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兇手顯然是有備而來.他不想留下任何和自己有關聯的線索.”
“請大家注意這張標記爲二號的相片.”說着.王亞楠伸手把二號相片從白板靠近邊緣的地方拉到正中央.相片上所拍攝的是一些地面上用石頭刻畫的模糊的筆畫.隱約可以辨認出是一句話..“章秋失蹤和梅梅及陳海軍有關”
一直在一邊默不作聲的李局忍不住問道:“梅梅是誰.”
“‘梅梅’這個名字在本案中已經多次被提到.我今天來開會前曾經和被害女孩郭桂霞的父親談過.他回憶起了這個叫梅梅的女孩子.全名叫‘陳冬梅’.父親叫‘陳海軍’.在天長市醫療系統工作.是有名的神經外科醫生.妻子早年意外亡故.郭父與陳海軍關係不錯.兩家交情很深.陳冬梅隨父出國前曾經和被害人郭桂霞共同就讀於天長市第一小學.也就是現在的第一實驗小學.被害人父親郭先生一再提起說兩個小孩子的關係非常好.我之所以把章法醫妹妹被害案中的梅梅和這個梅梅聯繫在一起.是因爲兩個人都有共同的特徵.那就是視力很差.戴着很重很厚的眼鏡.性格比較內向.
“還有一點.我記得前段日子章法醫曾經叫我調查過一個人的下落.這個人就是陳海軍.她還給我看過一張很老的相片.是陳海軍和她父親的留影.據她回憶說.陳海軍和她家關係很不錯.平時都以伯父相稱.
“我本來想和這個陳海軍當面談談.但是人家現在是美籍華裔.這一次回國是應邀參加研討會的.我去了幾次.都在他們研討會的人那兒碰了個軟釘子.他作爲一名卓越的華裔學者.二十多年來頻繁往來於美國與國內之間.聽說他再過十天就又要回美國了.李局.你看你那邊能不能想想辦法呢.”
李局想了想.隨即用力地點點頭:“好吧.這事就交給我.會議結束後我馬上和那邊聯繫.”
正在這時.重案一組的小鄭匆匆忙忙地推門進來.把一份報告單遞給了王亞楠.
王亞楠打開一看.頓時面露喜色.她把報告單遞給了身邊人.示意他傳遞下去.讓在場的人員都看到.然後說道:“我想兇手留下了一條狐狸尾巴.”
“怎麼說.”
王亞楠示意站在一邊的小鄭靠近自己.然後伸出雙手按在了他的胸口.做出用力推的樣子:“兇手在把死者用力推進冷庫時.由於反作用力.在死者的身上留下了手掌印.如果在一般環境的溫度條件下.掌印不會很明顯.但是由於當時的環境是在零下三四十度.人體表面的皮膚變得非常脆弱.所以.在屍體解凍後一定時間裡.死者胸口就會顯現出很清晰的兩個手掌印.”
“不對啊.在趙記者被推進冷庫之前.體溫是正常的.皮膚也正常.何況還穿着衣服.又不是先被冷凍再推進去的.怎麼可能留下掌印.”李局的臉上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他的衣服即使穿得再單薄.也不會這麼明顯吧.”
王亞楠點點頭:“像這種專業大型冷庫的溫度是非常低的.我們人體在周圍環境的溫度迅速改變的前提之下.人體的表皮細胞會迅速進入到休眠的狀態.從而儘可能地保持人體本身的溫度來禦寒.在這種特殊的環境下.人類一旦死亡.血液就會停止流動.而人在死前所受到的各種傷害.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手指印.只要你用力掐了.都會隨着血液停止流動而顯現出來.前提條件是..環境穩定、有一定的時間跨度.一般是死後兩個鐘頭顯示.話說回來.”她隨即舉起了自己的右手.“你看.我們人類的手掌分佈着各種汗腺.不同的汗腺就會有溫度.這加速了痕跡的遺留.所以如果我們的手用力接觸了對方的身體.隔着衣服.就會留下掌印.而裸露着就更有可能會留下掌紋.死者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質襯衣.所以.死後.就能在胸口手掌印.”
“我明白了.原來是這個道理.”
“好像兇手的左手少了一根食指.”正在這時.有人注意到了屍檢報告附件中的那張死者胸口的特寫相片.
“對.我們要找的是一個左手少了一根食指的人.”
章桐醒過來的時候.眼前依舊一片漆黑.她努力睜大了雙眼.眼睛上沒有東西.可是卻仍然什麼都看不見.
“有人嗎.有人在嗎.救命啊.”章桐拼命呼救.耳邊卻只是傳來輕微的回聲.
自己這是在哪兒.爲什麼自己什麼都看不見.難道自己瞎了嗎.章桐的腦子裡一片混亂.她強迫自己仔細回想失去意識前所發生的一幕.可是.除了幾個零碎的片段外.她什麼都想不起來.
手臂上一陣輕微的刺痛傳來.章桐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沒過多久.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腳就像被冷凍一般正在逐漸失去知覺.頓時.一股說不出的恐懼感油然而生.章桐的心裡不由得猛然一震.她確信自己肯定是被注射了某種類似於生物鹼之類的藥物.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會渾身麻痹.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和一個死人沒有兩樣.
