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殿
蒙斯醉昨夜雖然回到了自己的宮中,但是心中卻放不下皇貴太君的情況,更是放心不下司慕涵在這般惡劣的天氣深夜出宮,因而一夜也未曾休息好,而次日天方纔一亮,便起了身,準備前去清思殿。
蒙家主夫看着一大早便起來的兒子,心中滿是不贊同,對皇貴太君盡孝是必須,但是總得顧着自己的身子纔是,大雪雖然停了,但是這般的天氣出門,終究是對身子不好,尤其是懷着孩子的人,在見兒子披上了大氅,往外走去之時,還是決定開口勸一勸:“醉兒,還是午後再過去吧,這外邊的天正冷着呢,御醫不是說了嗎,你如今可是要好好靜養的,若是再出事情,那便是大事了!”
蒙斯醉明白父親的擔憂,“父親別擔心,孩兒沒事。”
蒙家主夫牽起了兒子的手,“父親有話跟你說。”
蒙斯醉一愣,隨後便讓身邊的宮侍退下。
蒙家主夫將兒子扶到了一旁的椅子坐下,隨後方纔道:“醉兒,父親知曉如今你不喜聽這些話,但是父親卻還是還說,皇貴太君再重要也及不上你腹中的孩子重要!”
“父親……”蒙斯醉有些猜到了父親想說些什麼,面露難色。
蒙家主夫正色道:“父親知曉你是真心的愛着陛下,可是醉兒,她是陛下,而非當日與你花前月下的那個一無所有的江湖女子!便是她念着舊情對你好,可是這份舊情能夠持續多久,說也無法擔保,更何況,如今她身邊還有一個比你更爲重要的宸皇貴君,往後定然還會有更多的男子!如今你難得搶在宸皇貴君之前懷上孩子,若是能夠生下一個皇女,那便是陛下再寵宸皇貴君,你的地位也不會被動搖!醉兒,男子這一生,最大的依靠不是妻主,而是自己的女兒!你唯有誕下一個皇女,往後的日子方纔能夠過得安穩,在這後宮也方纔算是站穩了腳跟!父親和你母親所想的不一樣,雖然父親也希望你能夠取鳳後之位而代之,但是父親更希望,你的日子能夠過得安穩,所以,如今你腹中的孩子,定然要平安降生!”
雖然他在宮中的時間不算長,但是宮裡面的情況卻是看的真真的!
鳳後不足爲患。
可是若是來日宸皇貴君也誕下皇女,那兒子在後宮的日子怕是也不好過!
雖然兒子和陛下有着一段舊情,可是以這段時間的觀察來看,陛下未必就有多重視這份舊情,否則,便不會不顧兒子懷着皇嗣而封另一個男子爲德貴君,壓在兒子上頭!
雖然那薛氏是皇貴太君母族的親人,可是自己的兒子出身也不差,雖然醉兒是以庶子的身份進宮,可是別人不知道,但是陛下難道也不知道嗎?!
她這般做,難道不是在折辱醉兒嗎?!
可偏偏自己這個傻兒子,卻還心心念念着當初的舊情,而未曾爲將來有任何的籌謀!
“父親……”蒙斯醉垂着眼簾,蒙家主夫的話他何曾不明白,可是如今,他真的不想去想這些事情,他只想好好地過日子,好好地和她過日子,“父親,孩兒明白您的苦心……”他吸了口氣,擡眼微笑道:“您放心,孩兒定然會好好保重身子,安然誕下孩子!”
蒙家主夫看着兒子這般,握着兒子的手,嘆息道:“醉兒,父親知道你不想聽這些,可是父親也是擔心你……有時候父親真的希望,陛下並不是當日與你相戀那人,至少這樣,你可以保持清醒,或許就會更多地爲自己打算,可是若是這樣……我兒……這一生,怕是都不會快樂……”
蒙斯醉心頭一酸,看着父親安慰道:“父親,孩兒知曉父親的心意,也請父親相信孩兒,孩兒定然不會讓自己受到傷害的,孩兒也希望父親相信陛下,陛下並非薄情之人……孩兒知道,這些日子陛下甚少來流雲殿,不過這也是因爲皇貴太君病着的緣故,陛下讓父親進宮陪孩兒過年,還允許父親陪孩兒直至生產,這份心意和榮寵,並不是尋常人都可以得到的。”
蒙家主夫對於永熙帝這一行爲卻也是滿意,說到底,都是自己兒子命苦,若是當初醉兒沒有遇見陛下,那此時他便是莊家的主夫,雖然及不上豫君的貴重,但卻是能夠說一不二的正夫,也不必被人壓着,若是當日她們沒有阻止醉兒和陛下相戀,以蒙家的家世,醉兒未必當不起鳳後一位,可是許多事情都是陰差陽錯,“不管如何,父親只是希望,我兒能夠一生平安!”
