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邊陲的戰事雖然迫於南方大旱不得不停止,但是兩個多月的戰事也並非一無所獲,而其中最大的戰績便是暫代西南主將韓芷砍殺了阿塔斯族長的手下第一大將,米恩王子的妻主恩妲音,其手下將領也是英勇無比砍殺敵軍無數。
這份戰績報傳到京城,朝中衆人紛紛在心裡感慨可惜,若是西南的大旱再晚來一年,大周極有可能能夠徹底地剷除西南邊陲這一大外患。
永熙帝下了旨意將韓芷直接提升爲西南主將,對有功之將領軍士也一一做了封賞,同時命兵部侍郎莊銘歆以及康王前去西南邊陲犒賞將士。
莊銘歆對於這道旨意並沒有多大的平和地接受了,倒是一向不涉足朝政的康王得到了這樣一件差事差一點沒嚇得從椅子上摔下來,如今南方大旱,西南尤爲嚴重,她想着永熙帝這時候派她去是不是想整治她,她是不願意去,可是卻也沒有法子,良貴太君今日的病情是越發的嚴重,她甚至連向父君求救的膽子也沒有,就生怕良貴太君會一怒之下雙眼一閉兩腳一蹬,原本她是想借着父君病重爲由退了這件差事,可是最後卻被安王給阻止了。
安王勸說只要她做好這件差事,將來必定有機會入朝。
康王當了十幾年的富貴閒人,對入朝爲官的事情可以說是已經淡了心的,而且雖然她不入朝爲官,但是日子還是過得不錯,永熙帝也未曾苛待過她一家子,俸祿雖不多,但是年節的賞賜什麼的,也絕對不會缺,她的孩子出生了,即便是庶出的,宮裡面都有賞賜來,便是平日裡也時常有些賞賜下來,老實說,她的日子過得比安王的都要好。
康王也直接跟安王說了,她不願意。
安王無奈,軟的不成便至於來硬的了,旨意不可違。
康王聽了這五個字,再不願意也得願意,爲免父君病中擔憂,康王還硬着頭皮進宮一趟求了永熙帝,讓永熙帝瞞着良貴太君這個消息。
永熙帝準了,隨後,便下旨太醫院盡力爲良貴太君治病。
水墨笑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有些意外,不過卻也並未放在心上,康王之前雖然鬧出了一些亂子,但是這十多年來卻也是安分的,她也畢竟是先帝的女兒,既然安分,也沒有多大的野心,更加沒有什麼大謀略什麼的,找出來用用也是正常的,而且,還可以避免被世人詬病苛待手足。
爲此,他對病重的良貴太君也上了心。
這些年來,後宮當中先帝遺留下來的君侍也去了好幾個,不過那些都是沒有孩子的,去世之後便也只是在住處設靈堂,隨後由內務府和禮部操辦送去泰陵安葬,有孩子的君侍如今便只剩下良貴太君和祥貴太君了,祥貴太君的身子健朗,估計還能活上十來年,至於良貴太君,近年來雖然一直病着,但是卻始終撐着一口氣。
良貴太君與祥貴太君不一樣,祥貴太君沒有皇女,而良貴太君卻是有皇女的,而且還不止一個,陛下總不好過多的冷待。
永熙帝壽辰過後第二日,莊銘歆以及康王禮部官員一行人便往臨淮城趕去。
而隨着西南停戰之後,大周朝堂上下開始專注在南方的旱災上面,至上而下忙的昏頭轉向,轉眼間,年節將至,雖然南方離京城有一段的路程,但是卻還是影響到了京城,加之之前一番大殺戮,仿若血腥味仍舊未曾散去,因而即便已經到了年關,喜慶的氣氛卻沒有往年一切的熱烈。
皇宮中,水墨笑除了要忙着過年的事情,還要擔心着司慕涵的身子,幾個孩子的日常生活,此外還得分心出來關切一番良貴太君的病情,即便他能力不錯,但是這般多事情下來,卻還是有種心力交瘁的感覺。
“父後瘦了。”司以晏看着眼前正在查看着除夕宮宴章程的父親,神色擔憂地說道。
水墨笑放下了手中的章程,看着似乎又長高了一些的兒子,“沒關係,等父後忙完了過年的事情之後,便多吃一些,這樣便肉便會長回來的。”
“父後總是吃不好飯,也睡不好覺的。”司以晏難得這般憂心重重,“父後,兒臣很擔心你……要是你累得病倒了那該如何是好?”
