也下旨賞了一些東西。
那少女黯然退場。
其退下了之後,便又另一位少女自告奮勇……
承月殿內
蜀羽之在御醫確定了司以徽已然退燒之後心方纔真正安了下來。
“主子,你今天都沒有吃過什麼東西,不如先用些小米粥吧。”身邊的宮侍勸說道。
蜀羽之替司以徽拉了拉被子,“本宮不餓。”
“便是不餓也得用些啊。”那宮侍擔心道:“御醫都說了四皇子沒有大礙,若是主子繼續這般,恐怕四皇子還沒有好全您便病倒了。”
蜀羽之沉吟會兒,“去端一些來吧。”
“是。”那宮侍連忙應道。
蜀羽之雖然答允了遲些東西,但是卻吃得不多。
那宮侍見了,躊躇會兒,便又問道:“主子不必這般憂心,待陛下氣消了,定然會赦免主子的……”
陛下厭棄四皇子,主子卻還要去爲四皇子求情,而且還是在陛下壽辰當日,着不是存心要和陛下作對嗎?
四皇子是可憐,但是主子卻也不該這般不顧自身。
終究不是自己的親生的啊。
“好了,下去吧。”蜀羽之擱下了碗,打斷了宮侍的絮絮叨叨。
那宮侍自然聽出了主子的不耐煩,便行了一禮,隨後收拾東西退下。
蜀羽之站起身來,又去進了寢室守着司以徽。
坐在安靜的寢室內,一開始隱隱可以聽見來自於悅音殿那邊的絲竹聲,只是漸漸的,卻沒有再傳來聲音,蜀羽之沉思會兒,使遠了宮侍之後,喚召了暗衛出來,瞭解悅音殿那邊的情況。
暗衛將方纔收到的消息一一稟報了。
蜀羽之在聽見了那暗衛說了那第一個上場的少女所做的畫作之後便也蹙起了眉頭,“去查查這件事,看看風聲是從哪裡傳出去的!”
“是。”
“還有,趙氏……趙侍君可有什麼情況?”蜀羽之繼續問道。
那暗衛道:“並無異樣。”
蜀羽之垂了垂眼簾,“恪侍君懷着皇嗣,讓身邊的人看緊一些,莫要出了什麼岔子了。”
“是。”
蜀羽之揮了揮手讓其退下,隨後便斂着眉沉思起來,柳氏在壽宴上面那般舉動分明還是想鬧事,他進宮這般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不安分的人,若是沒有皇嗣,倒是不足爲重,可是偏偏他懷着皇嗣,即便陛下不在意,但是畢竟是皇家的孩子,而也是他的責任,他清楚,這一次爲徽兒求情一事先不論陛下懲處於他的原因,但是卻已經是對他起了失望之心,若是他在出什麼岔子……心沉了沉,隨後,溢出了一抹長長的嘆息,而隨後,便發現司以徽似乎有轉醒的跡象,“徽兒可是醒了?”
