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改先前頹靡的模樣,五官因爲激動的情緒而猙獰成一團。
“楊靖容,你怎麼能如此污衊四兒的血脈?”女人激動得胸口劇烈起伏,雙手不受控制地小幅度顫抖,她道,“我與他父親是正經拜過堂的,他纔不是什麼恩客的血脈,更不是什麼娼妓之子。我過去是年少不懂事,這才犯下大錯,如今想要洗心革面,你爲何還要咄咄逼人?”
她那時候也才六七歲,哪知道花樓娼妓是什麼意思?
她只知道待在花樓有吃有喝,不愁溫飽,這日子難道不比從前一貧如洗好得多?
楊思說她出賣姐姐,但她真不知道會有那麼嚴重的後果,她只想讓姐姐回來一起享福而已。
女人忍不住給自己找藉口,減輕負罪感。
“你要洗心革面,我有攔着你?”楊思冷哼一聲,冷眼瞧着她,“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胡亂攀咬人。你倒是說說,我憑什麼冒着自身難保的風險去搭救你們母子?真以爲這事兒那麼簡單,與你以前伺候恩客那般將人伺候舒心,事情就能完?諸侯之爭,你也敢摻和進去?”
女人垂着腦袋,嚇得瑟瑟發抖,削瘦的身子抖得像是篩糠一般,讓人忍不住憐惜。
姜弄琴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衝着刀刃哈了一口氣,讓雪亮的刀鋒更加冰冷。
“楊軍師,這女人留着挺礙眼的,怕是會誤事,要不——”
她手腕一番,轉了個刀花,匕首在她手心翻轉,靈巧得像是她身體一部分,讓人頭皮生寒。
女人嚇得花容失色,削瘦的身子向後一仰。
“你、你不能殺我——”
“稍微一嚇就失了分寸,許裴等人怎麼會以爲她能勾你呢?”姜弄琴冷嗤,嘲諷道,“美人計?她就不照照鏡子,心裡有點兒準數?光有臉有身子還不成,還得智謀雙全,臨危不懼。”
楊思道,“要求不能太高了,她要是能做到你說的,怎麼會有如今的下場?”
姜弄琴問,“軍師打算如何處置她?”
殺人肯定是不行的,一來楊思未必肯做,二來殺人有虛心的嫌疑,反而會給敵人把柄。
楊思在女人忐忑等待中開口。
“讓她自生自滅吧,免得髒了我的手。”
一旦許裴知道女人撒謊騙了他,絕不會手下留情。
女人心下越來越慌張,顧不上恐懼,手腳並爬地想要抓住楊思的衣角。
“楊靖容,求求你——幫幫我最後一次吧,給我們母子一條生路啊——”
她的手指還未沾到,一隻腳便踢上她的肩頭,將她踹得朝後滾了兩圈。
“回首無路,但這是你自己選的,跪着走下去吧。”
姜弄琴收回腳,目光平靜地瞧着女人。
女人淚眼朦朧地看着楊思絕情的背影,悲從心來,嗚咽大哭。
瞧了一會兒,姜弄琴便倍感無趣。
女人見她高高在上的模樣,心下氣憤難當。
“我得不到的,你以爲你就能如願?”女人捂着肩,咬牙道,“不過是區區通房而已——”
哐——
楊思腳下一軟,若非他反應及時抓住了門框,說不定就要跌出廊下。
啥玩意兒?
楊思露出見鬼一樣的神情。
老人家年紀大了,不能這麼一驚一乍。
女人眼界有限,見姜弄琴梳着未婚髮髻卻又非完璧,還以爲她是伺候楊思的婢女,充其量跟通房差不多。幹着下人的活兒,晚上還要伺候家中男主人,但又不能算是正經的主人。
姜弄琴似笑非笑道,“你說自己求而不得,莫非你想扒着軍師,當他正房夫人不成?”
女人被說中心思,面上一熱,垂頭避開那道銳利的視線。
她這半輩子過得太苦了,如今有機會擺在她眼前,讓她和楊思攀上關係,她當然不會放過。
哪怕不能成他正房夫人,當他府中貴妾也好,這樣她們母子後半輩子都有指望了。
在她心裡,她兩個姐姐已經原諒她年幼時候犯下的錯,那麼楊思纔是害死兩個姐姐的兇手。
他有義務替姐姐照顧她、照拂她,那可是兩條活生生的人命!
這是他欠下的!
殊不知,楊思手裡的人命都是用萬做單位的。
他願意和她嗶嗶,那也是看在已故兩個故人的面子上,不然早捶死她了。
女人梗着脖子道,“是又如何?”
“不如何,肉太老。”姜弄琴道,“擱在後院當男寵都嫌年紀大。”
楊思:“……”
若非他還扶着門框,說不定真摔地上了。
姜弄琴轉頭望向楊思,“楊軍師早已過了而立之年,年紀的確大了,末將說得不對?”
“不,很對。”
明明被紮了好幾刀,他還得咬牙承認對方扎心扎得好。
對對對,小仙女說什麼都是對的!
楊思揣着好奇心跑來赴宴,沒成想被人餵了一嘴的屎,還憋了一肚子的火氣。
“打道回府吧。”
趙紹那邊很快就得了消息,連忙帶人過來。
“莫不是安排的美人不合先生胃口?”
楊思道,“不僅不和胃口,反胃極了。”
趙紹暗中觀察他的表情,心下納悶不解,楊思的反應和他想象得大不一樣啊。
“下人招待不週,怠慢了先生,紹這就去敲打一番。”趙紹苦口婆心道,“如今夜色已晚,先生不如留宿一宿,好讓紹一盡地主之誼……不知,那美人哪裡冒犯了先生?”
楊思道,“那人一上來便攀咬交情,目的可疑。思見過她,她以前是疆定郡的花娘,身邊迎來送往無數。趙將軍將她送人,到底是有意交好還是惡意尋釁?思還想問趙將軍此舉是什麼意思呢。此女還言之鑿鑿說曾有思之骨血,呵,可笑!區區娼妓,誰知她腹中骨血是誰的?更何況,思與她清清白白。趙將軍出身名門,家風清正,定不會讓思受這等女子的污衊吧?”
趙紹面色訕訕,尷尬地道,“那女子主動上門陳情,紹見她證據鑿鑿,這纔信了她的話,有心讓楊先生與她們母子一家團聚。豈料好心辦了壞事——”
楊思冷笑,“趙將軍若不信,儘可以查查那四兒的生辰八字和思離開疆定郡的時間,這中間差了三五個月呢。娼妓之流,最善花言巧語、搬弄是非,趙將軍竟然也信?”
趙紹面色青一陣白一陣。
“楊先生說的是,娼妓之語,不可盡信,畢竟骨子裡就流着骯髒的血,怎麼樣都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先生莫要動怒,紹這就派人去將他們母子處理了,還先生清譽。”
楊思眸光閃動着冰冷殺意,望向趙紹的眼神像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