“放心,父後身子一向都很好,怎麼會病倒呢。”水墨笑撫撫兒子的頭髮,“倒是你,這些日子父後一直忙着,很少和你說話,你可要記得自己照顧自己,天氣冷,沒事便不要出門,若是你想去找你二皇弟和三皇弟玩,記得多穿些衣裳。”
“兒臣知道。”司以晏正色道,“父君,兒臣已經長大了,會自己照顧自己的,而且兒臣還會照顧皇妹皇弟們,再說了,兒臣的身子已經好了許多了,不想以前那般動不動便病的。”
“是啊,父後的晏兒長大了。”水墨笑微笑道,“過了年,便十二歲了,時間過得真快。”
司以晏偎依進了父親的懷中,“兒臣便是長大了也是父後的孩子,而且兒臣長大了,便可以幫父君照顧皇妹皇弟他們,兒臣長大了很好,不過父後可不能因爲兒臣長大了便不疼愛兒臣了。”
“當然不會了,晏兒永遠都是父後的心頭寶。”水墨笑摟着兒子,疲憊的身心終於得到了一些喘息。
司以晏在父親的懷中說道:“父後,你很久沒有這般抱兒臣了。”
水墨笑一愣,隨後想想,卻似乎真的是這般,“那父後現在便好好抱抱晏兒。”
“兒臣不是在吃醋,兒臣只是說說罷了,琝兒和四皇妹失去了父親,父後多關心關心他們也是正常的,兒臣不會吃醋的。”司以晏笑道。
水墨笑窩心地摟着兒子笑着,“晏兒是父後的好兒子……”
“父後你不要擔心,前些日子琝兒跟我說了,他會好過來的,還有四皇妹,大皇妹說了,四皇妹這一個月來情緒也好了許多,她時常陪着她,也沒有再見她如同一開始那般總是偷偷地難過。”司以晏說道。
水墨笑道:“父後知道。”
“不過……”司以晏擡頭看着父親,“父後,母皇總是沒日沒夜地忙着朝政,兒臣很擔心,琝兒也很擔心,琝兒說,母皇最近更是連覺也不睡了,最多也只是打個盹兒,昨日我見琝兒,琝兒急得都要哭了,琝兒原本是想來跟父後說這件事的,可是琝兒卻先聽了兒臣說父後最近也很忙,忙的連用膳的時間都沒有,琝兒便沒跟父後說……兒臣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該告訴父後……父後,你不要生兒臣的氣,兒臣不是不關心你,可是兒臣真的很擔心母皇……”
“父後知道。”水墨笑看着兒子,臉上的笑意減去了一些,“你放心,這件事父後會給你母皇說說的。”
“嗯。”司以晏點頭,“父後……”遲疑了會兒,還是繼續道:“雪父君去世之後……兒臣似乎覺得很多東西都變了,似乎所有人都沒有之前那般的開心了……”
“晏兒。”水墨笑看着兒子,神情有些凝重,“人這一輩子都是會發生很多事情的,好的,壞的,都有,而且,無論如何都無法避免,難過的時候是有的,但是,也總是會過去的,而且,你會有這種感覺,不是因爲別的,而是因爲父後晏兒長大了,懂事了。”
司以晏睜着黑白分明的明淨眼眸看着水墨笑,“莊小姐也是這樣說的。”只是這話一出口,他便有些後悔了,父後最不喜歡便是他和莊小姐來往,“父後,兒臣不是故意要惹父後生氣的,兒臣只是去看大皇妹的時候見到莊小姐,所以方纔和她說了會兒話而已,兒臣不是故意不聽話……”
“父後沒有生氣。”水墨笑看着兒子,雖然因爲兒子懂事了而開心,不過卻也不想看着兒子這般誠惶誠恐的,“父後說了,你已經長大了,可以做你認爲對的事情和喜歡的事情,父後不會爲此而生氣。”說罷,卻也補了一句,“不過,你始終是男子,沒有事情便不要和除了你皇妹她們之外的女子有過多的接觸,這樣對你的名聲不好,再過兩年,父後便要給晏兒找妻主了。”
司以晏一聽這話,臉龐騰的一下紅了,“父後!你笑話兒臣。”
“父後哪有笑話你。”水墨笑眯着眼睛笑着,分明是要逗兒子,“雖然父後不贊同你與其他女子接觸過多,不過晏兒卻可是偷偷地看,偷偷觀察,若是看中了喜歡的,便告訴父後,父後去跟你母皇說,要來給你當妻主。”
“父後!”司以晏的臉更紅了,“你還說!”
