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曦睜開眼睛,不等看時間,就知道自己這一覺睡的時間絕對不短。
帳篷內的光線都變暗了,黃昏已至。
她剛把睡袋的拉鍊給拉開,動靜就讓躺在旁邊睡袋裡的人動了動,耳邊原本綿長的呼吸節奏也跟着變了變。
“吵醒你了。”
“沒,正要醒。”
姜令曦側躺過去,在泡沫墊上挪了挪,一直挪到沈雲卿的睡袋旁邊。
支起側臉看着他睡眼有些朦朧慢慢醒來的樣子,一言不發安靜欣賞。
於是等沈雲卿視線清晰,就對上了一雙笑眯眯的眼睛,頓時呼吸一頓。
下意識就開口:“陛下……”
聽到這個稱呼,姜令曦把臉上的笑收回來,人也從側躺變成盤膝坐着,“沈丞相可有話要對我說?”
沈雲卿心臟劇烈一跳,深吸呼了下默默坐起身。
兩人就這麼盤膝面對面坐了快一分鐘。
“無覺和蕪華本是同門師兄妹,學習術師一道,但後來蕪華走了歪路,爲求長生反害師門,無覺因同門之情無意間助紂爲虐,於是皈依佛門以求贖罪。我是在他當了和尚之後才結識的,之後引爲知己。也就從他口中瞭解了不少術師和修行的神奇之處。”
“新帝登基朝綱穩定之後,我就去求了他,想要試一試。一開始遭到斷然拒絕,但我去得多了,他應當是煩了,也可憐我,這才勉爲其難點頭。好在最後成功了。”
姜令曦看眼前的人說得輕鬆,但她自己聽得卻是心臟沉甸甸的墜得生疼,“那代價呢?我找欽天監算過的,你本該壽終正寢。是不是需要往後的壽命,還有今生的體弱多病,還有什麼我還沒想到的代價?”
兩人距離不到三十釐米。
這個距離,她就不信沈雲卿還敢說謊!
“其實現在已經好多了,無覺還送了我一個化解的辦法,多做一些善事就可以緩解很多。”
姜令曦伸手握住他手腕,這手腕也就比她粗了一圈而已,“現在這個樣子就已經好多了,這麼說以前更差?”
沈雲卿:“……”
好在有人給他解了圍,長寧的聲音從帳篷外頭傳過來,“曦姐,先生,你們醒了嗎?晚飯已經做好了。”
姜令曦扭頭回了聲“馬上”,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先去吃飯吧。”
她得想辦法把人喂胖點,現在這點肉她連欺負一下都有點罪惡感。
出去就見太陽已經落下地平線,另一邊明月初升。
營地中間升起篝火,哪怕是普通的煮麪條這會都香得讓人忍不住留口水,也把衆人從睡夢中給勾醒過來。
姜令曦接過剛盛好的滿滿一碗煮麪條,跟徐釗道了聲謝,抓起筷子開吃。
這一覺差不多睡了一個白天,所有人肚子早就咕咕叫了,一時間壓根沒人說話,圍着篝火一圈全都是吸溜麪條的聲音。
等填飽了肚子,纔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接下來的安排。
徐釗看了姜令曦一眼,率先出聲:“我剛清點了一下咱們剩餘的物資,食物和水二十多個人用,能維持三天。而且天氣越來越冷了,身體要禦寒消耗物資也會增多。我建議,明天一早就啓程返回。”
無覺等他說完就開口:“可以把我排除。”
見姜令曦朝他看過來,又多解釋一句:“我多留一段時間,善後。”
“你自己留下?”無覺點點頭,“就我自己就行了,其他人也幫不上忙。”
姜令曦沒再說什麼了。
雖然之前在帳篷裡的時候她跟沈雲卿還沒有說到無覺和蕪華這一對反目成仇的師兄們又是通過什麼手段活到現在的,但能活到現在,最起碼的生存能力就不需要懷疑了。
雲翼舉了舉再次被包成豬蹄的手,“曦姐,我還能跟着你嗎?”
姜令曦看了眼他的手,之前出來的時候最後一段攀巖,這小子因爲一雙受傷的手沒少受罪。
“等回到市區,你可以直接坐飛機去國外找你媽。”
“曦姐你不也要去國際時尚盛典,我想跟你一塊。”
“也行,隨你。”
雲翼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
“還有就是帳篷裡的那兩個……”徐釗說着頓了頓,看了雲翼一眼。
他已經從雲翼口中知道那兩個人之前都幹了些什麼了。
要說落得如今這個下場,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但既然把人帶出來,又不能不管。
“我讓我隊裡負責醫療的給他們簡單檢查了一下,他們身體狀況都不怎麼好,甚至可以說很差。那個李巖不出意外是失聰了,很像是被什麼高分貝的聲音給震破了鼓膜,現在耳朵還在斷斷續續流血。那個連蓮,我隊員對婦科不精通,但她現在的狀態,很不正常。”
“是變異倀人的叫聲,近距離能用作攻擊。”無覺說着嘆了口氣,“那個連蓮是被灌了黑水池裡的水,黑水池是那太歲棲息的地方,裡面的水也沾染了一部分它的身體組織,她肚子裡的孩子應該保不住了,大人,看運氣。”
雲翼使勁抿了抿脣,“那就先送醫院檢查,別還沒怎麼着呢人先死了。他們害我的事,我該報警的還是會報警。”
徐釗點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
就在外頭衆人都在商量着怎麼處理連蓮和李巖的時候,一間昏暗見嘍的帳篷裡,兩人剛掙扎着喝完了送過來的麪湯。
至於乾的,沒有!
李巖靠坐着閉眼忍受着雙耳的劇痛,冷不防睜開眼,就見連蓮正用手捶打自己的肚子。
“你幹什麼?”
連蓮胡亂揮開李巖抓過來的手,繼續捶打,表情恍惚,嘴裡喃喃道:“這是個怪物,怪物,怪物……”
李巖聽不見,但他看連蓮張嘴,一直重複,慢慢纔讀懂連蓮到底說的是什麼。
怪物。
他看着連蓮那個看起來已經有三四個月大的肚子,明明先前還平的什麼都看不出,轉眼就漲了這麼多,可不就是怪物!
他退遠了些,也懶得阻止了,都是怪物了,那肯定不是自己的種。
吃飽喝足的衆人三三兩兩散開,要麼回去接着休息要麼開始巡邏守夜,沒一會篝火堆前就只剩下姜令曦沈雲卿和無覺。
無覺也剛準備起身,被姜令曦叫住。
“我有點好奇,你,還有你那個師妹,是怎麼從千年前活到現在的?還有,你覺得她真的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