噸!
在意識到這點後,趙都安下意識喉結滾動,嚥了下口水。
真的只是下意識的,不摻雜其他的念頭,畢竟剛喝了那麼多,屬於人在驚訝時本能舒緩情緒的動作。
但這模樣落在徐貞觀眼中,女帝眼神中便多少有了幾分“嫌棄”的意味了。
“陛……陛下……臣……”趙都安心思玲瓏,意識到舉動惹人誤會,便想解釋,但又發現眼下氣氛與場合,着實有點不合適。
往日裡,二人見面,雖也時常有私密的時候,但除了那次在宮中沐浴,女帝親自給他灌頂外。
其餘幾次,也都是彼此衣衫完整,氣氛正經。
君是君,臣是臣。
涇渭分明。
但此刻,已是深夜。
自己只穿着“睡衣”,就這麼與女帝在寢宮閨房中說話,對方也不是威儀的姿態,而是一副已經睡下了,不久前被叫醒的慵懶姿態。
就……
挺怪異的。
“好了,不必解釋什麼,是朕命人將你帶過來的。”
徐貞觀看着眼前,往日裡花言巧語,能言善辯,此刻卻手足無措,結結巴巴的趙某人,莞爾一笑。
方纔那副冷淡模樣,也如冰消雪融。
她邁步走到房門邊,大方自然地將腳上的鞋子踢下,丟在門口。
趙都安倉促間,只瞥見兩團蓮白的玉足踩在針織地毯上,繼而被拖地的紗裙遮住,足底更有一抹紅一閃即逝。
沒穿襪子……懵逼的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竟是這個。
不知怎的,剛喝了一壺水的嘴巴又幹澀起來,應是腦子鼓脹的緣故,趙都安發現自己今晚的思維轉的格外緩慢。
沒有往日那般靈巧,在女領導面前應對自如,反應力也變得遲鈍許多。
就像突然回到了大學剛畢業,初入職場時的姿態笨拙。
“坐下吧,你今晚冒險立下大功,朕獎賞你還來不及,又豈會在意功臣的少許失禮。”
徐貞觀輕描淡寫道,說話之際,主動走了過來,示意他也坐下。
而當女帝表現的大方自然後,那古怪的氣氛也得以緩解,趙都安也只覺如釋重負,渾身輕快了許多。
忙恭敬道謝,繼而,君臣二人就當真在茶几兩側相對而坐。
趙都安是盤坐姿態。
徐貞觀因是女子,考慮到在臣子面前盤膝着實不雅,便曲腿側坐,一雙小腿從紗裙中探出,又沒入茶几下。
“說說吧,今晚具體怎麼回事?”徐貞觀神態認真,詢問道:
“馬閻與朕說了些,但他不曾親歷,朕想聽聽完整過程,不要漏掉細節。”
“是!”
趙都安見說起正事,深吸口氣,收束雜念,說道:
“此事,還要從白日時分,妖道操控逆黨‘壓艙石’來見臣說起……”
女帝要聽細節,趙都安果然講的極爲仔細。
從他早些日子,就準備對逆黨動手開始,到妖道上門,他擔心夜長夢多,提前收網……
一直講到自己被強行入夢。
前面的部分,他沒有進行任何隱瞞,唯獨在入夢這塊,改變了說法:
“臣當時意識還算清醒,那妖道還在夢中,試圖進一步蠱惑臣,說我之所以找到他,就是被蠱惑影響,試圖令我恐懼。
臣並未經歷過這等詭異術法,擔心被蠱惑,沒再敢與他多說,便按照陛下叮囑臣的法子,觀想六章經。
之後夢境一陣天旋地轉,臣記憶不清,只記得那妖道怒吼連連,然後就炸成了一團白光……”
這是他早就準備好的說辭。
徐貞觀揚了揚眉毛,點頭道:
“你觀想六章經的話,便等同於進入冥想之境,那妖道侵入你的夢,便會被你裹挾着,一同撞入其中,太祖帝留下的圖卷唯有修行這一脈的可入。
外人闖入,便會被圖卷內力量抵禦……你所見的天旋地轉,想來便是二者碰撞導致。”
說着,她皺了皺小眉毛:
“不過朕也未曾經歷過,倒不知具體如何。恩,聽馬閻說,你在六章經中,遇到了個紅衣女術士?是她降臨,將那妖道神魂擊潰?”
