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常青從籃球機上跳下來, 跟副手站在一起,這兄弟平平無奇,一看就是修羅場免疫體質。
葉常青小聲地搭話, “哥們, 現在麻將桌什麼情況?”
副手也捂住嘴巴, 很有自知之明地表示身份, “我不知道啊, 我不打麻將的,而且我只是一個出場連名字都沒有的路人甲家屬。”
葉常青:“……”
哥們,戲過了。
誰不知道你是北落師門情報官X的奶爸, 人稱基地第一神奶。
對了,這傢伙……叫什麼來着?
更讓葉常青絕望的是, 在如此緊張焦灼的氣氛下, 他們的喪屍指揮官拎起了人類情報官賀不辨, “我跟他玩點刺激的,你們別跟過來。”
於是場上留下了京哥、X、少年喪屍、他和奶爸。
京哥眼勾勾盯着他們, 包括誤入修羅場的他。
葉常青覺得命不久矣,他握着奶爸的手,沉重地說,“哥們,我要是死了, 你記得每年清明給我葉家掃墓, 我跟我全家人都謝謝您。”
副手:“!”
電玩城4樓, VR虛擬體驗館。
賀不辨玩着他髮尾繫着的紅穗, 眼睛細細長長的, 像是上等丹青勾畫出來的,瞳仁也極黑, 水墨浸染後更顯柔媚。
他笑眯眯地說,“紅姐,這裡地方寬敞,色調又漂亮,最適合打麻將了。”
系統:‘……’
我看你不是想打麻將,你是想睡在麻將上!
系統嚴肅地說,‘宿主,你要警惕,這個傢伙在挖男主的牆腳,滿肚子壞水,你可不要被妖豔賤貨騙了!’
緋紅:‘妖豔賤貨?我可太喜歡了!’
系統給她回了一串點兒。
“打麻將多沒意思啊,來玩遊戲吧。”
緋紅將人摁在了暗紫色的VR太空艙蛋椅裡。
“紅姐,椅子太窄了,很難施展開啊。”賀不辨迎合着她,笑道,“我天生手腳軟,之前還學過一點芭蕾,摺疊起來是沒什麼問題,但會不會影響你的興致呢?”
情報官是天生的衣架子,模特般的身材很好詮釋了高挑修長的屬性,其面容輪廓柔和美麗,像是一株生長在水域湖邊的雲杉,高大通直,質地輕柔,就連那兩道淡細眉毛,也是順着方向,一根根整齊地長着,修剪得體,不會出現陳京直那種野蠻生長的凌亂岔枝。
一個天生漂亮到模糊性別的男人。
他勻稱、細緻、精美、紋理通透,你還沒上手把玩就能體會到一種驚人的愉悅感。
——他能讓你快樂。
你的大腦接收到了這樣的誘惑信息。
雲杉,這種淺根性的樹種,耐陰,耐寒,耐乾燥,儘管生長緩慢,但每一寸生長都得符合他自己的心意。而現在,賀不辨卻主動上交修枝剪,讓她一個喪屍來替他修剪廓形、枝椏,讓她來掌控他的生長走向。
他在低頭、示好,甚至獻媚。
“我又沒有興致,對你來說很重要嗎?”緋紅笑吟吟地問。
“當然重要。”
情報官柔聲地回覆,“能讓紅姐快樂,大家纔會快樂。”
緋紅問了一個很哲學的問題,“所以爲強者獻身,你快樂嗎?”
情報官垂下薄薄眼皮。
“我當然——”
賀不辨還沒說完,HTC頭套壓了下來,他的視野一片黑暗。
“噓。”
“遊戲開始了。”
她的笑聲似在雲端。
在這個二重夢境中,電玩城的一切設施都能正常啓動,電量很充足。
緋紅選了一款[末日天災]的VR遊戲,用的是第一人稱視角。
遊戲系統上線,龐大的液晶顯示屏立即投射出了電玩城的影像,更詭異的是,初始降落地點跟他們現在所處的VR體驗館一模一樣。而故事的雙主角,也正好坐在他們的太空艙蛋椅裡。分毫不差,如同噩夢復刻。
透過宿主的視角,系統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緋紅誇讚道,‘幻想者基地真不愧是良心賣家,這局中局、夢中夢的劇本寫的,都可以下海拍片了。’
系統:‘……’
它就知道,有宿主在,再可怕的求生恐怖片也能一秒轉換澀情片。
[末日即將降臨,你們準備好了嗎?]
賀不辨還沒按下按鈕,旁邊的人就興致勃勃按了YES鍵。
屏幕切換場景,瞬間浮現了兩人的死亡慘狀,他們雙手被反綁在腰後,內臟器官更被殘忍掏空,血水漫過腳踝,一隻慘白的手臂正往裡面塞着棉花。
白噪音混雜着電流聲響起,隨後就是一道女聲,陰森迴盪在耳畔,“我是谷緋紅,當我們坐在這張太空艙蛋椅時,我並沒有意識到,其實我們已經死了……”
“噗哈哈哈——”
比女聲更陰森的,是緋紅的狂笑。
“我死了!我死了!被做成了情侶人偶!哈哈!”