司以徽眼皮動了動。
“徽兒?”蜀羽之低喚着。
徽兒之後,司以徽緩緩睜開了眼睛。
蜀羽之臉上溢出了一抹笑容,“醒了便好,醒了便好。”
司以徽蒼白的嘴脣一動一動的。
“可是想喝水?”蜀羽之猜測道。
司以徽輕輕點頭。
蜀羽之揚聲喚來了宮侍,“去倒杯溫水過來。”
“是。”
半晌後,宮侍將溫水地上。
蜀羽之扶起了司以徽,讓他靠在他的懷中,慢慢地喂着他喝水,“徽兒慢些,別急。”
司以徽雖然沒有迴應,但是喝水的動作卻是緩了下來。
“夠了?”蜀羽之見他不喝,便問道。
司以徽點了點頭,精神也比方纔的好了些。
蜀羽之將茶杯遞給了宮侍,隨後便想扶着他睡下,只是司以徽卻緊緊地抓着他的衣裳,一雙驚惶的眸子看着他。
蜀羽之心中一痛,抱着他道:“沒事,別怕,父君答應你不會帶你去見母皇,你放心。”
司以徽盯着他好一會兒,像是在確定他有沒有說謊,又過半晌,他眼底的驚惶方纔漸漸退下,隨後又轉了另一個神色,像是在詢問着什麼似的。
“徽兒是想問你母皇如今如何?”蜀羽之微笑道。
司以徽點頭。
“如今你母皇在悅音殿那邊,大家都給她祝壽,徽兒別擔心。”蜀羽之心疼道。
司以徽蒼白的面容擠出了一抹笑容,而隨機這抹笑容又轉爲了奇怪。
“徽兒想問父君爲何沒有去?”蜀羽之微笑問道。
司以徽點頭。
“你病着,父君自然不能去。”蜀羽之回道,“不過你放心,父君已經跟鳳後說了,鳳後不會責怪父君的,至於你母皇……她也是理解。”
司以徽臉上泛起了內疚。
“傻孩子,你是父君的兒子,你病着父君自然要留下來照顧你了。”蜀羽之笑道,“你已經昏睡了一日了,肚子可餓了?父君讓你給你做些吃的。”
司以徽搖着頭,只是卻在半會之後,肚子傳來了打鼓的聲響,蒼白的面容上又添了一抹羞愧。
蜀羽之笑了笑,“父君讓人傳膳,便是不餓也要吃些,這樣身子方纔能夠好起來。”
司以徽低着頭點了點頭。
蜀羽之笑着吩咐宮侍下去張羅。
過不了多久,近身伺候四皇子的宮侍便端了一碗清粥進來。
蜀羽之起身端了過來,親自餵了司以徽吃下,司以徽許是放下了心頭大石,一碗清粥都吃光了,“可還要?”
司以徽抿了抿脣,然後點頭。
蜀羽之讓人又裝了半碗,“你方纔好些,不能吃的太飽。”
司以徽點頭。
在用完了這半碗清粥之後,蜀羽之又和司以徽說了會兒話,隨後便又餵了他喝藥,方纔讓他躺下休息,“再好好睡一覺,明天一早便會全好的。”
司以徽很乖巧地點了點頭合上了眼睛,不一會兒,在藥效的作用之下,很快便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蜀羽之輕柔地撫着他的頭髮,嘴邊始終掛着溫柔慈愛的微笑。
“主子和四皇子真是心意相通。”身旁的宮侍低聲微笑道,“四皇子只要一個眼神主子便知道四皇子想說什麼。”
且偏偏還不是親生父子。
蜀羽之一愣。
那宮侍見狀,以爲主子惱怒他提及四皇子不會說話的這件事,便立即跪下道:“奴侍知罪。”
蜀羽之看了他一眼,“你們伺候四皇子,如何得知四皇的心思?”
