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斯醉再一次醒來之後便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流雲殿的寢殿。
“醒了?”司慕涵握着他的手,微笑道。
她一下朝便得知了消息,那時她還以爲自己聽錯了硬是愣了好一會兒方纔回過神來,隨後便急匆匆地趕去朝和殿。
當她到了朝和殿之時卻見蒙斯醉居然還在朝和殿的寢殿內,便讓人備了軟轎抱着他離開了回到了流雲殿內,又換來了御醫細細再診了一次脈,確定了他暈倒不過是太過於勞累沒有大礙方纔放心。
之後,她便一直守在這裡等着她醒來。
蒙斯醉有些迷糊,“陛下怎麼……我怎麼……”他掙扎的想要起身。
司慕涵隨即伸手將他扶起隨後又取了一個枕頭讓他靠上,“還覺得暈嗎?”
“陛下……”蒙斯醉看着司慕涵,隨後想起了自己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沒事……我方纔怎麼暈倒了?”
司慕涵眼眸含笑地看着他,還未來得及回答,旁邊候着的流雲殿宮侍以憶古爲首便忍不住向主子報喜。
“恭賀主子懷上皇嗣。”
蒙斯醉聞言並沒有立即反應過來,瞳孔漸漸地放大,驚愕的神色一絲一絲地蔓延,最後填滿了雙眼,他盯着司慕涵,眼睛連眨也不眨一下。
司慕涵見狀,脣邊的微笑更深,她握着他的手,輕聲溫和道:“你有了朕的孩子了!”便是她的聲音極爲的平靜,但是眼中還是閃着激動的神色。
蒙斯醉臉上的驚愕漸漸地褪去換上了驚喜,心跳也因爲激動了開始激烈起來,他握緊了司慕涵的手,再一次確認道:“我有孩子了?”
他真的有了孩子了嗎?
這些日子他一直盼着,沒想到真的被他給盼到了!
“阿涵,我有了你的孩子了嗎?我真的有了你的孩子?!”
他驚喜的把如今的身份都給忘了,又是哭又是笑得。
司慕涵也沒有介意他的失態,一邊擡手抹去了他臉上的淚水,一遍溫言笑道:“御醫診斷過了,已經有一月有餘了。”
蒙斯醉哽咽道:“真的?”
“真的!”司慕涵點頭,她也沒想到他會這般快便懷上孩子,雖然她一直盼着孩子的到來但是卻不想來的這般的快,先是水墨笑,然而就是他。
只是想到這,她的眼底閃過了一絲黯然。
司慕涵沒有錯過方纔她抱着蒙斯醉離開朝和殿時雪暖汐眼中的難過。
他盯着她懷中的蒙斯醉,咬着下脣,想上前,但是卻在看見了她之後,硬是停住了腳步,隨後轉過身,擋在了水墨笑的身前,像是生怕她回對水墨笑出手一般。
然而便是當時他背對着她,她也發覺了他的身子在顫抖。
蒙斯醉見司慕涵失神,連忙問道:“陛下你怎麼了?是不是孩子……”
“孩子很好。”司慕涵回過神來,微笑道:“御醫說孩子的情況很好,只是最近你太過於勞累放纔會暈倒。”
“真的沒有?”蒙斯醉驚慌地問道。
司慕涵認真地保證,“我們的孩子自然不會有事。”
蒙斯醉聽了她的保證方纔安下了心,然而心中的激動卻是沒有平息下來,第一次他不顧有外人在場,也不顧所謂的禮儀,偎依在了她的懷中。
他有了她的孩子!
他的腹中有着她的孩子!
司慕涵伸手將他摟入懷中。
這時,安兒攙扶着皇貴太君匆匆忙忙走了進來。
司慕涵見皇貴太君到來,便起身行禮,“兒臣見過父君。”
皇貴太君對她點了點頭,隨後便走向蒙斯醉。
憶古快速端了小矮凳給皇貴太君坐下。
蒙斯醉想要起身給皇貴太君行禮。
皇貴太君自然是制止了他,“你身子不便,不要起身。”
“謝皇貴太君。”蒙斯醉微笑道。
皇貴太君握着他的手,“本宮方纔聽到了消息,如今你感覺如何?”說罷,又轉向司慕涵,“御醫怎麼說?”