水墨笑挑挑眉,“男子大了總是要嫁妻主的,早些選,便可以多看看多選選,選一個最好的。”
司以晏說不過父親,便直接鑽進了父後的懷中。
水墨笑抱着兒子輕笑了出聲。
好半晌過後,司以晏方纔平復下心情,擡起了頭,臉頰還是紅着的,“父後……父後當年也是這般的?”
水墨笑一愣,笑容褪去了不少,“父後當年可沒有晏兒這般好運氣。”
司以晏聞言,起了興趣,孩子到了這個年紀最好奇的便是父親當年如同他們這般年紀的時候所發生的事情,“父後,當年你是如何嫁給母皇的?是不是也是自己選的?”
水墨笑不欲與兒子談論當年的事情,畢竟,那些過去算不上是光彩的,“父後是由先帝賜婚方纔嫁給你母皇的,當時,父後和你母皇只是只是見過了一兩次罷了。”
司以晏聞言皺起了眉頭,“這樣啊。”
“不過父君的運氣倒是不錯,嫁給你了你母皇,當了鳳後,生了晏兒。”水墨笑見狀便笑道。
司以晏看着父親,忽然很認真地問道:“父後,你幸福嗎?”
“嗯?”水墨笑有些意外,“父後自然是幸福的。”
“可是……”司以晏遲疑會兒,“母皇心裡那般喜歡雪父君……父後心裡不難過嗎?”
水墨笑愣住了。
司以晏見狀,忽然間覺得自己說錯話了,“父後,兒臣不是……兒臣……”
父後一定是難過的,否則之前雪父君的時候,父後便不會時常和母皇吵架了。
父後一定很喜歡母皇的,心裡如何可能不難過。
便是他自己……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莊小姐,但是若是莊小姐對別人也如同對他這般好的話,他心裡定然也會難過。
嫁人?
那他可不可以嫁給莊小姐?
只是……
莊小姐想娶他嗎?
她喜歡自己嗎?
司以晏心裡彷彿一夕之間生出了許多的愁緒。
不過很快,他便發覺了自己的失神了,他怎麼可以這般,父後最重要,他現在要做的便是安慰父後,讓父後不要難過不要傷心,“父後,兒臣錯了……”
水墨笑回過神來,微笑地看着兒子,“傻孩子,父後沒事,你放心,將來,你的妻主,只會對你好,父後定然會給你找一個對你一心一意的妻主!”
“那父後……”司以晏還是擔心。
水墨笑撫撫兒子的頭,“父後和你母皇之間的事情我們自然會解決,你不要擔心也不能插手,再說了,你母皇對父後也是不錯的,父後可不許你爲此而生你母皇的氣。”
“我當然不會了。”司以晏立即說道,“母皇一直很疼我的,即便最近母皇疼琝兒多一些,但是母皇心裡還是疼我的,我當然不會生母皇的氣了,琝兒和四皇妹之前還怨母皇沒有保護好雪父君,現在都不怨了,兒臣當然不能因爲這些事情生母皇的氣,不過,父後難過,兒臣心裡也難過……”
“父後不難過。”水墨笑正色道,“父後如今的日子過得很踏實,你母皇也並不是對父後不好。”
司以晏看着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那父後若是以後難過記得要跟兒臣說,兒臣會一直陪着你的,雖然兒臣不會生母皇的氣,不過,兒臣可以去跟母皇說說,以前母皇最聽兒臣的話的,現在……母皇雖然好像有些變了,不過兒臣相信,母皇還是會聽兒臣的,兒臣讓她不要讓父後傷心。”
“好。”水墨笑爽快地給出了一個好字笑的更是燦爛。
司以晏見父親笑了,心裡也安了安,隨即便又想起了那個羞人的問題,“父後……兒臣的妻主……兒臣真的可以自己喜歡便可以嗎?”