由於恐懼.章桐的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她徒勞地張大了嘴.卻只發出了嘶啞的“啊啊”聲.她更加絕望了.因爲緊接着而來的是感覺自己喘不過氣來.體內的氧氣正在逐漸消失……
意識再一次失去的那一刻.章桐輕輕地嘆了口氣.緩緩閉上了雙眼.任憑自己墜入那無邊的黑暗之中.
劉春曉從房門頂部門框上摸到了鑰匙.然後打開了趙俊傑租住地的大門.自從親眼看到趙俊傑的屍體被擡出冷庫後到現在.雖然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天的時間.但是劉春曉的心裡卻還是難以接受老同學已經遠離了的事實.
看着眼前依舊是一片凌亂的房間.髒衣服還在那被自己戲稱爲狗窩的牀上胡亂堆放着.電腦邊是吃了一半的變質的泡麪.臭襪子被塞進了窗前的拖鞋裡.當然了.還有那隻似乎永遠都清理不乾淨的菸灰缸.這裡的每一件東西對於劉春曉來說都是那麼熟悉.
趙俊傑和自己是同窗四年的大學室友.也是無話不說的好兄弟.而這個被稱爲“狗窩”的家.也是劉春曉回到天長後心情不好時經常來光顧的地方.趙俊傑爲此還特地把自己房門鑰匙存放的地方告訴了劉春曉.用他的話來說:“怕你吃閉門羹.誰叫我是你的哥們兒呢.”
想到這兒.淚水早就已經無聲無息地滑落了臉龐.以後或許再也找不到像趙俊傑這樣的知心朋友了.劉春曉傷心地哭了.
“你沒事吧.”身後傳來了王亞楠關切的問候.
劉春曉趕緊用手背抹去了眼角的淚水.轉身苦笑道:“還行.我挺得過去.你快進來吧.屋子裡有些亂.沒辦法.單身漢都這樣.”
聽着劉春曉牽強的笑聲.王亞楠的內心感到一陣痠痛.她暗暗嘆了口氣.把話題轉移開了.
“你說過每遇到一個重要的有價值的新聞事件線索.他都會相應備有一個專門記錄重要事件的摘錄本.但我們已經找遍了現場和他的辦公室.都一無所獲.”說着.她環顧了一下整個房間.“現在就只剩下這兒了.你覺得他會放在哪裡呢.”
“他的工作就是探究那些未破的陳年舊案.所以他也很清楚自己總有一天會惹上很大的麻煩.我問過他爲什麼不把資料存在電腦裡.他說電腦現在很容易被人破解的.用最原始的方法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劉春曉一邊查看房間一邊仔細想着.突然.他的視線落在了那異常乾淨的中央空調出風口上.
“應該就是這兒了.屋子裡四處亂七八糟的.滿是灰塵.那是因爲他成年累月都懶得打掃;只有這兒.卻非常乾淨.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就在裡面了.”說着.他拉過一張板凳放在中央空調出風口下方.然後站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把右手伸進了出風口摸索着.沒過多久.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轉頭面對一邊站着的王亞楠:“我想我找到了.”說着.他收回的右手上多了一本厚厚的黑色筆記本.
這是一本趙俊傑的日記.他詳細地記錄了自己調查章桐妹妹失蹤案的經過以及所得到的線索.翻開筆記本的第一頁.趙俊傑工整的字跡隨即映入了劉春曉的眼簾.他突然有種感覺.自己雖然和趙俊傑認識已經有很多年了.其實自己卻根本就不真正瞭解他.
日記中.趙俊傑從第一天得知這個案件開始.一直記錄到自己被害前的那一個晚上爲止.他幾乎沒有落下任何線索.劉春曉逐字逐句認真地讀着.狹小的房間裡一片寂靜.
王亞楠忐忑不安地坐在劉春曉的對面.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劉春曉的臉上卻一點表情都看不出來.
終於.劉春曉合上了日記本.把它放進了王亞楠隨身帶來的塑料證據袋中.
“怎麼樣.有沒有有用的線索.”王亞楠急切地問道.
“他也提到了‘陳冬梅’的名字.通過查詢以前的胡楊林一帶的失蹤人口報案記錄.他注意到了大部分案件中都有一個特徵非常相似的女孩子出現.這一次章法醫失蹤後.他又得到消息說陳冬梅的父親陳海軍正在天長市這邊作學術交流.就通過關係聯繫上了一個研討會的工作人員.想採訪陳海軍教授.他最後寫道.那個叫阿潘的工作人員有迴音了.說陳教授同意近期見面.接受採訪.”
“這麼說他去見陳海軍了.陳冬梅的父親.”王亞楠神色凝重.
劉春曉點點頭.其實他並沒有把日記中所有寫下的事情都一一告訴王亞楠.尤其是趙俊傑在記錄這個案件的同時.字裡行間也寫下了自己對章桐點點滴滴的愛意.劉春曉終於明白了爲什麼每次和趙俊傑喝酒聊天時.只要一談起章桐.趙俊傑的神情總是會變得若有所思.他也明白了自己這個朋友一反常態每天心甘情願地待在冰冷的解剖室裡的真正目的所在.原來他是心有所屬了.
阿潘.大名叫潘蔚.不過周圍的同事倒是更喜歡叫他“阿潘”.因爲他的外貌長相實在和“小飛俠彼得·潘”長得太像了.阿潘在研討會中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來往信件.安排外籍交流學者的一切生活起居等雜七雜八的事情.所以說通俗一點.那就是一個“打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