可以說在永熙帝這般多的君侍中皇貴太君最喜歡的便是豫君蒙氏,雖然他對宸皇貴君也是不錯,但是不可否認,在爲人處事上,皇貴君是遠遠及不上豫君的。
如今他聽聞豫君有孕,心中更是歡喜,急急忙忙便趕來了。
雖然這並非他第一次聽見永熙帝后宮君侍有孕的消息,但是因爲水墨笑曾經做下的那些事情,所以他對他腹中的那孩子並沒有多大的好感,雖然還未遷怒,但是也無法做到全心疼愛。
司慕涵微笑道:“孩子一切康健,已經一月有餘了,豫君的身子尚好,只是這些日子有些勞累,所以方纔會暈倒。”
皇貴太君聽了最後一句話不禁皺起了眉頭,“都是本宮不好,讓你累着了。”雖然如今他名義上是管着後宮事務,但是他卻並沒有放多少心思下來,便是想放也力不從心。
“是臣侍自己沒注意,怎麼能夠說皇貴太君的話。”蒙斯醉連忙道。
司慕涵也道:“是兒臣沒有考慮周全方纔對。”
她將管理後宮的大權暫且交到了皇貴太君的手上,一方面是的確沒有尋到合適的人選,另一方面便是她想給皇貴太君一些實權,讓他不至於覺得在這後宮之中一無所有,她想讓他覺得,便是她真的將她的生父接回來,他的地位也一樣沒有絲毫動搖。
只是事情卻出乎她的意料,原本她以爲他會趁着這個機會攬些權利的,但是沒想到他雖然接下了這個擔子,但是卻並不管事。
司慕涵開始覺得有些無力。
她真的不知道如何方纔可以讓皇貴太君對她放心!
皇貴太君看了女兒一眼,卻沒有說什麼,而是轉向了繼續詢問蒙斯醉身子如何。
蒙斯醉微笑地一一作答。
司慕涵反而有種局外人的感覺。
蜀羽之端着方纔做好的早膳進來,卻見皇貴太君也在,臉色微微一僵,雖然這段時間皇貴太君沒有再怎麼爲難他,但是他卻也是感覺的出來,他對他已然沒有了一開始那般親近。
他沒有責怪皇貴太君,因而日常間總是避着他,不願意惹他生氣。
司慕涵看見蜀羽之進來,便道:“怎麼了?”
蜀羽之上前,行禮道:“臣侍見過陛下,皇貴太君,豫君,方纔臣侍見豫君並沒有用早膳,所以便做了一些清淡的早膳。”
司慕涵看着蜀羽之手中捧着的托盤,上面雖然只有幾樣清粥小菜,但是卻是色香味俱全,正欲讓人接過之時,卻聞皇貴太君不冷不熱地道,“如今豫君有孕,日常的吃食都必須小心謹慎,先放着吧。”
蜀羽之臉色微變,但是卻還是領了命,“臣侍遵命。”隨後便低着頭轉身欲要退下。
“翊侍君稍等。”蒙斯醉忽然間叫住了他。
蜀羽之轉過身,眸光平靜地看向蒙斯醉,“豫君可是還有什麼吩咐?”