水墨笑正色道:“當然。”
“那兒臣可不可以……”水墨笑的臉龐又紅了,話也沒有說話便停了下來,深深地吸了口氣之後,正想一鼓作氣地說出來,卻被一宮侍進來給打斷了。
他其實想問問父後,他可不可以嫁給莊小姐。
因爲他好像真的覺得自己喜歡上莊小姐了。
水墨笑擡頭看向進來的宮侍,“什麼事情?”
“回稟鳳後,冷宮傳來消息,罪人官氏病了。”那宮侍說道。
水墨笑聞言,臉色一沉,“去太醫院傳旨,派一名御醫過去,記住,本宮要他活的好好的!”
“是。”
“還有,讓去得人都給本宮將嘴巴和耳朵都給閉着,不該知道的事情便不要去知道!”水墨笑厲色道。
“是。”那宮侍應了之後便退了出去。
司以晏此時已經沒有害羞的心情了,有些擔憂地看着父親,“父後,你沒事吧?”
“父後沒事。”水墨笑緩和下臉色,“父後還得忙着過年的事情,父後吩咐了廚房給你母皇燉了補品,你幫父後送去給你母皇可好?”
司以晏點頭,“父後放心,兒臣會看着母皇吃完的。”
“嗯。”水墨笑站起身來,笑道。
司以晏又問道:“父後,可也是一同燉了琝兒的那份?”
“當然了。”水墨笑道。
司以晏笑了笑,“那兒臣這邊給母皇和琝兒送去,父後你也不要太累了。”
“父後知道了。”水墨笑心裡一暖。
司以晏規矩地行了一禮,然後方纔離開。
便在司以晏離開後不久,水墨笑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而因爲兒子而生出來的好心情同時也煙消雲散了,賤人果真是賤人,便是已經到了這般地步了,還再惹事情!
司以晏直接去了小廚房,讓宮侍將兩盅燉品給裝好了,然後便坐着轎輦往交泰殿而去,而這個時候,司慕涵也方纔和一衆大臣商議完接下來賑災的具體事宜。
衆人得到了指示之後便回到各自的衙門當中忙去了,而安王卻留了下來。
司慕涵看了一眼安王,便低下頭來翻看着南方各州城呈上來的災情奏報,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安王有事便說。”
安王整了整神色,隨後卻跪下,“臣想向陛下請罪。”
司慕涵擡起視線掃了她一眼,神色上除了該有的帝王的威嚴之外,便無其他,“安王何罪之有。”
“之前四殿下的事情,臣貿然騷擾四殿下,實乃大罪。”安王垂着頭,道。
司慕涵取了筆在旁邊的白紙上就摺子上的情況擬寫着應對策略,“安王這方纔來請罪不嫌晚了嗎?”
“臣該死。”安王磕頭道。
司慕涵沒有立即給迴應,而是完成了筆下的事情之後方纔擡頭看向她,眸光冷凝,“朕念在你全心全意爲大周,這一次便算了,只是安王,朕的四皇女,她今年不過八歲,而且方纔喪父!”
“臣知罪!”安王道。
司慕涵盯着她會兒,隨後一轉話題,“告罪就免了,安王直接入正題吧!”
安王聞言,心裡一凜,隨即苦笑,緩緩擡頭,“陛下英明,臣除了想陛下請罪之外,的確還有另一件事想向陛下稟報。”
“說。”司慕涵落下了一個沒有多少溫度的字。
安王整了整神色,隨後道:“臣斗膽請問,陛下打算如何處置凌家?”