陰森女聲有些卡頓,它試圖排除緋紅的笑聲干擾,繼續冰冷敘述,“起先我也不信,但是這款末日天災是真人版驚悚冒險……”
“哈哈哈!”
“我睜眼的時候,前所未有地獄降臨了……”
“噗嗤!地獄好啊!我喜歡地獄!來吧!殺我!品嚐我的血肉!”
“……”
系統突然同情對面的“工作人員”。
這難道就是用恐怖片打敗恐怖片嗎?
鏡片裡的眼睛覆蓋了一層淡淡的藍膜,女性喪屍的嗓音摻雜着歇斯底里的興奮。
“咦,怎麼不說了,快說啊,地獄怎麼樣了呢?”
紅姐的平常音色清澈明朗,然而當她笑得沙啞之後,賀不辨耳朵像是被一層珠子滾過,又冷又癢,他有些難受蹭了一下膝蓋。
滴答。
一滴血在屏幕中央砸開,同樣有液體濺在他們的臉上。
虛擬與現實開始重疊。
森冷女聲緩緩響起,“我笑着,走向深淵……”
緋紅透過虛擬頭盔,望向某一個點。
她煞有其事地說,“深淵有點像西方背景,改成棺材會不會好一點?”
“……”你閉嘴。
緋紅整個人都躺進了太空艙裡,茶褐色的絨毯裹着她的瑰麗壯闊,她拎起一截腳踝,散漫撓着小腿的發癢處,血管顏色被室內燈管映得斑駁、妖異。緋紅興奮起來,煙癮就犯了,可惜她現在的職業是個煙酒不沾的醫生,她爲了角色扮演,一支菸都沒帶在身上。
她可真是第一敬業女主角了!
系統:‘……’
講道理,您的角色早就崩壞到銀河系了吧。
緋紅抽不了煙,只好用自己的手指來“飲鴆止渴”。她將一根尾指放進嘴裡,尖牙摩擦過指頭軟肉,帶着隱秘的疼痛與刺激感。
“唔,你們說的那麼多,該我說了吧?”
她慢吞吞舔着手指。
“我呢,沒你們那麼變態,喜歡把活人做成人偶。”她甜蜜地眯起眼睛,“等我抓到了你們,我就讓我的喪屍寶貝們飽餐一頓,剩下的儲存起來,放進冰庫裡慢慢吃,你們有三四千人,我們省着點吃,渡過第二年的末日天災,應該是不成問題的,我要感謝你們的傾情奉獻!”
“啊……”她彷彿想到了什麼,有些苦惱地敘述,“這樣雖然省事,但口感就不好了,或許可以把你們圈養起來,現吃現宰,每天都能吃到新鮮的!”
“你們——”
她的眼珠子被映得像鐵灰色的湖水,有一種冰冷機械的質感。
“覺得怎麼樣呢?”
屏幕靜止。
聲音也突兀消失了。
“紅姐,遊戲好像結束了。”
賀不辨提醒了一句。
“是麼,他們可真不耐玩兒。”
指揮官意味不明地笑。
賀不辨喉嚨發癢,某一時刻他僵住了。
一個冰冷的活物在他脖子上游動。
是喪屍的手指。
她覆蓋了上來,膝蓋壓着他的腿骨以及腰部,那一股冰冷的、腐爛的桂花香氣成了他當前敏感的情報。
“寶貝,你覺得這把遊戲我打得怎麼樣?”
賀不辨戴着HTC沉浸式頭套,畫面的中央仍然是倆人的死亡畫面,他的“玩家身體”甚至被摺疊成一個屈辱的姿勢,他盯着看好一會兒,才柔和緩慢地說,“紅姐很強,遊戲還沒開始,你就是勝者了。”
“你也贏了,不是嗎。”
他的遊戲手柄被人突然拿走。
賀不辨順從地分開指縫,讓另一隻慘白的、陰冷的手掌與他重疊掌心。
“做我的同伴,做我的眼睛。”
喪屍指揮官在深淵之上凝視着他。
“我直面你的恐懼,分擔你的痛苦,我就是你,陰影之下,我們永不分離。”
許久。
賀不辨幽幽道,“紅姐,神交過分了。”
他們明明沒接吻,沒擁抱,他甚至看不到她的臉,眉毛是怎麼挑着的,嘴角的弧度有多大。在這種信息極度匱乏的情況下,他什麼都分析不出來,但賀不辨卻覺得自己的精神世界被完全地、徹底地貫穿了。
陌生又凌厲的鋒刃正與他交歡。
“我願意聽從指揮官的一切指令。”他迴應了她,十指與她緊密交扣,“你是我的心臟,而我是你的影子跟眼睛。”
“棒極了。”
他能感覺到她的面孔靠得很近,呼吸貼在他的臉上,吞吐着。
在賀不辨晃神的瞬間,緋紅迅速抽開了他的腰帶,摸出了一管暗紅藥劑。
喪屍指揮官的口吻陰森而鬼魅。
“來,甜心,你告訴我,派你來殺我的前主人是誰呢?或許,你更想知道上一個間諜是怎麼死在我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