蒙斯醉對他微微一笑,隨後又看向皇貴太君,“臣侍的確有些餓了,看翊侍君所作的早膳似乎甚是可口,想嚐嚐。”
皇貴太君皺起了眉頭。
“既然豫君餓了,那便用吧。”司慕涵淡淡地開口,“餓着了便不好。”
蜀羽之眼眸忽然一閃,心中隨即有一道暖流在流淌,皇貴太君的意思他很清楚,他是擔心他在這吃食上面動手腳,所以方纔會說那番話。
如今豫君說他願意用,而陛下也同意,那便是他們都相信他。
皇貴太君的臉色卻是一僵。
司慕涵看着皇貴太君,“若是豫君吃着不好,便再做就是了,翊侍君的手藝不錯,應該會合豫君的胃口的。”
皇貴太君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既然陛下都說了,本宮也沒什麼好反對的。”說罷,便起身道,“如今有了身子了,往後便好生歇着,這後宮的事情有本宮,你只要好好養着身子,將來爲陛下誕下一個皇女。”
蒙斯醉點了點頭,“臣侍知道。”
皇貴太君又交代了幾句便起身離開。
“兒臣送送父君。”司慕涵卻沒有留下來陪同豫君用膳,而是讓蜀羽之來做這件事。
皇貴太君沒有阻攔。
入秋後的天氣有些涼,尤其是昨日下了一場秋雨。
在返回清思殿的宮道上,司慕涵和皇貴太君並肩走着。
“兒臣似乎很長時間未曾這般陪着父君散步了。”司慕涵緩緩開口。
皇貴太君神色淡淡,“陛下政務繁忙,自然不可能如當初那般。”
“兒臣並非真的抽不出時間。”司慕涵低頭道,“只是兒臣擔心父君不願意再讓兒臣陪着父君這般散步。”
皇貴太君的腳步頓時聽了下來,卻沒有看向司慕涵,而是望向了宮道旁的的樹木,枯黃的樹葉隨着秋風緩緩飄落,“本宮還記得當日水氏下藥一事陛下曾經說過很高興本宮插手你後宮一事。”
司慕涵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兒臣的確這般說過,也的確這般想,所以水氏被禁足之後,朕便讓父君代爲管着後宮諸事,只是父君,今日一事,兒臣卻不甚贊同。”
“你這是認爲本宮在撥弄是非?”皇貴太君轉過了視線盯着眼前的帝皇,終究是怒了。
司慕涵搖頭,“兒臣只是不想後宮生出一些不必要的是非。”她吸了口氣,不待皇貴太君開口便繼續道,“兒臣知曉父君這般做是好意,但是若是這件事兒臣不管,那往後必定會再翊侍君心中埋下心結。”
“他不過是初侍罷了,能生出什麼是非來?!”皇貴太君說的有些咬牙切齒。
司慕涵看着他,“兒臣知曉父君因爲大皇兄一事而一直不願意原諒翊侍君,但是父君捫心自問,在這件事上,翊侍君也是一個受害之人,他所受的苦或許及不上大皇兄,但是卻也不輕,正如父君所說的那般,他不過是一個初侍……父君是男子,應該知曉一個男子若是無法生育是多麼痛苦的事情。”
皇貴太君眸光滲出了訝然,“你是在爲他而責備本宮嗎?”
“兒臣並非想責備任何人。”司慕涵緩緩地道,卻是認真,“兒臣只是想保護身邊所有的人而已,父君是兒臣的親人,翊侍君亦是兒臣的親人,兒臣要做的便是盡一切的努力讓你們都能夠過上安樂的日子。”
皇貴太君的臉龐顫抖了一下,但是卻沒有說話。
“先帝曾經對兒臣說過,對待後宮的君侍可以沒有愛,可有沒有公平,但是卻要儘可能地給他們安穩的生活,只要他們安分守己,那便不應該虧待任何。”司慕涵正色道,“這是作爲一個帝皇,作爲一個妻主,作爲一個女子該做的。”
皇貴太君眸光顫抖了一下,卻還是沒說話。
“翊侍君自進宮以來並沒有做出任何有爲宮規之事,一直安安分分地當好朕的侍君。”司慕涵依舊認真道,“相反還因爲兒臣的無能而受了不少苦。”
“你想要本宮如何?”皇貴太君盯着她,眼中有着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司慕涵垂了垂眼簾,“兒臣不求父君可以重新接納他,兒臣只是想請父君一一個男子的身份卻看待翊侍君。”