“孩兒會的。”蒙斯醉點頭承諾,隨後便岔開了話題,“父親,孩兒有些餓了,不如父親陪孩兒用些早膳,隨後再陪孩兒去看皇貴太君?”
蒙家主夫此時已然是知道他阻止不了兒子,便只好答應,“好,父親陪你!”
隨後,父子兩人便用了早膳,蒙斯醉爲了讓父親安心,比往常多用了不少,隨後便一同往清思殿而去,然而當一行人方纔走到了清思殿之時,卻見蜀羽之在清思殿外徘徊不進。
蒙斯醉下了轎輦,在九兒的攙扶之下走到了蜀羽之跟前,問道:“翊侍君爲何站在外邊不進去?”說罷,又見蜀羽之身邊只帶着蜀青一人,蹙起了眉頭道:“昨晚下了雪,這路難走的很,翊侍君怎麼沒有坐轎輦?爲何不多帶幾個宮侍?”
說起來,他也似乎有兩個多月沒有見到蜀羽之了。
此時一見他,雖然比之之前他去探望之時,病氣少了些,但是卻消瘦了不少。
蒙斯醉不知道蜀羽之和司慕涵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不愉快,以致他多月未曾出現在人前。
“臣侍想走走便沒有多帶人。”蜀羽之行禮之後,淡淡地道。
蒙斯醉點了點頭,“翊侍君可是來看望皇貴太君的?”
“臣侍是爲了昨日豫君派人所傳之話而來。”蜀羽之回道。
蒙斯醉看了看他,“既然來了,便進去吧,皇貴太君昨日想見你,只是聽聞翊侍君病着,便想着讓你好了之後方纔過來。”
這是蒙家主夫第一次見到永熙帝的翊侍君,不過對於一個不能誕育孩子且不得寵的君侍,他也未曾多加在意,只是依着規矩行了行禮便收回了注意力,放在了兒子身上,溫和勸道:“外邊風大,豫君還是先進去吧。”
“說的也對。”蒙斯醉微笑道,隨後又對蜀羽之道:“翊侍君身子方纔見好,便也不要在這裡吹風了,進去吧。”
說罷,便伸手,欲要牽上蜀羽之的手一同進去。
然而卻被蜀羽之後退一步給躲開了,垂首恭敬道:“豫君請。”
蒙斯醉臉色微微一僵,但卻沒有介意,“那本宮先進去了。”說罷,便起步走進了清思殿。
只是蒙斯醉不介意,但蒙家主夫卻覺得極爲的礙眼,不過是一個出身卑微且不得寵的君侍,竟然這般的不識好歹?!
這後宮,便是這般的尊卑不分?!
醉兒這幾個月日子究竟是怎麼過的?
豫君的尊榮之下,究竟還有多少見不得人的折辱?!
蒙家主夫心中憤懣不已,可是如今他卻沒有資格發作,便是翊侍君的出身有多卑微,他還是陛下的君侍,身份也比他一個平民尊貴!
這樣的情況也讓他更加的擔心兒子的將來!
那邊蒙家主夫極爲的不滿蜀羽之的行爲,這邊蜀青心裡卻也對蒙斯醉方纔的話多有微詞,或許是他這些日子聽多了別人對自家公子的議論,所以方纔格外的敏感,什麼病着?他這是在變相地諷刺公子藉口病着不來看望皇貴太君?那皇貴太君說要見公子,是不是也和豫君有關係?