不是……小馬你嘴這麼鬆嗎?啥都往外說……趙都安吐槽,毫不遲疑點頭:
“臣去武庫查了下資料,暫時猜測那女術士,名爲裴念奴。”
他壓根沒指望隱瞞此事,一來是馬閻知道了,二來,他來宮中查閱資料這件事,也瞞不過人。
女帝既然問了,那索性坦誠一點。
“裴念奴……”徐貞觀眸中透出詫異,恍然道:
“那個六百年前江湖第一女術士?先祖的確與之有過交集,朕卻都不知曉,六章經中還有這麼一位。”
這話就有點意味難明瞭。
趙都安只能尷尬笑笑,不過他早就與女帝攤牌,自己乃是“龍魄”選擇的新一任主人。
所以,六章經的修行裡,有些特殊,也說得通。
並且,這反而更方便解釋殺死妖道這件事。
女帝既然不知道六章經裡裴念奴的情況,那就無法估測其實力,這就成了個只要趙都安自己不說,就無法證實的事情。
反正那個愛聽修仙故事的嫁衣女術士沒法出來澄清……
“陛下知道此人深淺嗎?臣嘗試查了查,但資料很有限。”趙都安絲滑地話題轉進。
徐貞觀果然被帶跑偏,想了想,說道:
“朕也不甚清楚,六百年前恰逢亂世,人間各路烽火硝煙不斷,許多典籍,乃至傳承都斷絕了,後世人想探尋也很艱難,尤其是江湖人可沒有宮廷史官記錄,很多事,一代人死了,便徹底埋藏於時光中。
不過,朕隱約記得,曾在某本古籍中看到,說着裴念奴乃是化名,其真實身份,疑似西涼古國的王公貴族……”
西涼古國?
趙都安愣了下。
他知道,六百年的亂世中,曾有許多大大小小國覆滅,這西涼國,似乎是西域那邊的一個小國。
其舊址,估摸要西出玉門關,或西出陽關,距離京城着實遙遠了些。
一個西域小國的貴族女子麼?
有多貴?
會不會是個公主啥的……趙都安浮想聯翩,暗暗思量,有空可以查一查這個古國的資料。
“這個且放在一邊,你繼續說。”徐貞觀給他一打岔,險些跑題。
“哦哦,就是……那個妖道的神魂炸了麼,然後我驚鴻一瞥,趁着那些記憶碎片徹底湮滅前,看到了兩個畫面。”
趙都安繼續講述,先將蠱惑真人與莊孝成的對話完整說了一遍。
然後又說自己倉促瞥見,妖道在一間疑似寶庫的地方,取了神像和蠟燭出來。
他沒說那片玉質葉子,一來是想在女帝前藏個私房錢。
二來,也是擔心這葉子若真能抵抗‘武神觀想’,那自己的謊言就會出現巨大破綻。
“是這個?”徐貞觀聽完,袖子一拂,二人之間的茶几上,就多了一個巴掌大的黑色猙獰神像,與三截熄滅的紫色蠟燭。
“對對對!”趙都安小雞啄米般點頭,好奇道:
“這是什麼?那妖道,是通過這東西,操控傀儡的麼?”
徐貞觀輕輕頷首,玉面含霜:“這是冥教的鎮物法器。”
“冥教?江湖中,那個邪道術士組織?”趙都安大吃一驚。
穿越至今,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憨憨小白,平常也會看一些資料。
雖然仍存在大量知識空白,但對於幾個邪道組織,還是有所耳聞的。
徐貞觀“恩”了聲,見他一臉對知識的渴望,只好解釋道:
“三大邪道組織五猖教、冥教、白衣門,分別信奉猖神、死神和喪神……這妖道就是五猖教的信徒,這一派與另兩個又不同。
冥教和白衣門的人,往往成羣結隊出現,類似門派或幫派的組織。但五猖教極鬆散,成員除了都信奉猖神,放縱慾望,沒有什麼上下級的觀念,往往是獨來獨往……”
她簡單解釋了下區別,才嚴肅道:
“看來,那妖道是與冥教的人合作了,或起碼得到了幫助,纔會擁有此物。這也能解釋,其三年前爲何死在宮中,如今卻又能歸來。”
趙都安問出了最擔心的問題:
“陛下覺得,那這妖道,這次是真死了麼?還是仍舊有復活的可能?他若沒死透,又活了,又是否會記得臣?”
徐貞觀看了他一眼,以爲是他擔心,便安慰道:
“朕雖不確定此人死了沒有,但哪怕他還能活,也必然要付出大代價,很可能陷入長久的虛弱,倘若真是冥教幫了他,那假使他真又活了,也不會記得是被你殺死的。
甚至不會記得來京城後的一切記憶。
呵,他這次入京,之所以知道找誰報仇,想必也是後續調查才得知的。”
咦,聽起來貞寶老婆你對冥教的那個復活法子很瞭解啊……語氣這麼篤定……
щщщ⊙ ttκǎ n⊙ ¢o
趙都安驚奇之下,也放心了許多。
雖然他也不太在意夢境暴露……畢竟,誰會相信一個瘋癲道士的話呢?
但對方丟失這段記憶,於他而言,仍是最安全的。
甚至於……
若蠱惑真人還能復活,且不知道這次怎麼死的,那等他恢復了,趙都安豈不是可以再如法炮製,收割一波?
就像把韭菜養肥了一次次反覆噶……嘶,突然還挺盼望他沒死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