“本宮便是以一個男子的身份去看待他!”皇貴太君聲音忽然間沉了下來,“方纔的事情你或許覺得本宮多心,但是本宮可以告訴你,這樣的事情在先帝一朝並不是沒有發生過!豫君腹中的孩子對大周,對你有多重要你自己也很清楚,你覺得本宮多心也罷了,對他有偏見也罷,但是本宮卻並不覺得本宮那般做是錯的。”
“父君……”
皇貴太君打斷了她的話繼續道,“當日本宮失去了第一個孩子之時,先帝身邊的另一個侍君懷孕了,那是本宮心裡最想的便是讓他不能將孩子生下來!本宮想,憑什麼他可以懷上孩子,而本宮的孩子卻要死?!你說的沒錯,本宮作爲一個男子很清楚一個男子無法生育會有多痛苦,本宮當年不過失去了一個孩子便生出了這般可怕的想法,更何況蜀氏是被剝奪了誕育孩子的資格?!當年本宮下不了手,但是不代表如今蜀氏也如本宮當年一般。
便是本宮當年下不了手,先帝的那侍君方纔傳出有孕,第二日便意外小產了,本宮當時方纔知曉,與本宮有着同樣心思的人不僅僅只是本宮一人而已,意外!意外!這世上哪有這般多意外?!先帝有二十多個皇女十多個皇子,但是活下來的卻有多少?這其中有許多還是活了不少日子方纔夭折的!還有本宮的那三個夭折的孩子,如今本宮都不敢去想,究竟是不是上天真的要收回他們的性命,還是有人對他們下了手!你信任翊侍君本宮無話可說,但是豫君腹中的孩子本宮卻不想看見她出任何的意外!”
說罷,憤然拂袖而去。
司慕涵斂着眉在遠處站了許久,隨後方纔轉身返回流雲殿。
當她返回流雲殿之時,蒙斯醉方纔用完了早膳,正和蜀羽之在說話。
兩人一見司慕涵進來便要行禮,卻被她揚手止住了。
“陛下說的沒錯,翊侍君的廚藝的確不錯。”蒙斯醉待她坐下之後便微笑道。
蜀羽之此時心情也似乎不錯,“豫君過獎了,當日臣侍第一次下廚的時候差點將西苑的小廚房給燒了。”
“說起這件事朕倒是也記得。”司慕涵笑道。
蜀羽之聽她這般說有些尷尬,但是心情卻是更好,“陛下還記得。”
那是他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只有他們兩人。
司慕涵笑道:“朕自然記得。”
蒙斯醉看着兩人對視的神態,心中生出了一絲失落,那是一段他無法介入的日子,然而想起腹中的孩子,想起他們曾經那段也是沒有任何人介入的日子,心中的失落漸漸地褪去,換成了對未來的憧憬。
他有了她的孩子了,在不久的將來,便有一個像她也像他的孩子出世。
想到這,蒙斯醉臉上的笑容更加的深。
“陛下,如今臣侍有孕,後宮的事情怕是無法兼顧,而皇貴太君年紀也大了,怕是也應付不來。”蒙斯醉說起了這件讓他無法放下的事情。
雖然他如今也並非真的無法幫皇貴太君的忙,但是爲了腹中的孩子,他卻值得萬般小心。
“這件事朕再想法子,你先安心養身子,別想這般的多。”司慕涵正色道。
蒙斯醉點頭,“臣侍知道。”
恰在此時,宮侍進來稟報道說官公子來訪。
司慕涵蹙了蹙眉,這段時間她一直忙着前朝和水家的事情,倒是把他給忘了。
沒等司慕涵答話,蜀羽之便先開口道:“豫君現在在休息不方便見官公子,還是請官公子先回去吧。”
那宮侍見是蜀羽之說的,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遵命好。
司慕涵道:“便這樣回他吧。”
那宮侍隨即領命離開。
蒙斯醉看向蜀羽之,“翊侍君爲何這般說?”
那官公子來探望他無外乎是恭賀他懷上陛下的孩子罷了,怎麼他……
很快,他在蜀羽之的眼中看見了防備。
司慕涵也問道:“羽之,你可是知道了什麼?”
蜀羽之看了看兩人,隨後對蒙斯醉道:“豫君是否還記得當日你第一次見到官公子之時的事情?”