蜀青想對蜀羽之嘟囔幾句,然而卻又擔心自己說出了這些抱怨的話,會讓自家公子更加的傷心,便只好一直忍着,“公子,外邊風大,還是進去吧。”
蜀羽之雙手緊緊地握了好一會兒,隨後方纔輕輕點頭,緩步走了進去,不管皇貴太君召見他是爲了什麼,都是他該承受的!
躲也躲不過!
蒙斯醉等人到了寢殿,卻見雪暖汐匆匆忙忙地往外走,神色似乎極爲的焦急。
“皇貴君,可是皇貴太君病情有變?”蒙斯醉立即問道。
雪暖汐臉色不太好,卻是因爲昨夜未曾休息好的緣故,“不是,皇貴太君醒了,御醫方纔診過了脈,還算是不錯,如今陛下正喂皇貴太君用早膳還有服藥。”
蒙斯醉鬆了口氣,“那便好。”隨後又問道:“皇貴君這般着急卻是爲了什麼?”
雪暖汐聞言,神色有些怪異,“本宮沒事。”緩了口氣,又道:“陛下請了一個僧人進宮爲皇貴太君誦經祈福,這會兒人到了宮門前,陛下讓本宮去將人帶進來。”
蒙斯醉一愣,心中隨即生出了不少疑慮,陛下請了一個僧人進宮爲皇貴太君誦經祈福?“陛下和皇貴君昨夜出宮,便是爲了這件事?”
雪暖汐有些訝然,不想蒙斯醉這般快便將兩件事給聯繫在一起,於是笑了笑,道:“正是這事。”說罷,又道,“本宮還得趕去宮門接人,豫君先進去吧。”
說完,便又急色匆匆地走了。
蒙斯醉眉頭微微蹙起,一個僧人卻讓陛下讓皇貴君前去迎接?那是什麼樣的僧人?這件事雖然讓蒙斯醉滿心不解,不過卻也沒有深思,理了理心緒,便緩步走進了寢殿。
前去宮門前迎接程氏這事卻並非司慕涵交代,而是雪暖汐提出要自己去得,除了因爲程氏身份特殊之外,還有便是,他有些話想先跟程氏說說!
程氏那等絕情之人,難保他真的不會做出傷害皇貴太君的事情來!
所以,他得先一步警告警告他!
雪暖汐一路快步走着,卻在大殿前面遇見了緩步走着的蜀羽之,腳步隨即聽了下來,“蜀羽之?”
蜀羽之知道來清思殿必定會見到雪暖汐等人,可是卻未曾想到這方纔一進門,便將兩人都見着了,“見過皇貴君。”
雪暖汐愣了愣,隨即走到了他的面前,細細地瞧着他,自從那日在他在交泰殿外鬧過一場之後,他便沒有再見他了,不是不想去看他,只是他先前他爲了準備宮中過年的事情,根本忙的沒時間,只是讓綠兒送去了一些補身子的藥材,過年之時,也吩咐了章善親自送過年的東西過去,“蜀羽之,你怎麼瘦了這般多?!”
就像是有人虐待了他似的!
他明明吩咐過章善,聽雨殿內的一切都不的怠慢的,一切的供應都和之前沒有差別,難道有人陽奉陰違?!
蜀羽之一愣,卻不想雪暖汐居然會說這樣的話,“多謝皇貴君關心,臣侍沒有大礙。”
“沒有大礙便瘦成這樣?”雪暖汐此時心中已然是認定了有人怠慢了蜀羽之,“有沒有讓御醫看看?還有,誰那般大的膽子居然怠慢你了?!你告訴我,我定然饒不了他們!”
蜀羽之有些呆愣。
蜀青卻也驚訝不已,什麼時候,皇貴君變得這般氣勢?雖然他知道宮中如今是皇貴君管着,但是卻並沒有多加留意,不過是一年的時間罷了,以前那個只會胡鬧的雪公子,便成了如今威風凜凜的皇貴君。
蜀青想起了之前在十六皇女府中,自家公子卻也是掌管着一府事宜之人,可是如今……
雪暖汐見蜀羽之不說話,便是更加的認定心中的想法,他很想詳細問清楚情況,可是心中還惦記着程氏一事,便也無法細說,便道:“你放心,過些時候我定然將那些陽奉陰違之人給揪出來,還你一個公道!對了,方纔皇貴太君說起你了,說要見你,陛下還想着待會兒讓人去接你過來,如今既然你來了,便進去見見皇貴太君,我還有事情,待會兒再跟你說話!”
