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歌行錯愕無比。
他是在詛咒她, 怎麼她反而以爲這是吉言?
衆叛親離,斷情絕愛,這是天機古族最想擺脫的悽慘宿命。
他曾經見過天機老人, 垂垂老矣, 無父無母無妻無兒, 身邊僅有一個小童跟隨, 而那小童貪婪狡詐, 總是幹一些偷雞摸狗的事情,敗壞天機老人的名聲,天機老人卻還縱容他, 只說,“窺探天機, 五弊三缺, 老了, 也只有這個小子命硬,不怕死, 肯跟着老朽了。”
天機老人悵然不已,“若有下一世,當不入天機門,做個尋常人家,閒坐家中, 樂享天倫。”
人有族, 鳥有羣, 誰願做那冰寒徹骨的離羣索居者?
恐怕死了也沒人收屍!
何其孤獨!
豔歌行又諷刺地想, 她說這些話, 不過是想要擊潰他的意志,她真斷情絕愛了, 她那小琴奴怎麼辦?她的族人怎麼辦?名是除了,但血緣猶在,她難道不在乎香火傳承嗎?
他不信!
正如這四界生靈,沒有一個不害怕自己族地滅絕的。
“逐。”
隨着她一字落下,那紅蕉宮也遠離了他的視線。
三十二重天的人把他流放到了獄山。
侍從小聲地說,“妖皇,我等奉命行事,只能送您到這裡了,另外,您的腰帶裡還有一塊傳音玉簡,既然尊上沒吩咐,那就隨您處置。”
他有心想說尊上還是對您網開一面的,但又想想,小妖皇妖筋被挑,碎了七十七塊骨,正是生不如死之際,他旋即閉嘴,少說少錯。
豔歌行沒吭聲。
他沒有動用傳音玉簡,像蛇一樣,拖着一團模糊血肉,硬是從獄山爬回了歡喜妖窟,路途當中,被野獸撕扯,被鳥類啄食,被烈日曝曬,被雨水腐蝕,一身血肉只剩下了骷髏和頭,四界生靈無不爲之驚懼。
唯一伸出援手的,竟是那法相出行的佛子。
佛子披着莊重緇衣,頸前掛着顆顆飽滿的念珠,他跪下來,字字輕柔,“小施主,你傷得見骨,小僧來救你。”
佛子雙眼蒙着一段飄渺白紗,滿臉慈悲。
這個好,悟性不錯,洗一洗腦,撿回去當關門弟子,省得那老龜,天天在他耳邊唸叨,再不收徒就要絕後了。
“你是……梵宮佛子?”
佛子詫異,“你認識我?”
他四千年都沒出二十四諸天了,沒想到一出門就撞見個認識的,那收徒就更好辦了。
說話之間,佛子從須彌芥子取出一個玉瓶,“此乃青蓮甘露,是我梵宮至寶,喝下去便能生出血肉……”優曇吹得天花亂墜,實際上他就是買了一批好看的玉瓶,裝了一點青蓮池的羅漢洗澡水。
呸,什麼洗澡水,這叫甘露,甘露。
優曇給自己洗腦了遍,感覺整個人都佛光萬丈了。
“嘭——”
白骨手掌抓住他的玉瓶,一聲冷笑後,使勁拋向遠處的河石,劇烈的撞擊之後,白瓶碎裂,清液流淌,很快那一條小河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青蓮簇簇,芳香陣陣,而方圓十里之內的荒山,瞬息之間就長出了清野密林。
豔歌行原先還暴露在荒野烈日之下,這下頭頂覆了青蓋,只餘斑駁的光影,而他的眸光更顯幽暗。
“怎麼不認識你?”
豔歌行忍着劇痛,語氣無比惡劣,“你不就是我師尊的老情人嗎?怎麼,看我被師尊驅逐出去,想要救我,好日後去她面前邀功?哈哈,好一個癡情和尚!可惜啊,我跟我師尊雙修過了,不然叫上你一起,豈不快哉!”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在和尚心頭插刀子!
他不好過,誰也別想快活!
“小施主,你在說什麼啊?小僧乃是佛門中人,不摻和紅塵之事。”
佛子想探一探他額頭,這小施主不會是燒糊塗了?把他認成了別人?但梵宮只有他一個佛子啊!而且等他證了菩薩,就能像寺主和首座一樣,冠以釋姓,不再是優曇,而是釋優曇。
和佛祖一個姓,優曇想想還有點小激動!