那宮侍一愣,隨後道:“回主子,往常四皇子若是有什麼想說想要的便會寫字條給奴侍等,如今四皇子已經識了不少的字,倒沒有多大的問題……”
“四皇子時常給你們寫字條嗎?”蜀羽之又問。
那宮侍臉色微變,“並不常。”
蜀羽之心中沉了沉,看向司以徽的眸光更是心疼,他啓蒙的時間並不長,雖然說識得的字不少,但是卻也不多,而且,用文字表述比口說艱難多了,他懂得表述的自然能寫出來,可是那些他不知道如何用語言表述,而宮侍又不懂的……他一定會選擇不說,便是心裡再想也會壓着,這孩子……他方纔這般的小,唯一做錯的便是投錯了父親,可是卻要受這般多苦……
“主子……”那宮侍以爲主子生氣了。
蜀羽之揮了揮手,“下去吧。”
那宮侍有些不安,但還是退了出去。
蜀羽之又沉思了起來,他是懂徽兒的心思,但是,他不能陪着他一輩子,即便他還是抱着希望能夠治癒他,但是,也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徽兒若是一輩子都說不出話來,在宮中自然有他護着,可是若是出嫁了的?這般用字條交流也不是辦法,徽兒總不能一直帶着筆墨在身邊吧?他是該好好想個法子解決這件事了。
正當蜀羽之爲了司以徽將來而沉思的時候,悅音殿內的衆人展示也進行了一半了,上場展示才學的可以說是良莠不齊,當然,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是想迎娶皇子,也有的是想借着這個機會向永熙帝展示一些自己的才能希望能夠得到賞識繼而重用,不過也有些是真的一心一意衝着皇子來的,所以表現的更爲賣力,只是可惜,這些人蒙斯醉一個也看不上,他很明白清楚地看見了這些人眼中的狂熱希冀,而這份狂熱希冀卻不是因爲喜歡,而是因爲對皇子這一身份趨之若鶩。
迎娶一個皇子,整個家族與有榮焉,而往後家族血脈當中也永遠傳承着皇家的血統。
蒙斯醉知道無法避免這種情況,可是親眼目睹了,心裡卻還是膈應的很,這樣的女子如何能夠託付終身?
所以他只能從其他並沒有這般熱衷的人中選擇,倒也是有幾個好的,只是,若是對方沒有這個心,便也成不了。
只能先將人給記下了,稍後在瞭解瞭解。
他也不是不心急,畢竟兒子已經快要十六了,不過,他更是明白,這件事急不了,男子的婚事和女子的不一樣,女子婚後若是後悔還有其他的側室,可是男子若是嫁錯了,那便是一輩子,雖然大周並沒有嚴令禁止男子不能和離,但是縱觀整個大周,真正敢提出和離的也不會有幾個,甚至有的男子出嫁之後即便過的不好,不但從未生出過和離的心思,更是害怕妻主會將其休棄。
雖然皇子尊貴,但是尊貴不過世俗。
即便將來真的出了事情,佑兒有勇氣和離,但是屆時必定已經滿心傷痕。
他豈能讓兒子受這般的苦楚?
水墨笑一直注意着蒙斯醉的神色,見了他眉間的皺褶越來越明顯,倒也有幾分感同身受,皇子下嫁並不是一件難事,但是作爲父親,他們都希望兒子在妻主家不僅僅是靠着皇子的身份站穩腳跟,還需要他們能夠得到婚姻的幸福,能夠一輩子幸福美滿。
可是要達到這個目的,卻是格外的艱辛艱難。
他看了一眼身邊坐着正低頭不知道想什麼的兒子,心裡又是嘆了口氣。
會兒,又一個適婚少女完成了展示,水墨笑打起精神一一做了點評,隨後便又做了賞賜。
司慕涵的神色一直沒有什麼變化,始終威嚴,偶爾會爲幾個表現出色之人露出笑容,此外,便是在看向趙氏的時候,流露溫柔。
水墨笑已經不再暗中偷窺她的神色變化了,因爲沒看一次,心裡便惱一次便痛一次。
而在這一少女領了賞賜退下之後,便見一侍衛匆忙進來稟報:“啓稟陛下,宮門前傳來消息,西北邊關送來急報!”
衆人紛紛臉色一變。
司慕涵眸光轉爲了厲色,不緩不急地道,“傳進御書房。”
“是!”那侍衛領旨,隨即快步前去。
水墨笑看向她,臉上有些擔心。
蒙斯醉心中一驚,西北急報?方纔西戎國不是給陛下送來了壽禮嗎?爲何會有西北急報?姐姐在西北可安然?
