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徵找了藉口支走安慛,面上再也不遮掩對花淵的厭惡和噁心,渾身上下寫滿了戒備。
自從知道花淵有失心瘋的毛病,呂徵私底下翻閱了不少相關醫術和野史故事,結合自己的判斷和他對花淵的觀察,呂徵覺得花淵這人不僅腦子有病,還十分危險,不能隨意靠近。
呂徵曾提劍去找花淵算賬,對方卻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蘭亭公柳羲。
起初,呂徵還覺得可笑,但經過一陣子的嚴密觀察,他卻有些不寒而慄。
尋常人發病,頂多瘋瘋癲癲、胡言亂語,說自己是誰誰誰,活像是亡靈附體。
花淵的失心瘋卻比呂徵瞭解的病症更加嚴重,他沒有胡言亂語、瘋瘋癲癲,反而口齒凌厲、思路清晰。呂徵大膽試探,發現花淵每次發病都會冒充不同的身份,例如花淵的胞兄、花淵的妻子、妻子的情夫、葛林、柳羲……有些人連聽都沒有聽過,他們出現時間各不相同。
呂徵起初還以爲是亡魂附體,但當花淵說他自己是“柳羲”的時候,呂徵便知道對方這是徹底瘋了。看似清醒理智,實則瘋癲得沒了自我,真情實感地將自己臆想爲另一個人罷了。
正因爲如此,呂徵更加不能理解自家主公的決定。
他爲何要重用一個有失心瘋的瘋子,還讓這個瘋子去教導少主?
儘管少主是安慛從旁支過繼過來的孩子,不是親生的,但安慛早年流亡的時候傷了身子不可能有自己的子嗣了。若無意外,這個過繼來的少主就是日後的繼承人,安慛也該鄭重對待。
呂徵心中思緒複雜又糾結,始終想不通其中的關鍵。
未等他解開這些謎題,他發現了更加驚悚的事情,可怖程度堪比白日見鬼。
某日,他收到一張來自花淵的求救信。
沒看錯,的的確確是花淵寫給他的求救信,信箋染了胭脂香,上面的字跡也極其溫婉柔和,一瞧就知道是女兒家的手筆,落款更是讓人摸不着頭腦,居然是花淵他嫂子寫的,字字含淚。
呂徵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催動,私下見了舉手投足都女氣十足的花淵。
“這信函是你寫給我的?爲何求救?”
花淵用袖子壓了壓眼角溢出的淚水,眉宇間帶着女性風情,坐姿更是小家碧玉得很,看得呂徵格外不習慣。對方壓低了嗓音,聽着有些尖細,他還給呂徵行了一個標準的女性見禮。
花淵一開口,呂徵便知道不妙。
“奴家姓魏,夫家姓花,數年前嫁予花淵,爲其生兒育女,沒有功勞亦有苦勞,誰料花淵喪心病狂,趁着南蠻攻城屠戮的時候,舉刀對奴家和一雙兒女下手,奴家實在是冤屈得很啊。”
花淵說着說着就哭了,呂徵仔細瞧他舉動神態,活脫脫一個飽受苦難的士族婦人。
呂徵調查過花淵,知道花淵的妻子姓魏,二人育有一子一女。
不過,聽聞花淵妻子生性風流放浪,時常趁着花淵發病的時候,從外找來情夫共度。
因此,這對兒女的生父到底是誰,還需要打個問號。
呂徵算是明白了,花淵這是又發病了,臆想自己是被他親手殺死的嫡妻?
“你尋我做什麼?你說有人要殺你,這又是怎麼回事?”
大概是嚇夠了,呂徵的心臟格外堅挺,接受能力也翻了好幾倍。
自稱花淵嫡妻的人格哭啼啼,面上帶着無盡的驚恐,哆嗦道,“那人是柳羲!”
呂徵:“……”
“呂軍師,你可一定要救救奴家啊,奴家發現了,那人就提着刀站在奴家身後……”
呂徵冷不丁打了個哆嗦,忍着噁心將自己的手抽回來。花淵雙手抓着他的時候,他發現對方的手心都是黏稠又冰冷的汗液,那種觸感讓人噁心得不行,雙臂的汗毛都根根立起了。
“魏夫人,這大白天的,你可別嚇人。”
花淵身後哪有什麼人,空蕩蕩的,更別說提着刀的“柳羲”了。
患了失心瘋的人發病之後都是這個德行?
話音剛落,花淵的身體突然抽搐一陣,口中溢出一聲彷彿瀕死般的痛呼,高亢且尖銳,嚇得呂徵渾身一震。呂徵忍不住擡手輕撫胸口,坐在他對面的花淵重新變回熟悉的冷漠和尖銳。
“花淵,你真不用去找個醫師瞧瞧腦子?”
呂徵真情實感地建議,主人格上線的花淵卻冷哼一聲,拂袖大步離去。
又過了兩日,呂徵再度接到一封來自花淵的求救信,落款是個並不算陌生的名諱。
花淵他老婆的小"qingren"之一,疑似兩個孩子的生父。
“犯病就犯病,有必要臆想自己是給自己戴了綠帽的嫡妻情夫?”
呂徵發愁地抓了抓髮髻,嘆了一聲還是去赴約了。
他又一次瞧着花淵哭哭啼啼跪在他腳邊,雙手抱着他的腿,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你尋我作甚?難不成是‘柳羲’也要來殺你?”
呂徵甚爲無語,他覺得自己和花淵打交道多了,遲早自己也會變成失心瘋的瘋子。
自稱是花淵老婆情夫的人格驚恐又畏懼地道,“是啊,你怎麼也知道?求求你救救小爺,小爺不想死啊!只要你救了小爺,小爺立刻讓家僕給你千兩白銀,不,萬兩都行——”
呂徵冷眼看着花淵又哭又鬧的狼狽模樣,內心波瀾不驚,甚至有點兒想笑。
對方又哭訴道,“她……那個柳羲,那個瘋子已經殺了好幾個人了……”
呂徵心下一驚,試探道,“殺了誰?”
對方哆哆嗦嗦說了四五個人,最近被殺的是花淵嫡妻。
“‘柳羲’怎麼殺的你們?”呂徵好奇追問。
對方道,“小爺親眼瞧見了,那個瘋子殺了人,活生生將人吃了——吃——”
話音剛落,對方口中又溢出一聲高亢尖銳的慘叫聲,彷彿瀕死之人一般瞪大了金魚眼。
呂徵被花淵弄得渾身汗毛倒豎。
過了一會兒,他瞧見趴在地上的花淵慢悠悠爬了起來,恢復成熟悉的冷漠模樣。
“等等!!”呂徵這次將人喊住,“我知道你是失心瘋,不過……‘柳羲’殺人是怎麼回事?”
花淵平靜地道,“正如你聽到的那樣,那個叫‘柳羲’的人正在瘋狂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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