“臭和尚,你裝什麼。”豔歌行譏誚道,“我師尊,名緋紅,你不認得?”
緋紅。
佛子一陣恍惚,手掌下意識壓到胸口,隔着幾層布料,摩挲着發燙的佛牌。
你是怎麼了?
怎麼突然兇了起來?
不到片刻,優曇冷靜下來。
“原來是琴道友。”
“還琴道友,和尚,你不知道嗎,她舍了琴姓。”
豔歌行感到一股詭異的快活,四肢百骸也不再過分疼痛,他本以爲那宮內的紅曇有什麼一段難解的風月往事,沒想到真如師尊所言,是爲了觀想紅曇,修習她的紅曇佛火。
而這和尚和師尊,果然沒有半分干係,單純的道友罷了。
也是,那女人熱衷權勢,一個和尚的剛硬金身,有什麼好破的?還不如他妖族兒郎修習的極樂之道!此時不想還好,一想起那日,他當着諸仙強吻師尊,又被她抱起,雙腿分開,盤在女人的腰,像小犬一樣求她垂憐疼愛。
這樣的上下位,也只有強大無匹的女修能夠駕馭,便是在歡喜妖窟裡,也是不多見的。
因爲那叫,承寵。
豔歌行緊緊咬脣,白骨也浮起一片桃花色,倒真像一具粉紅骷髏。
“舍了琴姓?”
優曇心口痛澀又加上一層。
他今日是怎麼了?
優曇按着發悶的胸口,心想,莫不是《衆生如是觀》出了岔子?這一法門彷彿是爲他量身定做的,天生失明,卻能借禪心觀想萬物,他雖然修習了千年,仍然免不了差錯,看來回去要請教一下寺主了。
原本優曇想找首座的,然而首座這幾千年神出鬼沒,也不知道跑哪裡浪去了。明明之前寺主叫他出個門,首座都要磨磨蹭蹭個幾萬年的,能趴在樹上不動就不動,一副動了它就會當場死掉的樣子。
而豔歌行知道了緋紅與佛子“純潔”的道友關係,彷彿一身傷痛也輕了,他挪動白骨,繼續朝着歡喜妖窟的方向前進。
優曇知道這小傢伙自尊心高,是不肯讓人送的。
秀雅和尚摸了下光溜溜的腦殼,很真誠地發問,“小施主,你不是小蜘蛛精嗎,怎麼不用原形來爬?八條蜘蛛腿腿豈不是比雙手雙腳要快?”
他也是用瞭如是觀,才勘破這傢伙的本體,是一頭沾染了佛性的蜘蛛,跟首座佛蟬一樣,這是頭小佛蛛,不過首座是白的,而它是金的,通燦燦的金色!
豔歌行惱怒,“和尚,你知道什麼人最容易死掉嗎?是多管閒事的和尚!”
什麼小蜘蛛精!什麼八條蜘蛛腿腿!偷窺別人的原形真不要臉!
他就喜歡用雙手雙腳地爬,不行嗎?
優曇又來了興致,“其實小僧有點好奇,你血脈裡有百妖血統,最大的兩份血脈是蠍子和蜈蚣,爲什麼你父母結合之後,會生出一頭小蜘蛛呢?”
豔歌行:“……你能不能滾遠點。”
對於自己是小蜘蛛這件事,豔歌行一直都是引以爲傲的。
他腿那麼多,那麼細,那麼長,絨毛還能化作利刃,輕易絞殺落網的獵物,這就是妖靈的天賦!
但自從他做了那女人的弟子後,跟着她修行,焚香、淨衣、侍花、觀月、齋戒、入定,越來越高雅,越來越脫俗,豔歌行都不好意思吃一些品相醜陋實則美味的蝗蟲和蟋蟀,而是改吃一些色彩斑斕實則難吃的毒蝴蝶。
那是真難吃。
好幾次他都是捏着鼻子,生吞硬嚼的。
吃蝴蝶的姿勢還要優美得體,就像小仙男那樣。
最重要的一點是,吃的時候要分外小心,裡三道外三道把自己給藏好,是以仙庭衆仙都沒有發現他的本體是一頭淡金色佛蛛。
尤其是他得知,仙族女修最討厭蟾蜍、蠍子、蜘蛛這一類的毒物,豔歌行愈發藏得小心翼翼,不敢教緋紅髮現。哪怕是睡覺的時候,他也會強忍渴望,維持人形,就怕那女人心血來潮來壓他的牀。
雖然一次也沒有。
小佛蛛又陷入自閉狀態。
那女人沒有心,妖窟裡的蜘蛛精都比她有情!