蒙君怡這幾年來已然鎮守西北邊關,不過也依然只是暫代西北主將之位,而原因便是西北邊境這些年都沒有大戰,蒙君怡雖然有軍功,但是這軍功卻還不足以坐上西北主將之位。
蒙君怡和在臨淮城的韓芷不一樣,臨淮城軍營的上一任主將是謝淨紋,而謝淨紋也不是靠軍功坐上去的,若論軍功,謝淨紋遠遠及不上韓芷,所以韓芷坐正臨淮河軍營主將的時候不會引起將士的不服,然而上任西北主將是蕭玥,而蕭玥的上任還是讓西戎國人人畏懼的沈玉清,可以說歷任西北主將都是靠着軍功爬上這個位置的,而蒙君怡如今還無法與前兩任主將相匹敵,暫代主將,將士會服,但是若是沒有大戰功而坐正,便可能引發軍中騷動。
司慕涵緩緩環視了衆人,目光在劃過安王身上似不經意見停頓了一下,神色威嚴沉聲下旨:“內閣閣臣,各部尚書隨朕前去御書房。”
“是!”得了詔令的幾人紛紛應道。
司慕涵站起身來,隨後起步離去。
“陛下!”蒙斯醉倏然起身除了席位抓住了司慕涵的手臂。
司慕涵停下了腳步看向他,見他神色驚慌,便伸手,握上了拉着她手臂的手,輕聲道:“別擔心,沒事的。”
蒙斯醉沒有說話,只是凝視着他,拉着她的手始終沒有鬆開。
“豫賢貴君。”水墨笑也起身上前,“蒙將軍征戰多年從未出過事,如今必定也安然無恙,再說了,西北急報的內容都尚不知曉,豫賢貴君無需這般擔憂,還是先讓陛下先去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吧。”
蒙斯醉晃了晃身,這方纔意識到自己失控了,又看了她會兒,隨後,緩緩的鬆開了手。
司慕涵眼底似乎閃過了什麼,隨後轉向水墨笑:“這裡便交給鳳後了。”
水墨笑與她對視了會兒,隨即道:“臣侍明白,陛下放心。”
司慕涵轉過視線,伸手握了握蒙斯醉的手,隨後卻又轉向了趙氏。
趙氏此時也是滿臉擔憂,不過見司慕涵的視線落到了他的身上,卻還是擠出了一抹笑容。
司慕涵也回了一笑,便對水墨笑道:“趙侍君傷勢未好全,勞鳳後仔細照看。”
水墨笑牙關一咬,神色平靜地道:“陛下放心。”
蒙斯醉看着這一幕,心卻更是冰涼。
司慕涵轉身離去。
衆人行禮恭送。
五位內閣閣臣以及六部尚書也隨之而去。
悅音殿內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水墨笑看向了蒙斯醉,低聲道:“先坐下吧。”
蒙斯醉收回了追隨着司慕涵而去的視線,轉身緩緩回到了席位上面。
“父君……”司以佑此時也是站了起來,神色滿是擔心。
蒙斯醉看着兒子擔心的面容,雙手握了握,微微一笑,“父君沒事。”然後緩緩坐了下來。
司以佑握緊了他的手,像是擔心他會出事似的。
蒙斯醉給了兒子一個安撫的微笑,隨後看向了皇女席位上面的女兒,也給出了一個安撫的微笑。
司予昀的手始終握着拳頭。
她雖然尚未參與政事,但是卻知道,唯有緊急的軍情放纔會直接送進宮的,若是尋常的奏報,會通過兵部,可是如今西北的奏報直接到了宮門口……
西北。
姑母如今就在西北!
一定不會有事的!
姑母征戰沙場多年,怎麼可能會出事?
一定不會出事的!
安王也皺緊了眉頭,因爲西北的急報,因爲永熙帝對趙氏的過度重視,更是因爲,西北出現了緊急事件,永熙帝沒有召她一同前去相商。
也許是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吧,安王的心隱隱預感到了什麼。
安王正君也是如此,以前不管有什麼大事情,陛下都會召妻主前去的,可是這一次,陛下這般做是無意還是真的發現了什麼?