說吧,便又急衝衝地要走。
“皇貴君!”蜀青卻叫住了他。
雪暖汐疑惑地停下腳步,“可還有事?”
“皇貴君……”蜀青看着雪暖汐,擔憂地問道:“皇貴太君想見我家公子,所謂何事?”
雪暖汐一愣,有些不明白蜀青爲何一副擔憂的樣子。
“奶爹!”蜀羽之叫住了蜀青。
蜀青雖然知道自家公子不喜自己這般問,可是若是不問清楚,那待會兒見到皇貴太君,公子便什麼準備也沒有了,爲了自家公子,他便是再無禮也要問清楚,於是便不顧蜀羽之斥責的目光,上前一步,用不讓雪暖汐隨行宮侍聽見的聲音說道:“皇貴君也是知道,因爲大皇子的事情,皇貴太君對公子……”
他的話沒有說完,不過卻已然足夠雪暖汐理解了。
雪暖汐看向了蜀羽之,“我也不太清楚皇貴太君爲何要見你,不過……方纔皇貴太君的神態似乎不算是生氣,他還叫你羽之來的,所以,應該不會有事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一次皇貴太君醒來,不管是對他還是對涵涵,態度像是好了許多,就像又變回了當初的德貴君一般。
正是因爲這樣,雪暖汐今早的心情也算是不錯,就好像是看見了希望的曙光一般!
蜀羽之雙眸微微瞠大,“皇貴太君……”
“我沒有騙你,皇貴太君真的叫你了你的名字。”雪暖汐認真地道,不過會兒後,他卻還是補充了一句,“不過皇貴太君如今病着,若是他真的做了什麼,你也不要怪他,他是病人。”
蜀羽之理了理混亂的思緒,點頭:“臣侍明白。”
“我真的要走了。”雪暖汐正色道,“陛下也在裡頭,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你都無需害怕的。”這一次說完,他真的是轉身就走了。
蜀羽之卻也在原地站了許久,腦海中想着雪暖汐最後的那句話,陛下也在裡頭……陛下也在裡頭……
“公子?”蜀青見自家公子不動,便叫了他一聲,“我們還是進去吧。”
以皇貴君所說的,皇貴太君應該不是來尋公子晦氣的。
便是真的如此,公子也是躲不過去。
還不如早些受了就是!
蜀羽之看了看蜀青,本想就他方纔的言行斥責一番,可是看見了他眼中的擔憂之色後,便也說不出口,如今他身邊,便只剩下他一人了,垂了垂眼簾,嘆息道:“我們走吧。”
清思殿的寢殿內
司慕涵方纔喂完了皇貴太君喝藥,今日的皇貴太君精神像是不錯,便是方纔早膳也喝下了大半碗清粥。
蒙斯醉讓人通報之後,便進了領着蒙家主夫和九兒走了進來。
司慕涵見他這般早便過來,便說了幾句。
蒙斯醉一一笑着聽了,隨後便走到了牀邊,雖然昨日聽了御醫的話,對皇貴太君的情況也是心中有數,不過如今見他這般好精神,卻也是高興一番,“皇貴太君今日的精神不錯,可是打好了。”
皇貴太君喝了粥服了藥,力氣也好轉了不少,這話也說得利索,“好了些。”話頓了頓,便對蒙斯醉伸出了手,讓他坐在他身邊,“方纔涵兒說昨晚下了場大雪,你怎麼這般早便過來了?要是摔傷了那該怎麼辦?”
“皇貴太君放心,宮侍們很小心,臣侍不會有事的。”蒙斯醉微笑道。
“話是這般說,只是你始終是懷着身子的人,凡事都要小心。”皇貴太君還是道。
蒙斯醉微笑着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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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天黑地雷暴要來,先傳這些,也算是來些溫馨緩和一下壓抑的氣氛吧,貌似這個月更新不多,八月份估計時間挺充分,會多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