蒙斯醉想了想,隨後道:“記得。”
“當日臣侍自豫君住處出來之後便遇見了他……”蜀羽之沒有說下去,而是看着蒙斯醉,似乎在詢問他是否可以繼續似的。
蒙斯醉明白他的意思,當時他陷害母親派來的陪嫁宮侍總就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不過既然他做了,便不擔心被她知道,而且當日他也告訴了蜀羽之,“你說吧。”
蜀羽之隨即便將事情說了出來。
司慕涵蹙起了眉,當時官錦便已經開始在她的府中生事了?
蜀羽之最後道:“也許是因爲這件事,臣侍便不怎麼願意親近這位官公子。”他又見司慕涵蹙眉沉默的樣子,又道:“或許是臣侍多疑了,但是豫君如今畢竟是懷着陛下的孩子,出不的一絲差池。”
蒙斯醉聽完了蜀羽之的話一陣後怕,若是當時他沒有將事情直接告訴了蜀羽之,而那時候陛下又那般恨他,若是她信了官錦的話,那他豈不是……
雖然他一直覺得那官公子不想表面這般的柔弱,但是卻不想他居然那麼早便開始對他下手?
他雙手護在了腹部之上,臉色有些不好,“陛下……臣侍知曉官公子幫了陛下許多的忙,但是……”雖然他也未必就怕了他,但是如今他懷着孩子,不想費心思去跟一個存心不良的人鬥。
司慕涵看蒙斯醉這般神色,便道:“既然如此,往後你便不要與他來往了。”
蒙斯醉聞言,微微鬆了口氣。
他一直不知曉那官錦在陛下心中究竟是什麼位置,但是卻還是想,應該是有些位置的,否則便不會再發生了這般多事情之後她還留他在宮中。
雖然如今官錦的身份基本上是定了的,但是他卻還是不想後宮中多了這般一個心機深沉之人。
蒙斯醉之前便覺得鳳後心機深沉,但是如今卻覺得鳳後遠遠不及這個官錦。
他並不知曉,水墨笑如今落得這般下場也是官錦一手導致的。
蜀羽之見司慕涵聽了進去,心微微放下,對官錦的這些看法他藏在心中許久了,但是卻一直沒有勇氣說出來,生怕被陛下認爲自己心胸狹隘,如今說了出來,也算是鬆了口氣,而陛下也聽見了去,若是能夠就此阻止官錦真正成爲後宮的一員那便更好。
只是之前官錦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
蜀羽之沒有再就官錦這個問題說下來,若是他繼續說官錦的壞話,或許會更加的得不償失,正如方纔豫君所說的,官錦也是爲陛下做了不少事情的,而陛下從來都不是一個絕情之人。
……
流雲殿外的官錦聽了前去通報宮侍的回覆之後,牙關緊緊咬了一下,面前卻是一如往常,帶着恭敬的笑意,“這般奴侍便不進去打擾了。”隨後轉身離開。
當他轉過身之後,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無蹤,染上了一臉的陰沉。
最後官錦的日子也不太好過。
雖然鳳後最後還是敗在了他的手中,但是他卻並沒有討好絲毫好處,反而惹上了一個更加難對付的宸皇貴君!
他從不懼怕鳳後水氏,因爲他並不得永熙帝的寵愛,可是這宸皇貴君卻是不同!
那一日他與宸皇貴君直接翻臉卻也是帶着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然,然而事情卻並沒有如他所想的那般順利,永熙帝根本便沒有就那日的事情來質問他,反而將他丟到了一旁不聞不問!讓他準備好了說辭付之東流!
這段時間,官錦的心中開始生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不安之感。
永熙帝下一步會如何對付他?
而他,該如何方纔可以繼續留在宮中進行他的計劃?
此時官錦心中最擔心的便是永熙帝不顧官文舒的臨終所託,還有這段時間他所做一切事情而直接將他送走!
若是這樣,他的一切努力都會白費!
而他如果真的被送出了皇宮,他這一輩子便沒有機會再進來!
所以他不能走!
絕對不可以!
而幸運之神似乎開始不再眷顧他了,正當他還想不出辦法打消永熙帝對他的懷疑之時,宮裡面居然傳出了兩個男子有孕,鳳後便罷了,他如此就算是生下了皇女,那皇女也進不了永熙帝的眼,但是豫君卻是不同!