而康王他們對於這件事也是不安,不過只是擔心回起戰事罷了,畢竟沒有人喜歡天下不寧,不過最爲不安的還是孝王正君,雖然孝王不必上前線,但是畢竟是在軍中,還有便是他已經有一個姐姐因戰死沙場了。
而其他的侍君除了順君神色一緊之外,其他的都是尋常的不安。
水墨笑也回到了座位上,掃了殿下不安的衆人一眼,緩緩道:“今日是陛下的壽辰,沒想到西戎國卻給陛下送來了這般一件大賀禮,怎麼,大夥兒被嚇到了?”
其他沒有離席的一衆大臣紛紛一驚,隨後便起身跪下高呼不會。
水墨笑微微笑道:“既然不會,那便繼續吧,陛下雖然離開,不過我們可不能停下來,該盡興的時候還是該盡興,豈能被一個番邦蠻國給擾了我們的興致!”
衆人又同聲稱是。
而後,便見冷霧走了進來,“回鳳後,陛下有請安王殿下前去御書房相商政事。”
安王神色微變。
安王正君猛然舒了口氣,陛下讓人來召殿下前去,應該是沒有發現的……
安王站起身來,對水墨笑行了一禮,“臣先告退。”
水墨笑點了點頭。
安王轉過身看向了安王正君。
安王正君握緊了手,點了點頭。
安王隨後隨冷霧而去。
水墨笑沒有覺察到安王和安王正君之間的異常,倒是有些羨慕他們之間的互動,安王正君雖然沒有他這般尊貴,但是,卻過得比他順心多了,安王府內,安王正君說一不二,更重要的是,安王的心在他身上!也正是因爲這樣,如今各個王府當中,便是安王府最爲太平。
想到這,水墨笑心頭忽然間泛起了一抹自嘲,想當年,他不惜一切都要坐上鳳後之位,成爲大周第一男子,如今如願以償了,可是,卻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快活,有的只是日復一日的傷心煎熬,即便也有快樂的時候,但是,卻是少之又少。
水墨笑緩緩舒了口氣,摒去了這些不合時宜的念頭,開口讓宴席繼續。
再一個大臣嫡女上場展示學識,不過許是因爲出了大事,或者永熙帝不在,先的有些敷衍。
蒙斯醉此時也已經沒有了這個心思。
這少女完了之後,蒙斯醉便想起身告退。
不過安王正君卻先一步開了口,言各位大臣的嫡女估計也是累了,而且這般坐在這裡看着倒也失了趣味,隨後又說起了年前修過了的頤安園,不過衆人去賞賞梅花。
年前整修頤安園的事情並不是什麼秘密,因爲當時因爲永熙帝下旨的時候,御史還上過勸諫的摺子,說是經過了南方大旱以及東海戰事之後,國庫空虛,不宜再大興土木,不過後來永熙帝言了只是小修一番不會大修,且不動用國庫的銀子,再者因爲東海大捷,御史便消停下來了。
水墨笑也是看的出來衆人已經沒有這個興致,不過爲了穩住場面他不能夠讓大家這般回去,若是大家一鬨而散而來,說不定明日邊境未亂,京城便先亂了,只是若是將衆人拘着在殿內,也是膈應,安王正君提了這個建議也算是解了他的圍,“安王正君說的也是,大家都在這裡坐了好個時辰了,便出去伸伸腿也要,如今外邊雖然下着雪,但雪夜賞景也是別有一般滋味,那大家便散了吧,除了頤安園之外,悅音殿附近還有不少好地方,既然說了要盡心,那便就要盡興。”
在座的大臣也是剔透之人,自然明白水墨笑是不想放人出宮,便起身應了,“鳳後所言極是,臣等謝鳳後恩典。”
水墨笑開口點了幾個人大臣正夫的名,“年前整修頤安園的時候,還將頤安園旁邊那廢棄的園子也給整修了出來,建了一座樓閣,陛下還親自命名爲雪梅樓,說起來本宮也未曾去過,聽內務府說在那閣樓中賞雪賞梅花甚美麗,各位便隨本宮前去看個究竟如何?”
