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不遠處衛霄舉着大喇叭開始大聲指揮:“燈光組,器械組,攝影組,準備……”
姜令曦把目光移到那道正站在鏡頭下的黑色身影上。
這會幾乎是劇組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他身上,就連附近扮演百姓的行人都忍不住不着痕跡地看過去兩眼。
姜令曦:這衣服好像能吸光!
畢竟人連臉都沒露。
就在她準備收回視線的時候,就見這人猛地扭頭朝她這邊看過來。
這會他們之間距離還挺遠的,畢竟沒有她的戲份,總不能再湊到前面去。
兩人中間隔着重重人流和各種機器,愣是在第一時間對上了對方的眼睛。
姜令曦看着只露出一雙眼睛的沈雲卿,這讓她想到了自己醒來後在曦園見沈雲卿的第一面,這人也是戴着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
看不見一個人表情的時候,那麼看對方的眼睛就是最直觀的凝視。
這是一雙不管是前世今生,都會讓她毫不猶豫賦予信任的眼睛。
要說一開始,她還只是有些懷疑,仍舊不敢相信有人會遇到跟她一樣的奇遇。
死而復生啊,而且還是跨越千年的死而復生,這要不是真切發生在了自己身上,她想都不敢想。
更怕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萬一只是相像的兩個人呢?
直到心底的猜測一點點被證實……
之所以打着明白依舊裝糊塗,其實連她自己都還沒想通自己爲什麼想要這麼做。
重活一世,兩人的身份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或許,她潛意識裡還沒能適應過來這份落差。
但更重要的原因,她不讓自己去往深了想,好像這樣就能讓他們之間的關係繼續維持原樣。
直到此刻被許令安無意間一語道破!
“姐姐?”
姜令曦先一步收回視線,低頭看向還在等着她幫忙分析的許令安,深吸一口氣後語氣有些莫測地回道:“或許,她也在想,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樣的牽絆。”
“啊?”
姜令曦笑了笑,“現在還不是時候,再等等吧,以後會有答案的。”
涉及到男女之情,哪怕她洞察人心,哪怕她重活一世,也跟那些初初接觸男女情愛的普通人沒什麼兩樣。
這是人活一世,唯一無法靠自己篤定的事情。
在這一點上,衆生平等。
“先看戲。”
*
描金鑲玉的華麗馬車拐到一處暗巷中,再往前不遠就是一家青樓的後門。
馬車裡幾個人嘴裡正不乾不淨地討論着哪家的花魁最漂亮,哪個才藝最佳,哪個最是溫柔似水,直到原本正平穩行駛着的馬車猛地一停。
車窗裡的幾人壓根沒反應過來,慣性之下往前栽去,坐在最靠近車廂門口的那個更是半個身子都探出了車廂外。
連眼都沒睜開,就醉醺醺地大聲喝罵道:“劉二你怎麼趕車的,怎麼突然停下不走了,你找死是不是?”
“公,公子,有……”
車伕滿是驚恐的聲音總算稍稍喚回了車上幾人的神智,拉開車廂門努力瞪大眼看向前方,就見在馬車車廂上掛着的燈籠映照下,前面多了一個模模糊糊幾乎與黑夜融爲一體的黑影。
只那一雙同樣黑沉的眼睛,朝他們望過來。
對視上的一瞬間,幾人齊刷刷打了個寒顫。
“你,你誰呀?”
沈雲卿卻沒有跟他們廢話的打算,上前擡手一記劍鞘抽暈了還在嚇得發抖的車伕,就一躍跳到車廂前,把車上的幾人一腳一個踹了下去。
被揍了幾下後,幾人就算有酒勁也被痛醒了,連忙反抗。
他們雖然是不學無術的世家子,但學習資源可比平民百姓要多得多,自然也過去些身手。
本以爲仗着人多能反打回去,但事實證明他們想多了。
反抗,只會被揍得更狠。
到最後幾人直接癱在地上只知道哼唧了,沈雲卿這才見好就收,臨走之前才刻意壓低了聲音警告道:“再讓我聽到你們張嘴胡言亂語,我見一次打一次。聽清楚了嗎?”
“嗷,好疼。”
“聽,聽清楚了。”
聲音通過收音器傳過來,姜令曦和衛霄都是一愣。
因爲劇本上沒有這句臺詞。
原本的內容是沈雲卿揍了人出了氣之後就直接離開了。
好在躺在地上的幾個羣演也夠機靈,給了反應。
“好,咔,過了!”
沈雲卿從牆頭跳下來,在湊過來的工作人員幫助下卸下身上的威亞裝置,又把幾個還倒在地上的羣演給扶起來關心了幾句,這才走向朝他招手示意的衛霄。
衛霄剛翻了下手裡的劇本,確定沒有這句臺詞,自己沒記錯。
這會看到沈雲卿走到他面前,摘下臉上的面巾,“我要沒記錯,這還是你第一次加臺詞,怎麼想到臨走前加上這麼一句臺詞的?”
沈雲卿卻是先看了眼正朝這邊走過來的姜令曦,這才微微喘息着回道:“想到就這麼說了。”
姜令曦走近後剛好聽到這麼一句。
衛霄想了想,點點頭,“加上這一句臺詞倒也合理,現在的沈丞相還年輕着,身上也得有一份屬於年輕人的活潑意氣。不過,要是以後還有加臺詞的想法,可得提前跟我溝通啊,剛剛差點我就要喊CUT了!”
“好,我記下了。”
衛霄指指一旁的椅子,“先休息一下,待會再補拍幾個鏡頭咱們就可以收工了。”
沈雲卿走過去坐下,抿了抿有些發乾的脣瓣。
他這一身裝束可以說從頭裹到腳,裹得嚴嚴實實,還緊貼着身體。
雖說今天還算涼快,但到底是大夏天,又連續拍了快半個小時的動作戲,他這會甚至能感覺後背上的汗在往下淌。
又熱又渴。
姜令曦本來是想就近觀察一下他方纔在打鬥中有沒有受傷,畢竟她相信這人能控制動手的力道,但演對手戲的那幾個羣演可沒有這份能力。
結果剛靠近一點就感覺到這人正呼呼往外冒熱氣,喘息聲雖然刻意壓抑着也能聽出來有些急促,眉眼也沒往常那麼精神了有些耷拉着,有那麼點,狼狽。
轉身就朝路箏箏的方向招了招手。
等這丫頭小跑過來,伸手過去,“包裡的清涼貼,清涼溼巾給我,水還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