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不說這些傷心話了,越說越傷心。”
楊思揮揮手,示意裨將跳過這個略扎心的話題。
砸了咂嘴,楊思感覺有些渴了,詢問裨將道,“船艙有沒有酒水?”
裨將笑着道,“陣前哪裡能喝酒啊,哪怕末將向着軍師,末將也不能知法犯法不是?倒是放了幾筐荔枝,說是昨兒剛摘的,聽人說是晚熟品,果核小,果肉多,軍師要不要嚐嚐鮮?”
荔枝可是稀罕物,產量雖然不少,但因爲保存不易,住在北方的人很少能吃到這等美味。
哪怕能吃到,那一顆荔枝的價值也抵得上千金了,例如將荔枝樹整個挖出來,再用船隻沿水路北上。耗費的人力物力可不小,尋常人家根本吃不起。當然荔枝在荔枝產地倒是不貴。
楊思笑道,“你這機靈鬼,我怎麼沒聽說有荔枝送來?”
裨將讓人將那一筐荔枝搬來,這一筐荔枝的果皮呈鮮紅色,還有鱗斑狀突起,品相極佳。
“末將家鄉便有不少荔枝,家中父母也曾給當地富戶栽種此物。”裨將笑道,“自從末將跟隨了主公,父母妻兒的日子也好過了,靠着末將寄回去的錢財買了十幾畝荔枝樹,今年說是豐收。正巧,此處距離末將家鄉不遠,陸路需要三四天,但水路一路沿江而下只需一日多。”
裨將是個實誠的人,他也知道自家軍師厲害,隱瞞反而是找死,興許討好不成反被厭惡。
他道,“聽聞軍師喜愛這些玩意兒,末將便讓父母摘了一些派人寄來。”
楊思年輕時候到處遊學,自然也去荔枝產地吃過,這東西的確是美味得不行。
“船艙裡頭有幾筐?”
楊思瞧這些荔枝,顆顆飽滿誘人,顯然是精心挑選過的,還用特殊手段冰鎮保鮮,
他捻起一顆,指尖透着幾分涼意。
楊思作爲一個很有文化的吃貨,剝荔枝也與旁人不同。
裨將是用指甲一點兒一點兒剝掉外殼,容易髒手不說,荔枝水還會黏在手上,不乾淨。
他是直接用食指和大拇指捻着荔枝尖兒,沿着荔枝外殼那道線稍微用勁兒。
只聽一聲極其輕微的聲音,荔枝外殼便順着線裂開了,露出晶瑩且半透明的凝脂狀果肉。
裨將還在剝,楊思都吃了兩顆了。
“送了十五筐,軍師可要一筐去?”
裨將見楊思剝得乾淨又快速,學着他的動作,果然輕鬆許多。
文化人就是文化人,剝個荔枝都比普通人有講究,瞧着也乾淨。
“這麼多?”楊思想想自己遊學那會兒吃到的荔枝,荔枝產地的產量的確不低,他笑道,“留一筐給豐浪子還有符將軍他們,剩下的分給將士吧。荔枝價值幾何,從我這裡報賬。”
裨將道,“自家種的,不值幾個錢。”
“那也不成,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楊思說道,“主公若是知道了,她也不贊同的。”
雖說是自家種的,但伺候荔枝樹不需要時間精力啊,他作爲軍師也不能佔自家將士便宜。
亂世中的武將都是將腦袋別在褲腰帶的職業,不能苛待了。
裨將拗不過楊思,只能受了他的好意。
楊思派士兵將那幾筐荔枝都分到各船,分攤下去,一人也就一顆的量。
他惦記謝則這小子也在,專程讓人給謝則也送了一小半。
“若此戰結束,荔枝還有的話,咱們再去吃個夠。”
裨將笑道,“若是如此,那可真是替當地百姓謝過軍師了。”
荔枝的確是稀罕物,但吃得起的百姓不多,每年的產量又比較高,導致荔枝在當地沒什麼銷路。賣到外地價格高一些,但這玩意兒不容易保存,保存成本和運輸成本高得可怕。
楊思看着有些瘦,但胃口不小。
若非荔枝性溫吃多會上火,他真想吃到扶牆。
沒多一會兒,甲板上已經堆積了一小堆荔枝殼和果核。
時間過得很快,彷彿從指間飛速流逝,江面慢慢開始聚起些許霧氣。
楊思道,“還真是讓豐浪子說準了,說起霧就起霧,命令全軍提高警惕,防止敵人來犯。”
裨將立馬將消息傳遞下去。
“軍師,一切皆以準備妥當。”
謝則沒跟楊思在一條船上,但隔得不遠,聲音大點兒就能聽到。
楊思道,“嗯,告訴謝將軍,隨時準備禦敵。”
他可沒有謝則那般中氣十足的嗓門兒,只能讓裨將代爲傳達。
若是顏霖等人待在這兒,他們便會發現這些運送糧草的船隻很不對勁。
先說船隻外表,尋常戰船都是木頭本身的顏色,楊思這些戰船的外表卻被塗成了墨色。
再說船隻與船隻,每條船之間居然都綁着一條又粗又長的麻繩!
要知道爲了保證水戰的機動性,防止被敵人一把火燒個乾乾淨淨,船隻之間一般不會相連。
楊思這是犯了基礎性錯誤?
實則不然!
楊思做出這番安排也是大有深意的。
今日可是月色極暗的朔月之夜,夜色極爲黑沉,子時有大霧,很容易干擾敵我視線。
爲了保證船隊陣型不散,暫時用粗長的麻繩相連,若有敵情需要變換陣型,隨時能斬斷。
另外,他們將船隻外表塗成了墨色,幾乎要與夜色、江面融爲一體,若是再來一場大霧,莫說敵人找不到自個兒,他們連自個兒都找不到自個兒了。有繩子連着總是比較方便的。
“運糧輜重船隊”按照原先的航線形勢。
隨着時間推移,衆人的神經也緊繃成一條線,時刻擔心會有敵人突然竄出來。
裨將道,“軍師,時辰不早了,您先進入船艙歇歇。”
若是敵人出來了,必定會用箭雨攻擊一波,楊思待在甲板很容易被誤傷。
楊思危險眯起了眼,食指抵着脣,示意裨將噤聲。
“告知謝將軍,若是所料不錯,再往前的水域,敵人必會在那裡埋伏——”
裨將這回傳信可不能大聲嚷嚷了,直接打了旗語。
因爲兩艘船距離不是太遠,勉強能看得清旗語傳遞的消息。
與此同時,顏霖等人也在嚴陣以待。
子時過了半個時辰,霧氣已經很濃了。
顏霖左手按着佩劍劍柄,眉頭擰得死緊。
“還不來?”
這時候,他隱隱瞧見水面漂浮着什麼東西。
顏霖立刻命人用套了網的杆子打撈,撈上來一瞧——
荔枝殼!
將領道,“江面怎麼會有這東西?”
顏霖道,“敵人快來了,命令將士備戰!”
呵,還真是有閒工夫,居然吃起荔枝了,撒得江面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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