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已經認命,也許是想要快點好起來的**更加強烈,也許是十一郎的話起了作用,不管是因爲什麼,總之梅六開始不再刻意節制飲食。誰都清楚,飢餓與缺水只能延遲傷勢的痊癒,甚至使之惡化。
在蔚城修整了一天,買齊了足夠的日需用品,又直接請了蔚城名醫給梅六看過,除了將後腰的‘藥’換過外,名醫開的‘藥’與之前桐‘花’鎮老大夫開的並沒太大差別,十一郎便備了十幾日的,以免在路上或者小地方買不齊全。繃帶需要時時替換,也購置了不少。
次日,十一郎包了艘客船,準備順着燕渡江北上,這樣即省時間,又無陸路的顛簸,畢竟馬車趕得再慢,也比不上坐船來得和緩平穩。當然,前提是沒遇到大風大‘浪’,事實上,燕渡江灘平水緩,就算有風,也起不了多大的‘浪’。然而,意外就這麼發生了。
‘操’船的是老手,掌舵的也是老手,不過再經驗豐富的老手也架不住遇到順流而來勢不可擋的巨舶。儘管他們已反應迅速竭盡全力地避讓,仍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差點翻船。
十一郎在感到船往旁傾側的一瞬間已撲過去將梅六抱起,同時足使千斤墜,一隻手‘插’入船身中,將兩人穩穩地固定在原地,免去了隨船滾動的狼狽。直到一切平靜下來,他纔將她重新放回‘牀’上。
“其實你不欠我什麼,用不着這樣。”梅六突然開口。她自然不會忘記他說過自己的死活與他無干,所以對於他現在所爲的一切她亦不會自作多情地以爲他放不下自己,雖然明知由他相送的話,自己平安到達罪惡之城的機會會大許多,但情感上卻不願意再與他這樣親近,。於是還是沒忍住說出這句話來。
十一郎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繼續把枕頭調整好,然後轉身走了出去。外面有叫罵聲,透過艙壁時大時小地傳進來,顯然是船主與相撞的船隻吵了起來。
梅六沮喪地呼出口氣,臉在枕頭上蹭了蹭,眼中籠上一層落寞。這個人總是這樣,從來不會給人留下任何可作念想的餘地。
十一郎走出船艙,看到一艘三層大船橫攔在他們船前,上面一個管事模樣的男人帶着幾個護衛正氣勢洶洶地斥罵着這邊的船主。自己這方的水手和船主雖然滿臉的憤憤不平,卻因對方勢大,無敢回話。原本川流不息的船隻都遠遠地避開了,兩船周圍留下好大一片空域。
見到十一郎,船家趕緊迎了過來,語帶抱歉地將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本來是對方不講航道規矩橫衝直撞,這邊差點翻船都沒說什麼,對方卻硬說他們夫人受了驚,將船攔了,不肯放行。
船家愁眉不展,因爲他所有身家‘性’命全在這裡,對方要真把船扣下,他也沒法活了。
十一郎緩步走到船舷邊,擡頭看向那氣勢洶洶的管事,隱約覺得有些眼熟,卻並沒放在心上。
“讓開。立刻。”他淡淡地說,聲音不大,語調也不嚴厲,卻讓人感到一股緊迫的威壓。
那管事在見到他的那一刻,臉‘色’就變了,似驚訝,又似疑‘惑’,等到他走近,臉‘色’更是怪異,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道:“姑爺,你怎麼在這裡?”
十一郎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廢話,看似輕飄飄地一掌拍在那高出己方許多的船身上,正當其他人不解的時候,便見到自他手掌着力的位置開始,無數粉末刷刷落下,轉眼現出一個黑乎乎的大‘洞’來,而且這‘洞’還有往四周護展的趨勢。
“後退。”十一郎回頭對看得目瞪口呆的衆水手吩咐。
船家如夢初醒,慌忙讓人將船趕緊往下游劃,在水上行走的人都知道,在船沉末的時候會形成巨大的漩渦,將周圍一切東西席捲進去。
在這邊已劃出一段距離的時候,對面船上的人也早已反應過來,此時正‘亂’作一團,遠遠可以見到他們放下數艘小艇,有兩艘被幾條勁裝大漢划着,正迅速往十一郎他們這邊追來。同一時間,甲板上走出一行‘女’眷來,皆頭戴可遮住全身的帷帽,由管事等人保護着下到小艇,想必便是他們之前口中所說受到驚嚇的夫人。
十一郎對快劃到近前的追兵視若無睹,卻注意到對面有一個‘女’子在上小艇前停了一停,似乎往這邊看了一眼。他隱約感覺出落在身上的目光含着疑慮,不過沒有時間多想,因爲船舷已被追上來的人用鐵爪勾住。
船家嚇得面無人聲,將所有水手都趕到了船艙下面去,自己卻硬撐着站在十一郎身邊。他很清楚十一郎惹了大禍,但是自己也有責任,所以哪怕是雙‘腿’哆嗦得快要站不住了,他仍沒想過躲起來。
十一郎沒有理會船家,負手站在那裡,如鬆立巖崗,青竹勁拔,渾身上下帶着一股說不出的閒適。船家看着他的背影,心裡的恐慌竟不覺消退了許多,腰下意識地也跟着‘挺’了起來。
幾條人影飄落甲板上,在看清十一郎容貌時皆是一怔,身上帶着的凶煞之氣微斂,而後紛紛躬身抱拳:“見過姑爺!”
十一郎鳳眸微眯,臉上神‘色’卻無變化,倒是船家嘴裡像塞下一個‘雞’蛋,半天闔不攏。開始他不是沒聽到那管事也喊過姑爺,但是十一郎接下來就把人船給毀了,他自然覺得肯定是認錯人了,但是現在這麼多人同時認錯……他擡手啪地一下合上自己的下巴,咂了咂嘴,覺得這事兒真夠玄妙的。
其實不止他一個人心裡在納悶,面前幾個彎着腰神‘色’恭敬的剽悍漢子也在心裡嘀咕,暗道莫不成是姑爺和小姐吵架了,竟然發這麼大的火氣。又想原來姑爺深藏不‘露’,內力竟然這般深厚,以後當差可得更加小心了。
十一郎冷淡地看着他們,半天沒說話,直到最前面的人額上開始滲出冷汗,才緩緩道:“我並不是你們的姑爺。”
幾個漢子正被他看得心裡繃緊了根弦,聞言那弦啪地斷了,反‘射’‘性’地與同伴對望了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怪異神‘色’。其中爲首的漢子沒有辦法,只能微微直了腰,拱手陪笑道:“那不知閣下如何稱呼?”除了神‘色’冷淡一點,給人壓力大一些外,他實在是看不出眼前之人與自家姑爺有什麼區別。
“王十一。”十一郎腦海中隱約浮起一個念頭,卻因爲太過迅速,沒能捕捉到,嘴裡倒是毫不遲疑地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船家本來想扯他衣服讓他不要說真名,哪知他速度那麼快,不由得在旁邊暗暗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