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你到底是誰呢?”
呂徵一臉戒備地看着花淵,神情凝重,彷彿一個不對勁他就要拔劍拼命。
花淵脣角露出一絲刻薄的譏誚,對於他而言,呂徵的防備更像是擱淺魚苗無力的掙扎。
“呂少音,你以爲我是誰呢?”
花淵說話的語調變了,不似南盛雅言那般軟糯平和,聽着更像是東慶河間那塊兒的。
“你真以爲自己是柳羲?你不過是花淵得了失心瘋之後,臆想出來的人物。”呂徵咬牙說出了最能刺激對方的話,若是任由花淵這個瘋子繼續蹦躂下去,還不知道會惹出什麼事情,倒不如趁早讓他謝幕領盒飯好了,“你若真是柳羲,你不妨回想自己從小到大的經歷……”
畢竟只是臆想出來的人格而不是人格本尊,很多記憶都是模糊缺失的。
花淵能通過蒐集姜芃姬的生平經歷,模擬臆想出對方的性格、言行舉止和小習慣,但姜芃姬的童年、少年、青年時期的詳細經歷,花淵不可能每一樁事情都知道,這就是個破綻。
果不其然,當呂徵說出這話之後,花淵的神情都變了。
呂徵一邊防備對方暴起發難,一邊繼續9用言語刺激花淵。
“你說你是柳羲,那你可還記得當年琅琊郡求學,我曾與你在望山亭對酌的事?那個亭子裡,你我都說了什麼話?”呂徵一字一句道,“你根本回答不出來,因爲你不是柳羲!你是花淵,南盛寧州人士,家中有父母兄長,雙生胞兄未及序齒年紀便夭折,父母未等你長到啓蒙之齡便染了時疫過世,家中產業被叔父嬸母奪走。明面上善待你,暗地裡卻用後宅見不得光的手段養廢你。你變得懦弱,娶了他們精心挑選的"dangfu"爲妻,此女與人私通生下一子一女,你因爲太過懦弱不敢反抗……花淵,這纔是真正的你,現在的你只是臆想出來的假象……”
花淵本尊是個性格溫和到懦弱的人,不知道反抗,但又不甘於現狀,不願意被欺凌羞辱,因此分裂出了性格睚眥必報、狡詐殘忍的“胞兄”。“葛林”與花淵有些親戚關係,他身世悽慘但武力極好,花淵同情對方的遭遇又豔羨對方的能力,興許也是因爲這個才分裂出“葛林”。
剩下的人格更像是情緒不穩定狀態下生出的bug,
他們的存在給花淵造成沉重的負擔,爲了自保,花淵本能分裂出剋制他們的“柳羲”。
原因也簡單,因爲花淵直面姜芃姬的時候,體內人格都在顫抖畏懼。
誰能料到,這個人格是如此危險,不止能吞噬弱小的人格,還能威脅主人格,鳩佔鵲巢。
呂徵不知道這麼多詳細情況,但根據他的推測,所知實情與真相也差不離了。
“你根本不是柳羲!你就是個患了失心瘋卻不知道自己是誰的瘋子!”
呂徵剛說完,花淵突然暴起將他手中的佩劍奪過來,掐着他的脖子,面色猙獰無比。
“僅憑你一人之言,你以爲我會相信?下次再胡言亂語,我便殺了你。”花淵壓抑着聲音,隱隱帶着幾分近乎癲狂的顫抖,聽得人心肝直顫,他喘息着道,“我當然是柳羲,只要殺了那個冒充我的人,我就是唯一的柳羲。呂少音,你要是再妨礙我,休怪我不念當年同窗之情。”
說罷,對方一個用勁兒便抓着呂徵的衣領將他摔到一邊。
呂徵腳下一個錯步沒站穩,胡亂間抓到了帳幕,狼狽摔倒在地。
若非這頂帳篷扎得很有技術含量,整體牢固穩定,怕是要被呂徵撞倒了。
呂徵狼狽爬起身,左手抓緊了佩劍,重重哼了一聲,甩袖離開。
此事一定要告知主公才行,現在的花淵就是個隨時要人命的瘋子,若是執意留着他,怕是姜芃姬還沒帶兵打過來,花淵就暗戳戳將安慛暗算死了。若真是如此,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呂徵的想法是沒錯,架不住安慛早就被花淵打過預防針。
對於呂徵的擔心,安慛根本沒放在心上,不僅沒有重視,反而有些想笑。
失心瘋是個什麼樣子,他還是見過的,花淵思路清晰、能力卓絕,哪兒像是個瘋子了?
倘若天下瘋子都像他一樣,那正常人還有活路?
呂徵不知道,花淵投奔安慛的時候便主動交代過底子,那時候上線的是他的“胞兄”。
“胞兄”告訴安慛,自個兒是花淵的孿生兄弟,因爲一人早逝卻捨不得兄弟,便共用一體。
二人性情不同、習慣不同,反而被一些不明事理的人視爲患了失心瘋的瘋子。
安慛那時很缺人,呂徵也纔剛剛投奔他,他還沒摸清呂徵的能耐,心裡有所保留。安慛見花淵主動投靠,神志清醒又是個人才,根本沒有半點兒瘋癲的跡象,他便信了花淵的說辭。
這麼多年,花淵都瞞得挺好,安慛又極其倚重他,根本不信什麼失心瘋的污衊之詞。
呂徵急得嘴角起泡,安慛仍舊不爲所動。呂徵失望的同時,只能另尋辦法,採用迂迴對策減少花淵的危害。例如,將花淵調離少主身邊,然後再想辦法離間安慛、少主與花淵的感情。
不過,這個計劃第一步就夭折了。
安慛信任花淵,同樣也不看重過繼來的這個“少主”。
他不理解呂徵的苦心,反而覺得呂徵有些挑事兒,思及花淵上的眼藥,他對呂徵有些不喜。
呂徵又不是蠢人,一番勸說無果,他便知道安慛是不會改變心意了。
“真是氣煞人也!”
呂徵回了帳篷,氣得想要摔東西泄憤,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先生,主公爲何不信先生的話?”
呂徵的書童跟着他從東慶來了南盛,這麼多年風雨都見過了,書童不理解原先表現良好、求賢若渴的安慛,爲何會是這副樣貌,這與安慛當年苦苦懇求呂徵出山的樣子相差太大了。
“哼,他還能爲何?”呂徵冷嘲道,“骨子裡全是高人一等的糟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