雖然永熙帝對他沒有對待宸皇貴君這般的好,但是他所處的皇女還是有些分量的,還有宸皇貴君,以他這般受寵的程度,他懷上孩子的也是必然的事情!
若是他們都生了皇女,那便是之後他也生出了皇女也不會是皇長女,再加之他的出身遠遠不如他們,將來他的女兒定然低他們的皇女一個頭!
他的計劃要成功便更加的困難!
官錦也不是沒有想到辦法如何能夠破解如今的困局,但是這個辦法卻根本實施不了。
要讓永熙帝一輩子都不可能送走他,最好的辦法便是讓他成了她的人!
可是如今永熙帝對他根本便沒有這方面的心思!
而他雖然可以使些手段,但是可恨的是,如今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宸皇貴君的監視之下,若是他做出任何一個不安分的舉動,那宸皇貴君定然會告到永熙帝的跟前!
雖然如今他還未弄清楚宸皇貴君究竟在他的身邊安插了什麼人,但是他卻還是感覺的到,便是如今他走在宮道上什麼也沒做,身後都有一雙眼睛盯着!
這般情況之下,他如何能夠破解這個困局!
官錦此時真的是恨不得將雪暖汐給吃了!
……
流雲殿內,三人都帶着笑意閒聊着,氣氛也漸漸地緩和起來。
半晌後,司慕涵見蜀羽之的臉色不好,便道:“這件事朕知道了,官錦此人朕也會安置好,你身子一向不怎麼好,便不要這般憂心,昨晚上你也沒休息好,這會兒豫君也沒什麼事了,你便回宮好生歇着。”
蜀羽之微笑道:“是。”
蒙斯醉聽了她這話,睏意也涌了上來,“臣侍也累了,陛下朝政繁忙,便先回交泰殿吧。”
“朕看你睡了再回去。”司慕涵笑道。
蜀羽之行禮默默退下。
司慕涵扶蒙斯醉躺好,隨後坐在了牀邊。
蒙斯醉握着她的手,閉上了眼睛,臉上的笑容卻沒有消散,由於昨晚上的確沒睡好,所以他很快便入睡了。
司慕涵將他的手放回了錦被中,隨後爲他蓋好錦被,方纔起身小聲交代好殿內的宮侍照顧主子,方纔轉身離開。
當她方纔走出了流雲殿便遇見了內務府總管章善。
章善稟報道:“啓稟陛下,今日一大早豫君之母親讓人送了帖子到內務府說想攜正夫進宮拜見豫君。”
而後宮君侍的家人要進宮拜見,必須先送一份帖子到內務府,待內務府奏準那接見的君侍方纔安排時間進宮。
本來這件事她只是需要奏準豫君即可,但是如今豫君有孕,而且又處於後位動盪期間,所以她想了想還是先來稟報永熙帝。
司慕涵聞言,不禁微微沉了臉色,前兩日朝中方纔傳出廢后的風聲,蒙家的人這般快便到了?雖然莊銘歆昨日因家事告了假,但是並未說清什麼家事,如今看來想必是因爲蒙家主到來一事。
她從不以爲蒙家家主來京真的只是爲了拜見豫君,若真是這般,他們在冊封之初便該來了。
章善見司慕涵沒有指示,便又說了一個消息,“方纔臣接到了一個消息,戶部尚書莊大人今晨喜得嫡女。”
司慕涵微微挑眉,今早莊銘歆得了嫡女?早朝之時莊銘歆並沒有提及,斂了斂神,吩咐章善道:“按規矩送去些賞賜,至於蒙家主求見豫君一事,如今蒙家嫡子喜得嫡女,相信蒙家主定然更希望在莊家陪着莊家正夫的,豫君是個明理之人,不會怪罪他們晚幾日進宮的,而且,豫君如今也希望靜養,母族之人進宮拜見規矩也多,累着豫君便不好了,先緩幾日再說吧。”
章善點頭。
“莊家正夫得女這事也暫且不要告知豫君,免得影響豫君歇息。”司慕涵補了一句。
章善道:“是。”
司慕涵隨即便離開了流雲殿,卻沒有回交泰殿,而是讓轎輦往朝和殿而去。
……
蜀羽之自流雲殿出來之後便返回自己的聽雨殿,折騰了這般長時間他也的確是累了,雖然見者鳳後和豫君都懷着孩子心裡有些難過,但是卻也是期待這兩個孩子的到來。
不能誕育孩子已然是現實了,他便是不能接受也得接受。
所以蜀羽之想着把自己所有的愛都給司慕涵其他的孩子。
雖然他還記得司慕涵說過要給他一個孩子,但是他後來卻想,若是他真的得了一個孩子,那孩子的生父該怎麼辦?