那幾個大臣的正夫自然沒有意義,不過君侍這邊,順君卻提出了要離開。
水墨笑看了看他,準了。
睦君也想離開,他放心不下年幼的女兒,只是他不想駁了水墨笑的面前,便忍着沒說。
而孫侍君自然更是不會和水墨笑唱反調了,第一個附和了水墨笑的話。
恪侍君心裡很是不舒服,若不是柳江一直摁着,他早又便發瘋了。
水墨笑看向了趙氏,“趙侍君傷勢未愈,若是身子撐不住的話,本宮便先讓人送你回宮。”
“多謝鳳後。”趙氏站起身來,“臣侍的身子沒事,臣侍初進宮,難得和大家相聚一堂,臣侍很高興。”
安王聽了這話,暗暗舒了口氣。
他提出這個建議也是無奈之舉,若是總是在大殿內,他根本找不到機會接觸趙侍君,而依着他的觀察,鳳後對趙侍君也是看的很緊。
只要出去了,方纔可以尋找機會。
而他也慶幸,鳳後允了他的提議。
水墨笑眼底閃過了一抹冷笑,面上卻溫和道:“既然如此,那便隨着本宮一同過去吧。”說罷,看向蒙氏,“豫賢貴君?”
蒙斯醉回過神來,原本是想離開,可是見了水墨笑的神色,便沉下了這個念頭,起身緩緩道:“臣侍自然隨風后一同。”
水墨笑微微笑道,又招呼了安王正君等幾個王的正君,還有兩個皇子,一同去了那樓閣,三個皇女水墨笑倒是沒有招呼,那意思便是留着她們招呼一衆其他人,雖然說是散了各自活動,但是皇宮其實一個可以隨意活動的地方。
司予赫、司予昀和司予述也是明白了水墨笑的用意,因爲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往常的宮宴,司慕涵很少如同今晚上這般興致高一直呆着,而是應付幾句便離開,那些時候,她們三個便成了主持大局之人。
司予昀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下了前去打聽西北急報一事的衝動,也司予赫司予述兩人一同與一衆大臣客套寒暄着。
雪梅樓是建在了頤安園旁邊那廢棄的園子中的,而這個廢棄的園子也正是當年蜀青殞命的園子,這些年,這個園子一直荒廢着,直到年前,也不知道爲什麼,司慕涵下旨內務府擴建頤安園,且將這個廢棄的園子也劃入了頤安園,種上了白梅花,而在原本兩個園子的過道上面修建了一座樓閣。
於樓閣之上,東面可賞白梅,西面可賞紅梅。
而這般恰好,內務府在準備壽宴的時候,也在頤安園內佈置了一番,在園子的各處都掛上了宮燈,而閣樓之上,也開了火爐。
雪梅樓不是奢華,然而也不失雅緻還有皇家的貴氣,而且設計的也是巧妙,整個樓閣分三層,第一層可便如同普通的亭子一般,四面無牆,只用偌大的圓柱支撐,內設桌椅,可供歇腳賞玩之用,而二層則設有幾間可供休息以及更衣之用的廂房,中間則是一個正堂,正堂東西兩面各設有幾個窗戶,由窗戶往外看去,一面可賞紅梅,而一面則可賞白梅,閣樓三層便如同一層一般,四個四面皆可賞景之處。
衆人登上了二樓,在正堂當中入了坐。
不過因爲寒風太大,東西兩年的窗戶都關上了,不過大家心裡也不是真的要賞景,也沒有過多的在意。
水墨笑召着一同前來的幾個大臣正夫,便是其嫡女在方纔的才學展示當中屬於上層的,他叫上他們,自然是爲了司以佑。
蒙斯醉自然也是明白水墨笑的心意,因而也儘可能地壓下因爲方纔事情而起的不安,他也不太明白一向冷靜的他爲何會因爲這般一個消息便失去了自制,姐姐在西北多年,戰事也經歷了許多,他也聽了許多,但是卻從未如同這一次這般不安。
水墨笑雖然猜不到蒙斯醉此時在想什麼,不過他卻是有些明白蒙斯醉爲何會失態,只是明白了之後,心便又不禁沉了沉,蒙氏這般爲親姐擔心,誠然是因爲親情,而他卻這般失態,很可能是因爲如今在他的心裡,親姐方纔是他最能夠依靠之人,所以,比從前更加害怕失去這個依靠。
蒙氏此時的情況便如同當年他心裡即便再恨母親但是卻害怕她出事一般,因爲當時母親是他唯一的依靠!
