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服服泡了個澡,痠軟的手腳終於慢慢恢復力氣,不似之前那般虛軟無力。
換上一襲略顯儉樸的居家常服,姜芃姬跪坐在銅鏡面前,任由尋梅和踏雪擺弄她的頭髮。
察覺到左側踏雪略猶豫的動作,她不由得睜開眼,略略瞥過去,輕聲道,“怎麼了,尋梅?”
此時,尋梅的視線正落在她鬆散半開的衣襟上,隱約能看到裡面層層相裹的束胸。
被抓了個正着,尋梅雙頰染上些許緋色,猶豫咬了咬下脣,聲若蚊吶。
“二郎君,那個徐軻,現在還在院外廊下跪着呢……不知……”
尋梅剛說出口,就收到一旁踏雪狠狠一瞪,讓她不得不閉上嘴,面上帶着幾分擔心和怯意。
“半個時辰不是早過了,他怎麼還跪着?”
姜芃姬蹙了蹙眉心,她讓徐軻跪着反省半個時辰,也就一個小時而已。
可按照尋梅剛纔的話,豈不是意味着徐軻在外頭跪的時間超過兩個時辰,至少四個小時?
踏雪輕哼一聲,雙手靈巧地將她的長髮挽成簡單的男髻,略顯鬆垮,多了幾分隨性和慵懶。
“也就尋梅還心軟,就憑徐軻之前給郎君惹麻煩的舉動,跪個一天一夜也不過分。更何況,郎君只讓他跪着反省半時辰,他自己不願意起來,誰還能押着他的肩膀不讓他起身了?”
像是點燃的炮仗,踏雪的話語中帶着濃濃的不滿和火氣。
姜芃姬起身,攏好衣襟,將外頭的衣袍收緊,語氣帶着些許安撫。
“我看吶,踏雪還是改個名字好了,這個火辣的脾性哪裡有冰雪般的冰冷?那心腸,分明火熱得不得了。我知道你在爲我抱不平,只是徐軻不一樣,不能當做尋常奴僕看待。”
踏雪被姜芃姬這麼打趣揶揄,一張俏臉也是染了緋色,嗔道,“郎君如今像是開了竅一般,真是什麼話都說得出口。虧得奴知曉郎君爲人,若是換個姑娘家,這魂兒還不被胡亂勾去了。”
這句話翻譯過來,也就四個字——不娶何撩!
“好好好,我以後收斂一些就是了,絕對不胡亂勾姑娘家的魂。”
姜芃姬談笑完,旋即轉頭對尋梅吩咐,“你去跟徐軻說一句,讓他早點下去歇息,明早還要跟着我一起去莊上巡視。如今這天氣反覆不定,夜裡溼氣也重,他在廊下跪了那麼久,膝蓋怎麼禁得住寒氣侵襲?不能仗着年輕就不在意了,給他找個郎中瞧瞧,開些驅寒的藥。”
尋梅一開始還有些忐忑侷促,不過聽到姜芃姬的囑咐,蒼白的臉色又恢復幾分紅潤。
她就知道,二郎君還是那個二郎君,一向都是那麼溫柔寬厚的。
瞧着尋梅退下,踏雪輕哼一聲,帶着些許不屑,低低嘀咕,“異想天開!”
依照旁人聽力,肯定聽不到她講了什麼,然而這不包括姜芃姬。
她有些狐疑地扭頭問道,“尋梅這丫頭怎麼就惹到你了,我瞧你們倆平時關係挺好的。”
踏雪呼吸一滯,旋即又有些彆扭和尷尬,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這個問題。
最後,她乾脆自暴自棄般絞着帕子,咬着脣道,“郎君心善純良,自小又是被當做男兒教養,哪裡知道尋常女兒家的心思?那個尋梅,分明是有了旁的心思,想着另謀高處呢。”
“另謀高處?”姜芃姬微笑着挑眉,聲線略微壓低,多了一絲好奇,“你說尋梅瞧上徐軻?”
徐軻麼,雖然也才十七歲,然而放在古代已經是可以成家立業的成年男子了,長得也不差,雖然受了黥刑臉上多了印記,但這絲毫不損他的美貌,甚至在姜芃姬看來,反而更加成熟。
踏雪聽了她直白的猜測,雙眸都有些發直了,似乎不敢置信一般在她臉上來回巡邏,執意想要看出些什麼門道來。然而姜芃姬的內心哪裡是那麼容易窺探的,小半響之後踏雪放棄了。
“哪裡是瞧上徐軻?分明是生了異心,覺得徐軻奇貨可居!雖然奴和尋梅都只是郎君身邊的丫鬟,然而丫鬟也有三六九等,更別說郎君情況特殊,待郎君弱冠之後……地位更加不同。”
踏雪起初還是憤憤咬牙,說到這裡臉頰莫名紅了一下,有些含糊地把某些內容跳了過去。
整個柳府,除了幾位主人知道柳蘭亭真實性別之外,也就踏雪和尋梅了。
兩個丫鬟都是柳佘和繼夫人精心挑選的,從小教養,平日裡的吃穿用度甚至比一般的富商千金更加講究。她們兩人都是心眼通透的,小時候還不懂,現在還能不知道?
除非某些不可抗力的因素,柳蘭亭的性別估計要一直隱瞞下去,作爲少有知道真相的兩個丫鬟,未來的歸宿也十分明確——等柳蘭亭弱冠成年之後,肯定要成了她的房裡人!
如果柳蘭亭是男子,這種未來對於每個丫鬟來說,都是絕好的機緣,搖身一變成了人上人。
仗着年少時候的情誼,就算不能獨寵後宅,也能得到額外幾分青眼。更別說柳蘭亭還是心軟純善的個性,哪怕她們以後不得不在正室夫人手底下討生活,也絕對不會被冷落糟踐。
很可惜,沒人比她們更加清楚,柳蘭亭不是男子,而是和她們性別一致的女子。
尋梅有了其他心思,想爲自己謀一條出路,很正常。
姜芃姬腦瓜子靈光,哪怕她對這個遠古時代還不甚瞭解,可是某些邏輯性的東西,她也能推測出來。連線到踏雪和尋梅的態度,心裡頭那點兒小小的疑惑瞬間得到了解答。
抿着脣輕笑,她擡手親暱地拍了拍踏雪的髮髻,在對方疑惑且生氣的眸光中,調笑道,“尋梅這麼做,這不正好如了你的意?她走了,以後可就你一人獨佔本少爺的寵愛了。”
踏雪:“……”
先是俏臉緋紅,旋即又多了幾分難堪青色,等發覺姜芃姬臉上的的確確只有調笑,她瞬間明白自己被耍了,氣得眼眶染上血色,“郎君怪會戲弄人,奴在你心裡就是個小肚雞腸的?”
身子一扭背對着她,氣哼哼的模樣映在燭火下,顯得格外動人嬌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