難道他爲了自己能夠有一個孩子而去奪了別人的孩子嗎?
便是這般可以讓他擁有一個孩子,他也不可能心安理得!
若是他真的將自己的幸福建在了別人骨肉分離的痛苦上,那他和死了的沈茹有什麼區別?!
“翊侍君!”一道叫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蜀羽之循聲看去,卻見雪暖汐快步往自己走來,“見過……”
“免了。”雪暖汐打斷了他的行禮,焦急地問道:“你這是要去哪?”
“臣侍方纔從豫君宮中出來,這正準備回宮。”蜀羽之如實說道。
隨行在旁的蜀青也開口道:“主子昨夜一晚沒睡,陛下讓主子回宮休息。”像是生怕自家主子又會被人使喚似的,便是說話的語氣也帶着一絲的不滿。
或許說這口氣是從方纔在豫君宮中一事憋到了現在的,方纔的情形他一直看在了眼中,皇貴太君那般做分明就是擔心主子在吃食中下藥謀害豫君的孩子。
當時因爲有永熙帝和皇貴太君在,他便一直保持沉默,不說話,但是此時卻還是忍不住將這口氣吐出來了的。
雪暖汐此時根本便沒有心思去猜蜀青話中的深意,只是點了點頭,隨後問道:“豫君他如何了?孩子怎麼樣?御醫說他暈倒了會不會傷到孩子?”
“豫君很好,孩子也沒事。”蜀羽之微笑道,“皇貴君放心。”
雪暖汐鬆了口氣,“那就好。”
“皇貴君這是要去看豫君嗎?”蜀羽之問道,只是這條路卻不是去豫君宮中的,他這是要去哪裡?
雪暖汐眼底的難過他不是沒有發現,如說後宮中誰最的陛下寵愛,那便要數眼前的皇貴君,以他這般受寵的來看,他該是最早有孕方纔是,可是如今鳳後有孕了,豫君也懷上了,卻爲何他一直沒有消息?
難道真的是因爲到處失去孩子一事?若是真的這般,那他豈不是罪魁禍首?
蜀羽之的臉色漸漸地有些難看。
雪暖汐倒是沒有注意這一點,而是問道:“陛下可是也在?”
“嗯。”蜀羽之漫不經心地道。
雪暖汐看向蜀羽之,似乎欲言又止。
“皇貴君可是有事吩咐臣侍?”蜀羽之問道。
雪暖汐道,“方纔水墨笑吃了些東西又服了藥,現在睡下了,綠兒如今在朝和殿照顧着,但是我還是不放心,所以想請你去看着,我想去流雲殿看看豫君!”
現在一連來了兩個孩子,究竟哪一個方纔是他的孩子?
雖然水墨笑的孩子和他當初一般是用藥得到的,但是也並不能證明蒙斯醉腹中的孩子就不是!
便是不是,他見方纔蒙斯醉暈倒了也放心不下!
若非擔心水墨笑方纔醒了過來,當時他便直接跟過來了!
蜀青見狀,便着急地道:“可是主子……”
“好了!”蜀羽之打斷了他的話,並給了他一個閉嘴的眼神,隨後轉向雪暖汐,道:“皇貴君放心,臣侍這便去朝和殿,只是這條路卻不是去流雲殿的,皇貴君怎麼會走這邊?”