由此可見他對陛下的嫌隙有多深。
水墨笑真的很擔心,蒙斯醉這般心態和狀況,將來真的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蒙斯醉壓下了心頭的不安,勉強維持微笑和那些大臣正夫寒暄,探聽一些自己所需要的情況。
氣氛雖然不算熱絡,但是,卻也是融洽。
順君離開悅音殿之後棄了轎輦撐着傘緩步往寢宮走去,腦海當中盤旋着的便是方纔西北急報一件事,姨母在東南,按理說西北不管有什麼事情都不會波及到姨母的,但是姨母手下的那般由海盜收編而來的將士卻始終是陛下心中之患,海盜的出身原本便爲人所忌諱,更何況還有全宸皇貴君的事情……
他沒有見過全宸皇貴君,但是卻也聽過了不少他的事情,而進宮之前,即便姨母知道他不可能在宮中樹敵,姨母還是鄭重地忠告了他,在後宮中,他可以冒犯任何一個人,即便是鳳後,只要他做的不是很過分,陛下都不會對他如何,但是卻絕對不能冒犯全宸皇貴君一分一毫,即便他是一句不敬之言也說不得,即使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連姨母也這般說,可想而知全宸皇貴君在陛下的心中有多重要。
而當年,全宸皇貴君之所以失蹤,便是秦家勾結海盜所爲。
陛下豈能不恨海盜?
即便礙於大局忍下了這口氣,但是難免不會有朝一日想起了。
姨母雖然不是海盜,也雖然爲陛下立下了汗馬功勞,但是姨母畢竟和海盜呆了十多年,陛下只要起了一絲的疑心,姨母和她們那般出生入死的姐妹便只有死路一條。
陛下不可能明着殺功臣,可是,作爲皇帝,想要兵不血刃地讓一個人死去,卻也是輕而易舉。
若是西北起戰火,而情況嚴重,陛下必定會從別處調兵前去,而如今,大周最安定的邊境便是東邊了,丹東海軍軍營也足以用作防衛之用,自然,若是陛下無心針對姨母,是不會將一羣在海上呆了十多年的人調到西北的,可是若是陛下真的有心除姨母,那便是調動,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姨母在海上多年,若是被調去了西北,必定凶多吉少。
順君忽然間停下了腳步,看着眼前長長的宮道,前端的黑暗彷彿是一個惡鬼的大口似的,正一步一步地向他吞噬而來。
他自認爲不是一個怯弱之人,可是此時,心卻還是不禁戰慄起來。
犧牲一切進宮,卻還是不能護佑姨母嗎?
陛下,你若是明君,便不該做這樣的事情……
順君心裡低喃一句,不過半晌,卻又勾起了自嘲的笑,便是明君,也有任性枉爲的時候……不行!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姨母赴死!若是他擔心的事情真的發生了,他絕對不能看着姨母赴死!
“主子?”身邊的宮侍見他不走,疑惑地詢問。
順君收斂了思緒,恢復了往常的淡漠,“走吧!”