優曇還沒捨不得放過這一頭充滿佛性的妖靈,誘惑道,“我跟琴……你師尊關係很好的,你是犯了什麼錯,被驅逐出去的吧?沒關係,只要誠心認錯,我們梵宮的大門隨時爲你打開!”
豔歌行簡直煩死了這和尚,說話跟唸經似的,一段又一段的,他旋即冷笑。
“和尚,你知道我爲什麼被逐出師門嗎?是因爲犯了色戒!”
優曇:“……”
你以下犯上,你還很得意?而且那股炫耀的小孩語氣是怎麼回事?欺負老子沒開過葷?
等等,他一個和尚,爲什麼要想這個?!
“施主太難渡,小僧滾了。”
優曇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號,逃得無影無蹤。
“哼,早這樣不就好了。”
豔歌行繼續拖他的白骨回去。
待回到歡喜妖窟,妖帝與妖后看到他這副慘狀,登時大怒,要去找仙界算賬。
豔歌行用手骨勾住他們衣角,“帝緋紅深不可測,我們不可貿然出手,否則會如前世,同樣被她祭成妖傀。”妖后心疼掉着眼淚,“我的兒,你說如何是好?我們一家,是否終逃不出她的魔掌?”
妖帝臉色陰沉。
“等。”豔歌行的昳麗眉眼泛起一絲狠戾,“等一個時機!”
那個時機在三千年後。
——鬼觀音石扶春的出生之日!
而在這三千年中,老仙帝隕落,緋紅與太子晝皆爲半步仙帝,互相抗衡,將仙庭一分爲二,各自執掌。
三千年後的一日。
“是時候了。”
太子晝看了一眼天廓,元青色衣袂上的日月盈仄栩栩如生。
四界似有所感。
“三十三重天,有貴人要證道了?是東西帝臺的?還是南北帝臺的?”
仙庭四帝臺一分二,緋紅執掌東西,晝則在南北。
當晝拿出了一牀被子,人也到了他的殿門前,降紗係臂,慈悲又豔,“太子殿下要證道,怎麼不知會我一聲?緋紅好爲太子殿下護法。”
只怕不是護法,而是送葬吧?
“誰要證道?”晝睜着眼說瞎話,“我是要繡喜被,看,這不是了?”
他還把喜被遞給了緋紅看,九百九十八朵寶相花,只差最後一朵。
“這喜被是爲哪位佳人準備的?”緋紅輕笑,“這可是南北帝臺的喜事,殿下怎麼還藏着掖着呢?”
太子晝嘆息一聲,“難道緋紅仙皇不知,我父大限前,總想看到你我的婚事,我也心屬緋紅仙皇,這喜被自然是爲你我而繡,只待有一日,緋紅仙皇能垂下青眸,與我做一對恩愛纏綿的交頸獸。”
情話說得倒是好聽。
緋紅問:‘系統,男主愛意值多少?’
系統瑟瑟發抖:‘……0%。’
很快它又補充:‘不過男主對你的欣賞值是89%!宿主,你再加把勁,男主一定會愛上你的。’
緋紅:“你說我把男主做成活死人,讓他一輩子守着我,算不算虐戀情深?”
系統:‘……’
這題超綱了,系統拒絕回答。
“好啊,我同意。”
晝靜靜看她,烏照透過窗櫺,那一束光將他鼻尖的小痣照得清淡秀氣。
果然,她下一句就是——
“只要讓南北帝臺做嫁妝,我執掌仙庭,定與你成婚。”
晝挑眉,“爲何不是東西帝臺做嫁妝?”
緋紅微笑看他。
晝:“……”
懂了,她就想做征服者。
年輕男人捏着一枚細針,勾着金線,欲要繡最後一朵寶相花,就在此時,天廓墜成了一片血色,將緋紅的衣裙染得更悽豔。
那是道爭失敗的衰敗天象。
——仙庭九大族閥之一,不死仙種一夜之間被盡數屠戮!
而有人刻意遮掩了浩劫天象,直到天明才顯露出來。
“據說不死仙種的王種也在今日出世。”晝依舊是一副淡定從容的模樣,“可惜了,被滅族了,再也見不了不死王種是何等風采。”
緋紅一雙妙目流光瀲灩,“太子殿下真是好手段,特意挑這一段時間證道稱帝。”
晝也學她方纔那樣,含笑不語。
所以你選哪邊呢?你阻止了我證道,你就救不了不死王種,你最心愛的弟子也會在天罰之下灰飛煙滅。
但他沒料到,她下一刻就擡腳離開,絳裙翻開金紅光影。
晝微怔。
這麼果決的嗎?