雪暖汐回道:“日前南詔國進貢了一些補身子的藥材,涵……她給了一些我,所以我向回宮取一些送去流雲殿,綠兒如今在朝和殿,我不放心別人,便親自回宮一趟。”
蜀羽之點了點頭,卻也聽出了雪暖汐對司慕涵仍是存着一份怒意,“臣侍這便去朝和殿。”
隨後兩人便分開了。
雪暖汐匆忙趕回觀星殿,而蜀羽之則領着蜀青往朝和殿而去。
路上蜀青擔心蜀羽之的身子太過於勞累便想勸幾句,然而卻被蜀羽之的一句話給堵住了。
蜀羽之言,他已經不能誕育孩子了,如今能夠照顧永熙帝的孩子卻也是一種福氣。
到了朝和殿之後,他卻見水墨笑並非如雪暖汐所說的那般又睡下了,雖然他閉着眼睛,但是蜀羽之還是可以看得出來,他並沒有睡着。
雖然他看得出來,但是卻沒有戳破。
或許如今,他這般閉着眼睛心裡會更加好受些。
蜀羽之原本以爲自己會恨水墨笑的,也是曾經生出而來恨意,然而到了現在,他卻發覺,便是他想恨,也恨不下去。
如今他這般,卻已經是他最大的報應!
綠兒見蜀羽之過來便提出要去尋自己的主子,如今鳳後有孕,豫君也有孕,獨獨主子沒有,主子如今定然傷心死了!
綠兒是最清楚雪暖汐想要孩子的迫切之心,可是如今卻是這般的一個結果,他如何能夠不擔心,尤其是方纔司慕涵抱着蒙斯醉離開之時,雪暖汐那呆愣的神情,雖然最後他還是回過神來,還親自餵了水墨笑吃些東西,服了藥,但是綠兒卻知道,此時雪暖汐的心中定然是在滴着血!
蜀羽之似乎明白綠兒的擔心,便準了他。
綠兒行禮之後急急忙忙地離開似乎擔心爲晚去一步主子就會出事一般。
蜀羽之揮手讓蜀青退下,隨後在水墨笑的牀邊坐下安靜地陪着,半晌之後,蜀青卻進來稟報說廚房內出了些事情,要他去看看。
蜀羽之皺了皺眉,隨即起身前去。
水墨笑聽見了腳步聲,隨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露出了滿目的悲愴,積壓許久的淚水隨即涌出,宮侍都在外室候着,所以如今他可以盡情地釋放心中的痛苦。
這些都是他曾經根本不放在眼中的人,然而如今他卻要在這裡接受他們的施捨,這種屈辱之於他的痛苦不亞於得知事情的真相,可是如今,他卻只能忍受着,因爲他還活着,他要保住這個孩子!
之前他所說不要這個孩子不過是想讓永熙帝來見他罷了。
他很清楚,如今這個孩子是他家人唯一的希望,只要他生下一個皇女,那水氏一族還是有希望!
所以他要保住這個孩子!
一定要!
“參見陛下。”寢殿外傳來了宮侍的行禮聲。
水墨笑心中一驚,連忙拉了錦被抹去了臉上的淚水,隨即閉上了眼睛,渾身緊繃着。
“皇貴君可在裡頭?”殿外的人似乎沒有打算進來。
水墨笑聽見這低沉的聲音,倏然睜開了眼睛。
他爲何不見她?
爲何還要這般怕她?
沒錯,當日的事情是他的錯,但是如今他都已經受到了懲罰了,她的懲罰,他如數受了,爲何他還要怕她?!
水墨笑此時心中最恨兩個人,一個是自己,另一個便是昨日那般絕情對他的永熙帝!
她不殺他,是爲了要讓他一輩子爲害死先帝一事恕罪,不殺他是爲了讓他一輩子痛苦!
水墨笑想,若非雪暖汐這般堅持要他生下這個孩子,恐怕她連這個孩子也不會留下?
說什麼他若是不想要便自己處置了,她不會阻攔!?
她是想讓他自己動手爲她除掉這個孩子,而她便不需要背上殺了自己骨肉的罪名?!
她休想!
便是這個孩子始終無法救水氏一族,他也要生下來,便是爲了讓她心裡永遠有根刺,他也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水墨笑咬着牙,撐着牀鋪緩緩坐起來,對着門外一字一字喊道:“陛下既然來了,爲何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