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濤輾轉反側,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與此同時,楊思的性命卻被顏霖捏在手上,幾乎命懸一線。
“老人有云,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顏少陽莫不是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吧?”
明知顏霖不太好對付,楊思還死命去撩撥人家的底線,終於玩脫了,被人摁在地上威脅。
外頭的士兵聽到動靜趕緊衝進來,居然瞧見顏霖用玻璃碎片抵着楊思的脖子,周身殺氣縈繞。護衛深知顏霖武藝不弱,投鼠忌器,因此不敢輕舉妄動。一時間,兩方對峙,僵持不下。
這時候了,楊思還不怕死地出聲挑釁。
“少陽郎君,您的手可要穩一些,若是這碎片不慎劃開了在下脆弱的脖子,弄出點兒什麼事情,日後可不好收場。”相較於護衛的嚴陣以待,楊思一點兒不擔心,反而衝着護衛揮手示意他們退下,“真是沒有眼力勁兒,沒瞧見我跟少陽郎君說笑打鬧麼?你們衝進來作甚?”
顏霖呼吸沉重而急促,拿着碎片的手指因爲用力而發白,手腕細細顫抖。
他就沒有見過楊思這般令人厭惡的存在。
厭惡到令人髮指!
顏霖這人脾氣不錯,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線,那就是楊濤、妻兒和妹妹。
楊思今日好死不死踩了線,這才讓顏霖這般動怒。
“楊靖容!”
顏霖沒有收回碎片,眸中仍有殺意。
“在呢,在下耳朵不聾,聲音低點兒。若是又將外頭的護衛引進來,誤傷了你不好。”楊思仍舊笑着,彷彿被人雙手桎梏摁在桌上的人不是他,“在下也沒說什麼,何必這麼大火氣?”
顏霖氣笑了,“你就這麼篤定我主會臣服柳羲?”
顏霖心裡清楚,楊濤投降的機率很高,但投降不意味着俯首稱臣。
曾經平起平坐的諸侯淪爲敵人帳下犬牙,先不說姜芃姬敢不敢用楊濤,哪怕她敢用,楊濤也未必願意,哪怕楊濤願意,他們能堵得住外人的閒言碎語?知不知道什麼叫人言可畏?
黃嵩爲何閒賦在家?
大部分是政治原因,黃嵩閒賦在家,他曾經的舊臣就沒了領頭羊,有異心的機率低,另一部分原因則是自尊心。好歹曾經也是手握重權的諸侯,一朝失勢,淪落到與曾經的舊臣互稱同僚,這裡頭的落差太大了。縱使楊濤心胸豁達,聽多了旁人的閒言碎語,他還不移了心性?
與其讓楊濤臣服姜芃姬,一輩子待在不上不下的位置,時時刻刻遭受外界流言蜚語的傷害,倒不如徹底斷個乾淨。反正,甭管姜芃姬日後有什麼成就,她爲了安撫楊濤帳下的舊臣,該有的榮耀名聲,她該給都得給楊濤。他何必吃力不討好,最後還落得個被人猜忌抑鬱的下場?
楊思咧嘴一笑,不怕死地道,“時至今日,除了我主,無人能保住楊濤一家老小的性命。你也是聰明人,如何看不穿其中的門道?楊濤若是有豁出一切、賠上一家老小的膽識,你也不用特地送那麼一封信。既然沒有割捨一切的決心,楊濤歸順我主不是理所當然的?”
顏霖道,“你也說是歸順了。歸順是歸順,臣服是臣服,二者不同。”
顏霖可以做姜芃姬的臣,錢素也可以,唯獨楊濤不行!
楊思忍不住道,“你就爲了這麼兩個詞兒,動這麼大肝火?”
他的小命差點兒沒了。
顏霖經收回玻璃碎片,神情仍舊陰鬱。
楊思趁機從桌上爬起來,雙手忍不住摸了摸脖子,確定上面沒有劃口,這才心安。
“不過說真的……顏少陽,在下跟你推心置腹一番,你真以爲黃嵩那般就是好了?”
別看楊思挺喜歡作死,但他對顏霖的欣賞也是真的。他不熟悉楊濤,但從平日蒐集的消息來看,這人也蠻討喜。自家主公爲了抵抗聶楊兩家的圍擊,自身損失不少元氣,若能靠着接納楊濤這事兒運作一番,興許還能吸納一波人才,同時也能緩解武將方面的缺陷,一舉數得。
當然,讓楊濤臣服,楊思也存了自己的心眼兒,因爲這麼做能將主公的聲望推至巔峰!
傳揚出去,天下都知道姜芃姬不計前嫌接納曾經的對手還予以重任,這是何等胸襟膽識?
當然,這個念頭也不是一時興起的。
通過楊思的觀察,楊濤與顏霖的野心沒想象中那麼大,亦或者說,他們的弱點註定他們走不到更高的位置。因爲親眷而願意割捨大業、甘心臣服的人,註定成不了攪動風雲的梟雄。
主公捏着他們的弱點,還擔心他們掀起風浪?
顏霖正是看透了楊思的如意算盤,這才大發雷霆。
“黃嵩那般當然不好,英雄氣概盡失,但也比戰戰兢兢、仰人鼻息、供人驅策要好。”
楊濤那個性子根本就不會注意細節,一旦哪裡犯忌諱被猜忌殺掉,他連自己怎麼死都不知。
楊思也擔心顏霖再爆發,乾脆將這個話題揭了過去。
另一處,楊濤也走到了山窮水盡的程度,軍中可用糧食所剩無幾,外頭的叛軍還不肯退兵。
“有一事,準備與你商議。”楊濤認真對錢素道,“關於日後的事情。”
錢素這兩日見楊濤迅速消瘦下來,神情糾結,隱隱猜到了什麼。
“無論主公有什麼決定,臣必當追隨。”
楊濤覺得十分難以企口。
衆人將性命託付給他,他卻沒有做好一個主公,辜負了他們的期盼和忠心。
錢素善解人意,見楊濤難以啓齒的模樣,主動給搭了臺階。
“主公是想如何安置帳下這個兩萬多殘兵?”
楊濤頹喪道,“辜負爾等忠誠,濤甚爲慚愧。”
錢素道,“主公無需自責……主公已經做了能做的,奈何天意不成全,無關乎其他。”
他這麼安慰,楊濤心裡也沒好受多少。
錢素問道,“主公選了誰?”
“柳羲。”
楊濤說了個意料之中的名字。
“柳羲?”錢素道,“她倒是比安慛小人好得多。安慛倒行逆施,屠戮南蠻、暗算盟友,舉止行爲沒有絲毫天下之主該有的樣子。柳羲勢大而聶氏元氣大傷,短時間無法對她構成威脅。別國不好說,東慶、中詔、南盛,三國隱隱有被她收入囊中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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