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瑾原本還疼得齜牙咧嘴,等他聽到姜芃姬如此囂張登場的宣言,手不疼了,他胃疼。
如果是在河間郡,她這麼囂張沒事,好歹柳佘能兜着。
可如今,這裡是上京,天子腳下,她並不佔地頭蛇的優勢,竟然還能這麼囂張。
想到自己方纔的謙和退讓,最後換來這般羞辱和手臂的一刀,頓時覺得,還是囂張好了。
“蘭亭,小心,這些人來者不善。”風瑾左手捂着傷口,刺目的鮮血從指縫不停流出,臉色因爲疼痛和失血而蒼白,甚至連說話的聲音都十分虛弱,“北疆皇庭派來的使者……”
姜芃姬看看庭院內與人對峙的幾個壯漢,一個一個披着黑髮,辮着細小的辮子,頭上扎着花布巾,濃眉斜飛入鬢,模樣面孔比較深邃立體,一眼就能瞧出這些是外族之人。
只見他們一個一個裸着上身,肩頭胸口紋着奇特而複雜的紋身,隱約能看出猙獰兇獸的模樣,上身露出石塊般鼓起的肌肉,一條手臂比風瑾少年大腿還粗,肌膚上抹了油,還能反光。
“呵,北疆皇庭派來的使者?”姜芃姬冷冷獰笑一聲,上前兩步,人羣自動爲她分開一條道,“風瑾,你這年紀是活到狗肚子身上了吧?堂堂中書令之子,竟然被人這麼欺負?只是幾條看門狗而已,又不是北疆皇庭後裔,你就被打成這個模樣,真給你老子丟臉。”
風瑾表情都變了,倒不是生氣姜芃姬說得難聽,而是事實就是如此。
堂堂中書令的兒子,在昌壽王名下的湯泉館舍被人打了臉,還傷了重要的右胳膊。
幾天之後的考評,因爲這個傷勢,他極有可能無法參加。
“你罵誰是看門狗?”
姜芃姬站在風瑾面前,視線對向開口的人,其他學子有些在觀望,有些則是想要上前相助,但他們並沒有帶任何趁手的武器,單單比較個頭,哪裡是這些小山般持刀壯漢的對手?
風瑾最倒黴,傷了胳膊還被打了臉,其他人則是衣裳凌亂,偶有擦傷。
“嘖,哪條狗偷了他嫂子,罵得就是哪條狗。”姜芃姬像是吃了火藥一般,心情差得很,這會兒有人湊到她面前找抽,自然是不客氣地一頓猛懟,“北疆不是給人分三六九等麼?除了皇室是一等人之外,其他都是次等垃圾。說你們是看門狗,這是誇獎,彰顯兩國友誼呢。”
風瑾從未見過這麼潑辣的姜芃姬,一時間也驚得忘記疼了。
那些糙漢也被姜芃姬這麼一頓罵給噎到了,領頭那人模樣兇悍,卻不是擅長口舌之人。
他們覺得那些書生文弱,嘴巴里只會唸叨什麼之乎者也,兩條大腿加起來沒自己一條胳膊粗,正值敏感時期,哪怕他們羞辱這些白斬雞,東慶皇室也不會對他們怎麼着。
“你、你說誰偷嫂子了?”
領頭的壯漢面色閃過一絲驚慌,提刀先前一步,瞬間拉近他與姜芃姬的距離,惡狠威脅。
姜芃姬呵呵一聲,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還偷了你老子的小老婆呢。”
風瑾知道姜芃姬不會無的放矢,估計她說的這些話還是真的,不然那個壯漢的反應不至於這麼激烈……驀地,他不禁想到那夜匪寨,自己一個照面便被姜芃姬抖開底子的場景。
“懷瑜,哪條狗傷你的?”
姜芃姬根本沒將眼前這些壯漢放在眼裡,不服就幹,她吵架不輸人,打架更加不可能輸。
“蘭亭,東慶乃是禮儀之邦……”風瑾暗暗苦笑,“對了,打我的是那個扎綠頭巾的。”
他內心覺得姜芃姬這麼說很爽,但也要注意兩國影響啊。
不過小夥伴願意爲自己出頭,這份心意不能拂拒。
“跟人說人話,因爲人聽得懂人話。跟狗就要說狗話,因爲狗聽不懂人話。你瞧,你跟他們說人話,他們聽不懂。可我跟他這麼說,他們不是聽得懂了麼?”姜芃姬嘖了一聲,“對待外國友人,你應該隨之改動,積極消除語言隔閡,這纔是正確的外交方式……”
所有人都知道姜芃姬這是鬼扯,偏偏有人覺得自己被洗腦了。
這番歪理,似乎還真有那麼些意思哦。
那幾個北疆壯漢本來就是過來挑事的,原本欺負那幾個文弱書生還挺痛快,碰見姜芃姬這麼一個伶牙利嘴的,頓時火冒三丈,說不過那就打,反正不死人就沒事。
東慶重文抑武多年,北疆邊境那些倒算得上鐵骨錚錚的漢子,但他們進入東慶之後,看到的男子莫不是簪花撲粉、走路都恨不得扭腰的娘炮,偶爾有幾個正常的,也是四肢不勤。
他們可以拍胸脯說,滿院子的白斬雞加起來還不夠他們砍的,更別說眼前這個矮個子了!
事實證明,他們今天似乎碰到了一個假娘炮,真大力士!
砰——
姜芃姬身形瘦小,有靈巧的優勢,而她的力氣和外表根本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原以爲擡手就能拿下,卻不料姜芃姬比泥鰍還要滑溜。
空手奪下其中一人手中刀刃,兩指捏着對方手腕關節,不但迫使對方鬆開握刀的手,同時一個旋身近對方懷中,一拉使對方身體前傾,另一手手肘向上猛地一擊,正中那人的喉結。
電光火石之間,又接住對方脫手的大刀刀柄,同時扭身以膝蓋向上一頂。
耳朵靈敏的,甚至能聽到一聲囊袋破裂、液體迸濺的聲響。
衆人:“……”
等等,那個位置……
風瑾嚇得向後退了一步,兩腿隱隱打顫。
姜芃姬以那個壯漢的身體爲盾,擋下衝着她背心的一刀,手腕翻轉,刀身調轉一個方向。
她的背後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刀身靈動地從偷襲者的眼前劃過,頓時血液灑開,看得人眼睛生疼不已。這還未完,她將“盾牌”丟下之後,手指成爪扼住其喉嚨,向下一扯擲在地上。
臉着地不說,姜芃姬給予的力道再加上本身下墜的力道,整張臉血肉模糊,成了平底鍋。
明明是十幾個大漢圍毆一人,但看場上的形式,怎麼看怎麼像是姜芃姬圍毆他們一羣人?
風瑾知道姜芃姬能打,但不知道她已經能打到這個地步,見誰打誰。
那些壯漢可都是飽經訓練的北疆悍士,人數極少,但戰場上卻彷彿人頭收割機。
“說,你哪條狗爪子弄傷懷瑜的?”
對方被姜芃姬踩着一側臉,面龐扭曲,動彈不得,好似被一座五指山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