“凌家?”司慕涵蹙起了眉。
安王點頭:“凌家滿門如今還收押在刑部大牢當中等候陛下處置,根據刑部的調查,凌家並沒有涉及到之前的行刺事件中,按理說應該無罪釋放,只是臣不知陛下可有其他指示?”
安王之所以將這件事攬上身,一是因爲凌家的確是無辜,這一次的事件中,已經有不少無辜的人遭難了,那些人她救不了因爲她沒有證據證明她們到底是不是無辜,只是凌家的確是無辜的,二便是朝廷十年來扶植凌家也花費了不少人力物力,若是這般輕易便將這顆棋子給廢了,那十年的投入便化物爲虛無,三自然是刑部尚書的哀求,刑部查明瞭凌家青白,但是卻不敢將這件事奏報永熙帝,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往永熙帝傷口上撒鹽。
司慕涵聞言,微微垂着頭,握着的筆也放了下來,錐心的痛,漸漸地在胸口處蔓延開來。
“陛下!”安王見狀,倏然一驚,顧不得其他連忙站起身,便要叫人,卻被司慕涵給阻止了。
“朕沒事!”司慕涵咬着牙壓下了那幾乎讓她喘息不過來的痛,用力地吸入了一口氣之後,擡起了頭看向安王,卻是似笑非笑,“你便確定這件事與凌家沒有關係?”
安王一愣,“陛下可是查到了什麼。”
“朕沒有查到什麼,而且,這些事也不該是朕來做的!”司慕涵冷冷地道,“凌家既然無辜,那便讓刑部該怎麼辦便怎辦。”
安王有些弄不清永熙帝這句話的真實意思。
“安王掌管着戶部已經很勞累了,其他不該管得事情便無需插手了。”司慕涵緩緩地道,像是在指責安王插手太多似的,可是正當安王也是這般想的時候,她卻又話鋒一轉,“謝淨芸的傷估計也好的差不多了,年後便讓她回戶部吧,這樣,安王便也可以清閒一些,南方大旱一時半會估計也解決不了,少不了要用到你的。”
安王心的更是亂。
“若是無事,那退下吧。”司慕涵如常地繼續手頭的工作。
安王卻沒有退下。
司慕涵擡起視線看着她,“可還有事情?”
“陛下,臣……”安王神色掙扎。
司慕涵打斷了她的話,“安王是朕的股肱之臣,也是朕爲數不多可以信賴之人,朕希望安王能夠一直不變,不過,安王這等總是喜歡將事情攬上身的毛病卻是要改改,凌家的事是刑部的事情,要放要殺,也該刑部來跟朕提,若是人人有事都來找你,那不僅你自個兒忙不過來,朝中那些重臣也會忘了自己承擔的職責!刑部尚書這個位置也有許多年未曾變動過了,或許年後也該調動一番。”
安王心下一沉,“臣明白。”
“既然凌家這件事安王攬了,那也不防將它的尾巴也給收了。”司慕涵又像是改了主意似的,“雖然之前刺殺的事情與凌家無關,但是也該避避嫌,大週三大商家,如今除了凌家,便只剩下陶家了。”
安王心中思緒快速流轉,會兒之後,“臣領旨,臣定定當不負陛下囑咐,臣告退。”退了出去。
司慕涵在安王離開之後,手中的筆便停了下來了,端起了一旁已經冷下了的茶,灌進了嘴中,涼意順着喉嚨傳入肺腑,壓下了那陣陣鈍痛,她擱下了茶杯,用手捂住了心口的位置,嘴裡低喃着,“朕不會認輸……朕不會認輸……”
司以晏到了交泰殿之後恰好遇見了出來的安王,“安王姨母。”
“見過大皇子。”安王也行禮道。
司以晏端莊地笑道:“安王姨母不必多禮,母皇現在可有空見我?”