晝脣心微抿,盯着那道鮮紅身影,忽然說,“你不攔我?我證道成帝,第一件事就是收回東西帝臺。”
女人回他一眸。
那眸波,像是一泓桃花劍,鋒利又美豔,“你收得了再說。”
隨後遠去。
“不是佛子,不是小妖皇,果然石扶春纔是她軟肋。”待人走後,他喃喃自語,“帝緋紅的……心愛之物嗎?”
不能碰,不能壞,逆鱗一樣護在胸口的心愛之物。
緋紅一離開清都紫微,系統就興奮播報。
‘宿主,宿主,男主他虐心值多了一個5%!’
‘等他什麼時候破了500%再告訴我。’
系統:‘……’
那男主得慘成什麼樣啊。
緋紅踏足不死仙域,此時血霧遮天,仙域淪爲禁域,域中已無活口,只隆起了一座座血紅的山丘,那是不死仙種的屍骨。這個仙種自誕生以來,過於忤逆天道的生老病死定律,人數便少得可憐,不過千人之餘。
他們不死不滅,情種難生,子嗣難育。
而覆滅,也只在朝夕之間。
緋紅派去的暗探盡數死亡,她留下的一絲神識也被摧毀。
她走在域中,經過一座血紅王丘。
一隻手血跡斑斑伸了出來,緊緊抓住她的腳踝,彷彿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救、救我——”
嘶啞又痛楚的聲線。
一個血肉損毀的少年拖着殘軀,生生爬出了血紅王丘。
“求您……救我……想活……”
他的舌頭被腐蝕了大半,斷斷續續發出了含糊的音節。
緋紅俯首,眼珠微動。
不死仙種顯然也是留了一手,他們對外放出王種出世的消息,實際上王種早就出世了,還長成了一個十五歲的少年,當浩劫來臨,全族捨身成仁,爲王種掩護,將少年埋在了族人的死丘之下,爲他們不死仙種留下最後一個傳承。
她開了十方佛眼。
監察之下,所有遮掩無所遁形。
撥開了遮掩的霧,她看見了無數的鮮紅鎖鏈,它遮天蔽日,囚困着一道神識,強行令它陷入沉睡。
看來她這個變態小徒弟這次被仙帝重點關照,神識給層層上了鎖,讓他回想不起時光回溯之前的事情。
“我爲何要救你?失敗者,本不該存活。”
緋紅顯然冷漠得過分,系統都不敢隨便調侃。
少年的指骨在緋紅的腳踝處抓出紅痕,一聽她說失敗者,他眼中的光層層暗淡,手勁也鬆了。
緋紅擡腳要走。
“……不!不要!求您!”
少年驚恐無比,鵓鴿青的眼眸蜿蜒下血淚。
他生生拖拽自己的身軀,任由身下血肉被王丘磨走,疼痛到了極致,卻不敢出聲,他伸出那僅剩的舌頭,用殘損處舔着她的腳踝血跡,乖巧又順從。
“……救我……我……能爲您……做任何事……”
“包括你的命,也付給我嗎?”
“……包括……”
他痛昏過去。
等少年再度醒來,他斷肢重生,身上蓋着柔軟的絲被,彷彿一切都如往常。
然而他雙眼不停滲出血淚,滴紅了被面。
那不是噩夢。
是真的。
不死仙種一夜之間全死光了,他的父,他的母,他的兄長,他的玩伴,他的授課老師,他的族人……全死了,一個活口也沒留!而他被打暈,吃了斂息丹,被埋在了數位前輩的屍骨之下,生生躲開了這一劫。
“扶、扶春殿下!”
侍奉湯藥的仙娥嚇了一跳,“您眼睛怎麼了?”她又道,“你等一下,我這就傳達尊上。”
“扶春?”
少年嗓音啞澀,“我……被貴人賜名了嗎?”
他自誕生以來,不曾踏出不死仙域半步,被督促着日夜修煉,往日他不知道爲何,現在知道了,族人都死了。
他身爲王種,卻再也庇護不了任何一人。
什麼不死仙種?都死絕了!可笑!