他如今能夠利用的便是這一具身子,即便希望很低,但是他也不會放棄,更何況,從他進宮之後,他的一切都是她的,侍奉她原本便是他的責任!
便在順君憂心萬分之時,滄州海軍軍營內,作爲主將的司徒雨也收到了一道來自於京城的密旨,密旨是李文真讓人從丹東秘密送來的,看着密旨上面的內容,司徒雨臉色凝重異常,隨後便立即找來了楚安嵐和莫淺雲。
司徒雨等人迴歸大周之時,論功行賞,楚安嵐等人的功績自然也不差,只是相較之下,最後當了主將的還是司徒雨,而楚安嵐任了副將,莫淺雲因爲斷了一隻手殘疾而不能爲將,不過她卻也放棄了衣錦還鄉的恩旨,求了永熙帝繼續留在軍營中,任軍師。
楚安嵐雖然屈居了司徒雨之下,但是倒也沒有多大的不甘,能夠重見光明,對她們這些人來說已然是一件天大的喜訊,而且都是經歷無數生死走下來的姐妹,更是不會計較這些得失,更何況,司徒雨任了主將之後,爲了大家,還親手送了自家的侄兒進宮。
她們都清楚,司徒雨這般做是爲了她們。
並不是不相信陛下,而是這便是君臣之間不得不接受的規則。
自從滄州軍營設立以來,這裡自上而下陛下都沒有派外人介入,誠然,外人也很難介入,不過這也是證明了陛下還是相信她們的,但是一時的相信並不能代表一輩子都相信。
而且面對這種情況,她們心裡也是不安。
順君進宮之後,滄州軍營和陛下便有了更深的聯繫,不管是陛下還是她們,都可以更加的安心。
司徒雨將密旨的內容告訴了兩人。
兩人也是一驚。
“陛下……”楚安嵐蹙緊了眉頭,“陛下怎麼現在便想動手?”她以爲會緩個幾年。
莫淺雲沉吟會兒,“陛下可有說明什麼事情動手?”
“密旨上沒說。”司徒雨搖頭,“李將軍派來的人似乎也對此事有些驚訝,向我探了口風。”
楚安嵐沉思會兒,“可是因爲皇貴君的事情?”
司徒雨想了想,“應該不會,如今的陛下已經不是當年的陛下了,陛下連收編海盜都做了,應該不至於會忽然間又起了恨意,而且……雖然陛下曾經讓我們查過皇貴君的事情是否和南詔有關係,但是至今也沒有跡象表明有關係,不過……最近李將軍派來送密旨的人還說了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楚安嵐道。
司徒雨嘆了嘆氣,“十月秋獵中,陛下帶回了一個酷似皇貴君的男子,據說如今很寵愛。”
“什麼?”莫淺雲一驚。
楚安嵐也是大驚,“那幀兒……不,那順君如何?”
“這些年後宮都是鳳後掌管着,據聞鳳後還算是仁德,並無虧待後宮君侍的行爲,順君應該過得不錯。”司徒雨緩緩道,只是語氣卻顯得有些無力。
楚安嵐兩人沉默了下來,雖然這般做迫不得已,但是畢竟是犧牲了一個無辜的男子。
“順君的事情先不說,我也相信陛下不會虧待他的。”司徒雨轉了話題,“陛下密旨中嚴明要我們做好一切準備隨時等候下一步的旨意。”
楚安嵐和莫淺雲同時點頭。
而在京城的御書房內,司慕涵也清楚了西北急報的內容,西戎國於五日之前忽然間陳兵邊境,號稱五十萬大軍,意欲不明。
而在御書房的衆人正緊急地商議着對策的時候,冷霧又匆忙進來,一向冷漠的臉色也起了波瀾,他沒有公開稟報司慕涵,而是上前,在她的耳邊低語一陣子。
司慕涵聞言,亦是臉色大變。
冷霧言,頤安園傳來消息,豫賢貴君將恪侍君從雪梅樓三樓推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