“陛下現在沒有召見大臣。”安王微笑回道。
司以晏點點頭,“謝安王姨母。”
安王笑了笑,然後告退離開。
司以晏隨即上前去讓宮侍通報,會兒之後,前去通報的宮侍便出來,說陛下讓他進去,司以晏很高興,從宮侍的手中接過了一個食盒子,“你將另一盅燉湯送去給琝兒,這個我親自送去給母皇,待會兒再去見琝兒。”
那宮侍回道:“是。”
司以晏提着食盒進了御書房。
司慕涵此時已經恢復了尋常模樣,“這般冷得天,你怎麼來了?”
司以晏看着母親沒有笑容的臉,心裡有些慌,不過很快便會緩過來了,上前行了一禮,便道:“兒臣是替父後過來給母皇送燉品的。”
司慕涵自然發現了兒子方纔一閃而過的慌張,扯開了嘴角,溢出了一絲微笑,“過來。”
司以晏見狀,臉上也展開了笑容,提着食盒直接上前,“母皇你最近太忙了,連覺都不睡,要好好補補身子,否則會累到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將燉品從食盒當中取出。
還是暖的。
倒了一碗出來,便直接端到了司慕涵的面前,“母皇,你一定要把它都給喝光了,我答應過父後要看着母皇你喝光它的,父後也給琝兒燉了,母皇喝完了之後,兒臣還得去琝兒哪裡看着琝兒喝完的。”
司慕涵嘴邊的笑容少了幾絲僵硬,心口的不適也似乎緩和了不少,她看着眼前似乎已經許久未曾仔細看過的兒子,“晏兒長高了不少。”
“父後也這般說。”司以晏很高興,“母皇你快喝吧,涼了便不好的。”
司慕涵笑了笑,“好。”然後端起碗,直接喝了起來。
司以晏認真地看着司慕涵將那晚燉品都給喝完了,又盯着母親看了好一會兒,“母皇和父君一樣,都瘦了好多,燉品雖然補身子,可是母皇還是要多多休息方纔能夠身體康健的,母皇你不知道,琝兒最近因爲母皇晚上不休息整日忙着朝政的事情難過的很。”
即便大皇子殿下長大了懂事了,但是說露嘴泄密的老毛病還是在。
他說完了之後,也發覺了自己又泄密了。
不過既然說穿了,那也不妨說個徹底,“母皇,琝兒明明擔心你,但是卻還讓兒臣不許告訴你,說怕你會反過來擔心他,琝兒說,母皇你已經夠忙了的,不該再爲他擔心,琝兒原本是打算搬回去朝和殿和四皇妹一同住得,可是因爲最近母皇總是不休息,琝兒便放心不下,所以明明知曉自己住在交泰殿不好,他還是硬着頭皮住着,母皇,琝兒說……”他的話頓了頓,吸了口氣,方纔說出來,“琝兒說了,他已經沒有父君了,不能再讓母皇出事!”
司慕涵聽了兒子這些話,沒有迴應,只是沉默。
司以晏見狀,擔心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又讓母親難過,“母皇,兒臣不是故意說這些話的,兒臣並不是想要母皇難過,兒臣……”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他已經習慣了在母皇面前隨心所欲不作任何隱瞞地說話了,可是如今,他好像是做錯了。
母皇如今最不想聽人提起的想必便是雪父君的事情了。
他真笨,怎麼便又提起這些事情了?
“母皇……”
司慕涵笑了笑,“母皇沒事。”
“真的?”司以晏瞪大了眼睛看着母親。
司慕涵擡手摸摸兒子的頭頂,“當然是真的,母皇從來便不騙晏兒的。”
“那就好。”司以晏鬆了半口氣,“這裡還有一些湯,母皇把它喝完好不好?”