仙娥怯怯地說,“尊上說你名扶春,姓石。”
“石……扶春嗎?”
這算是貴人的憐憫嗎?以新名來賀他新生?
“尊上大恩,我要見尊上,當面拜謝。”
“這——”仙娥遲疑道,“尊上說,她對弱小生靈沒有興趣。”
少年的血淚一顆一顆落下,場景更滲人。
好、好恐怖。
仙娥緊張扶着門框,已經想跑路了。
好在少年低下頭,慢慢擦乾了血淚,小獸般嗚咽,倒是讓宮娥不忍。
“扶春知道了,扶春會讓貴人看到我的價值。”
僅用兩年的恐怖時間,石扶春晉升仙尊之境,成了三十三重天最年輕的小仙尊,此時少年換了一身金繡白衣,雙手貼額,抵在地面,他虔誠跪在緋紅的腳下,“扶春承蒙貴人相救,此後願做貴人的車馬鷹犬,但憑貴人驅策!”
緋紅垂眸看他,“既然是要驅策,你可願做我弟子?”
少年的雪衣纖塵不染,他再一拜,黑髮纏着髮帶,蜿蜒及地。
“弟子願爲師尊赴湯蹈火,九死不悔!”
系統仔細看看,鬆了一口氣。
‘宿主,石扶春的變態應該是後天養成的,咱們可以從娃娃抓起,讓他改邪歸正,像這種讓男配從善的路子,其實也有不少的積分的,不一定非要虐心值嘛!’
而就在它的聲音剛落下,隨着石扶春的折腰下拜,一件小物從他衣袖滑出來。
是一隻赤玉舄,女式。
系統:‘……’
臥槽,這隻紅玉鞋,怎麼好像宿主今天早上丟失的那隻?
緋紅很淡定,“還有呢?交出來。”
少年咬了咬脣,從腰帶裡拿出了一捆用紅繩繫好的發、兩根破碎的髮帶、三條發舊的宮絛……
眨眼之間,緋紅的腳下鋪滿了她的舊物。
連宿主剪下來的指甲都有!
還被當成了什麼珍寶似的,鄭重裝在了一隻饕餮紋古盒裡。
系統簡直要昏厥過去。
你咋能這麼變態?你說,你咋能!!!
“還有呢?”
小變態心痛搖頭,抱着她的腿求饒,“師尊,沒有了嗚嗚嗚!”
那可都是他兩年偷偷摸摸攢下來的私藏,早知道就不貪心了,那鞋子太重,他的袖子根本兜不住,這才暴露了!
緋紅一把掐住他的嘴巴,“張嘴。”
少年死活不肯。
“你要違抗師命?”
石扶春不情不願張開了嘴,小紅蛇安分守己待在裡面,強忍着要去舔一舔師尊手指的衝動。而緋紅直接用手指觸摸他舌根下方,少年尖叫一聲,一下子就軟了,像是一灘春水化在她腳邊,腰腹都是軟綿綿的,提不上勁兒。
緋紅指尖則是多了一朵淡金色花瓣,那是貼在她胸口的點綴花飾,被小變態藏在了舌根下。
“還有呢?”
少年對這一句懼怕極了,他嗚嗚地叫,“真、真沒有了師尊,我統共就九百八十一件,全被您搜出來了,真沒有了。”
“不是才九百八十件嗎,還有一件呢。”
小變態當場石化。
完了,他順嘴給自己交代了。
“說,爲什麼藏着這些?”
少年愣住了。
他茫然地想,是啊,爲什麼?
這個人,他明明才見一面。
這個人,他明明才拜了她爲師。
但他的筋、骨、血、魂,全身上下的每一處,都在叫囂着,渴望着她的摧毀與愛撫。
想被她愛死,也想被她殺死!
少年垂下蟬紗般的長睫毛,失落地說,“弟子……弟子可能是個怪物,讓師尊白歡喜了。”
女子冰涼的手落在他眉心,“便是怪物,師尊也歡喜。今日你拜師,想要什麼法器?”
剎那,少年又活了過來,他眼睛發亮,臉頰泛着紅暈,扭扭捏捏地說,“那,那弟子可不可以要師尊的小衣……”
嘭。
石扶春被緋紅強勢扇進牆內。
“你在牆內好好反省。”
“……是。”
系統不贊成地說,‘宿主,這樣容易給小孩子造成人生陰影。’
下一刻,少年臉泛紅潮,興奮低喘。
“師尊扇我臉了,師尊的掌心也算吻過扶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