“好。”司慕涵應道。
司以晏將湯倒在了碗中,司慕涵遵守承諾喝得一滴不剩。
司以晏這才重新展露笑容,“母皇待會兒可不可以休息一陣子,一個時辰也好?兒臣知道如今南方正在鬧旱災,父後也從後宮挪出了許多的銀子給母皇賑災,兒臣相信這場旱災一定會很快過去的,母皇的眼下都黑了。”
他的話說到了最後,已經成了心疼。
“好。”司慕涵笑道,“母皇答應你。”
“那母皇答應了便一定要做到。”司以晏強調道。
司慕涵點頭,“自然。”
“那兒臣便放心了。”司以晏說完,便將東西都給收拾好,“兒臣要去看琝兒了,不過母皇你不能說話不算數,兒臣待會兒偷偷過來看母皇,若是母皇沒有休息,兒臣就……兒臣就……”他好想沒有說過這種威脅母皇的話,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說。
“母皇不騙你。”司慕涵接話道。
司以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兒臣明日再給母皇送燉品過來。”說完,便提起食盒走了。
御書房內,又重新迴歸了安靜。
安靜的壓抑安靜的讓人心驚。
司慕涵沒有繼續手中的工作,而是呆坐了會兒,隨即喚來了冷霧,吩咐道:“朕要休息。”
冷霧聞言,心裡長長地舒了口氣。
Wωω● тTk Λn● C 〇
司以晏直接找到了司以琝,見司以琝已經將燉湯喝完了,不過還不放心,又問了那宮侍說是不是親眼看着司以琝喝完的,不是他多心,而是之前司以琝還真的試過不想喝便將燉湯給偷偷倒掉的事情。
那宮侍回道司以琝是真的喝完了。
司以琝有些委屈,只是基於自己有前科,便不好說什麼,而且如今他也沒有這個心情,母皇一臉好幾日都沒有休息好,眼看這她又瘦了,這般瘦下去,定然會出事的。
司以晏得到了滿意的回答,方纔安心,見司以琝一臉擔心的,便道:“琝兒你放心,方纔我已經勸過了母皇了,母皇說,她待會兒會休息至少一個時辰的,我們待會兒偷偷地去看,看看母皇是不是真的休息,若是不休息,我們再想辦法,不過母皇答應了我,她不會不守承諾的。”
司以琝一聽,臉上一喜,“真的?”
“當然是真的。”司以晏點頭認真道,“你若是不信我們待會兒就去看看。”
“好!”司以琝應道。
兩人便又坐在一起說了好一會兒話,見時間差不多了,便往御書房而去,卻被守在外面的宮侍給攔住了,“大皇子三皇子,陛下不在御書房。”
“不在?”司以琝大驚。
那宮侍連忙道:“三皇子不必着急,陛下是回了寢殿休息了。”
“真的?”司以琝瞪大了眼睛。
那宮侍肯定回道:“是。”
司以琝轉過身拉着司以晏,“大皇兄,我們立即去看看。”
“好。”司以晏同意。
兩人還真的是去了。
冷霧一見他們便上前,“見過大皇子三皇子。”
“母皇真的是就寢了嗎?”司以琝急忙問道。
冷霧回道:“是,陛下說若是大皇子想親眼確認,可以隨奴侍進去。”
司以晏還真的做了,和司以琝小心翼翼地進了寢室,不過因爲擔心吵醒好不容易願意睡覺的母親,不敢走近,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在確定了母親真的睡下了,方纔安心。
又小心翼翼地推出了寢室,之後卻不願意離開,因爲司以琝擔心又有大臣過來求見吵醒母親。
冷霧道:“三皇子不必擔心,陛下已經下了旨意,一個時辰內不見大臣。”
“還真的只是睡一個時辰!”司以琝很不滿意。
冷霧垂着頭沒有迴應。
司以晏也有些擔心,不過他還是寬慰了司以琝,“琝兒你別擔心,晚膳之後我再過來,叫上大皇妹三皇妹四皇妹還有二皇弟,把所有人都叫上,我們一起勸母皇,讓母皇晚上按時就寢。”
司以琝眼睛一亮,“對,我怎麼沒想到!”
兩人都商量好了,準備晚膳過後再行動,不過,這個行動卻沒有機會實現,因爲晚膳過後,永熙帝下旨後宮,召豫賢貴君侍寢。
是夜。
帝寢殿
蒙斯醉坐在了牀邊看着已經服下了安神藥睡下的司慕涵,愁了許久的面容在這一刻終於舒緩了一些,司慕涵一直忙着日以繼夜忙着朝政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卻想不到什麼法子勸,因爲這勸,既要讓她願意聽,也不能勾起她的傷心事,如今她雖然要服安神藥方才能夠入睡,但是,她願意休息,便是一個好現象。
他擡頭看了看眼前的寢室。
從他入宮以來,從未被召過來交泰殿侍寢。
可是如今……
先帝當年很少留宿後宮君侍住處,多數都會召來交泰殿的。
如今,她也是要這樣嗎?
蒙斯醉的心,忽然間緊了緊。
卻在此時,一絲輕微的響動傳來。
他隨即循着聲響看去,卻見居然是司以琝,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藏在了更衣的屏風後,此時他正探着一個偷出來偷看,正巧被他逮個正着,“琝兒?”
司以琝臉色大變。
蒙斯醉起步走過去,低聲道:“你怎麼在這裡?”
這孩子怎麼藏在這裡?
幸好今晚陛下什麼也做,否則……
交泰殿的宮侍究竟怎麼當差的!?
司以琝自知自己做錯了,拉扯着蒙斯醉的衣襬小聲道:“蒙父君,我們出去說好不好?母皇好不容易睡下……”
蒙斯醉只好同意。
兩人除了寢室,在守夜宮侍震驚的注視之下到了寢室旁邊的小廳,蒙斯醉便開口問了原因,司以琝也是認了錯,“兒臣知道不該躲在哪裡,兒臣也不是想做什麼,兒臣只是想確定一下母皇是不是真的睡下了,蒙父君,你不知道,母皇這幾日都沒有好好休息,有時候她便是進了寢室,但是卻還是沒有休息,而是在看摺子,在想着賑災的方法,兒臣擔心……”
蒙斯醉原本也沒想着責備他,如今聽了他這番話,更是說不出責怪的話,不過有些事情他還是要提醒一些的,“琝兒,蒙父君知曉你擔心你母皇,可是,你這般躲在陛下的寢室內,若是萬一被人當成了刺客如何是好?你沒事便也罷,若是你因爲這個誤會而出什麼事情,那你母皇豈不是更加的傷心?琝兒,你父君的事情已經幾乎將你母皇給壓垮了,她不能再承受失去你。”
司以琝紅了眼睛,“兒臣知錯了,兒臣以後再也不會做這些事情的,蒙父君,往後你也這樣陪着母皇就寢好不好?看着母皇入睡,不要讓她在折騰自己的身子了,兒臣真的很擔心。”
“放心,蒙父君會的。”蒙斯醉撫着司以琝的頭,緩緩道。
永熙帝召豫賢貴君侍寢的消息第二日便傳開了,朝臣因爲這個消息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想着永熙帝是已經從全宸皇貴君的死中走出來了。
是一個很好的現象,而隨後,有些大臣便也開始醞釀着舊事重提懇請永熙帝納新人入後宮,全宸皇貴君死了,侍君官氏被打入冷宮,如今後宮就只剩下三個君侍了,其中一個是鳳後,另一個是初侍,也就是說,永熙帝實際上只剩下一個君侍——豫賢貴君。
不進新人,這是不可能的。
而在同一日,在刑部大牢中關押了將近半年的凌家滿門也終於重獲自由,凌家家主凌丹虹在回到凌家之後當即便找來了心腹手下做了兩個重大的決定,第一就是抽回在東南的一切生意,尤其是海運以及遠航貿易這兩方面,徹底不沾手,第二就是將凌家大半身價捐獻給朝廷用作南方賑災之用。
於是,凌家重歸十年前瀕臨破產的局面。
雖然南方正遭逢旱災,但是改辦的事情還得辦,做過的節日還是得過,除夕當晚,皇宮一如往年一般在悅音殿宴請朝中大臣以及其家眷,只是因爲朝廷還賑災,所以今年的除夕宮宴比往年的要清減不少,雖然如此,但是,水墨笑還是竭盡全力辦的不失皇家體面。
唯一不足的便是當晚永熙帝在和衆臣喝了三杯酒之後便離席了,將滿朝的大臣交給了三位皇女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