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則瞧着臉色陰沉的許裴,主動上前請纓。
“主公,算算時間,他們還未走遠,要不要末將帶人去追?”
許裴忍下胸口哽着的那口悶氣,表面上沒什麼過激反應,內心已經將楊思懟了無數遍。
“當然要追,一旦追上,格殺勿論!”
許裴一想起白天看到的檄文,心尖兒更痛了。
他這會兒不能拿姜芃姬或者亓官讓開刀,先用楊思等人抵償一部分利息還是可以的。
滬郡也算是他的主場了,要是讓幾個外來戶在他的地盤上橫衝直撞,他要不要面子啦?
謝則道,“末將領命。”
他正要走,隨同而來的韓彧說,“謝校尉且慢,你對此處地形不甚熟悉,讓彧一同前去吧。”
別看滬郡整體地勢平坦,但山甕城附近的山脈頗爲複雜崎嶇,還是絕佳的埋伏之地。
謝則並不熟悉山甕城附近的地形,貿然追趕,怕是會被楊思那貨戲耍得火冒三丈。
韓彧此舉讓謝則心懷感激,對着他露出欣喜的目光。
“多謝軍師。”
謝則和韓彧領兵追趕,沒了專業背鍋俠,許裴帳下衆臣也不敢“頂風作案”,生怕觸怒了主公的黴頭。衆人鴉雀無聲,許裴瞧着篝火熊熊燃燒的敵方營帳,心中的悶氣越積越多。
“燒了燒了,放着礙眼!”
許裴下令讓人將營寨焚燒,看着大火燃起,他心中的悶氣才消減了一些。
殊不知,此處的火光蔓延而上,直衝天際,好似一輪橘日要從地平線升起。
遠處——
秦恭憑藉極強的目力,隱隱看到原先營地的方向冒出了紅光,他對楊思愈發敬佩。
“軍師,你看——我們的營帳果然着火了,許裴那廝當真惱羞成怒了。”
秦恭提醒楊思,楊思的反應十分“活潑”。
“哈哈哈——如果不是這個反應,他許裴也就不是許裴了。”
楊思的反應擱在敵人眼裡,那是極其欠扁的,擱在隊友眼裡卻是“可愛活潑又詼諧”。
秦恭想象許裴氣得原地跳腳的模樣,心情愉悅至極,嘴角也微微上揚。
程遠見二人如此開心,不由得潑了一盆冷水。
“依照軍師所言,那許裴是個小心眼兒的,燒了營帳泄憤不說,肯定還會派兵追趕。”
程遠擰眉發愁,他們趁着夜色離開,爲了不暴露蹤跡,路上甚至連火把都不敢點。
雖然衆將士身強體壯,但山路崎嶇難行又沒有火把照明,整體行軍速度受到極大的阻礙。
許裴那邊的追兵卻沒有這個擔心,追趕速度肯定比他們快。
不出兩三個時辰,必然能追上他們。
楊思道,“許裴當然會派遣追兵,要是不這麼做,還能是心眼比針尖小的許裴?”
反正已經撕破臉了,楊思黑起許裴,那是不遺餘力的。
程遠半闔眼皮,口氣涼涼地問他,“既然軍師早有預料,想必也有應對之策?”
楊思道,“實則虛之,虛則實之。”
姜芃姬帳下謀士,諸人脾性皆有不同。
衛慈風瑾等人先不論,楊思算是他們中間比較好相處的,偶爾也能開些小玩笑。
“恕遠愚鈍,不解軍師之意。”
翻譯過來,程遠這話的意思就是——
說人話,別裝比。
楊思騎在馬背上,優哉遊哉地抓着繮繩,身子骨似沒有骨頭一樣隨着馬兒顛簸。
“雖然不知道誰帶兵追趕,但那人對山甕城附近地勢的瞭解,必然沒有我們秦校尉清楚。”楊思十分篤定地道,“如今天色暗沉,我們前方沒有堵截,但他們卻要防着我們設伏——”
程遠頓時明白過來。
“軍師的意思是故佈疑陣,藉此拖延時間?”
楊思道,“不止這點,還能試探追兵到底有誰。”
秦恭在一旁認真聽着,聽到這裡忍不住插嘴問了一句。
“試探追兵有誰?這也能試探出來?”
夜色濃重,可見度太低,他們又沒有點燃火把照明,斥候也無法探出對方將領是誰啊。
“對。”楊思道,“試探幾次,心裡多半有數了。如果是普通人,故佈疑陣自然能發揮大作用,我們還能趁機埋伏一波。若是對上韓彧這等人物,頂多騙一會兒,更遑論設伏偷襲了。”
換而言之,他們可以根據敵人的反應速度判斷對方領頭人物難不難纏。
楊思喟嘆道,“思與文彬打了數年交道,彼此頗爲了解,若是他追來,怕是有一場苦戰了。”
秦恭道,“軍師定然不會輸他。”
楊思厚着臉皮笑道,“這是自然的,韓文彬還是太君子了,他自然是鬥不過思。”
秦恭和程遠聽後,詭異地沉默了一下。
楊思這話的意思……豈不是說他比韓彧更加不要臉?
秦恭對山甕城附近的地勢十分了解,畢竟他曾帶着帳下士兵在這些地方練兵。
爲防止敵人先一步堵在前面,秦恭還精心挑選了一條適合埋伏但又不能抄近路的路線。
這一夜註定是驚心動魄的。
“果然是楊靖容的手筆,這手虛實玩得倒是不錯。”
藉着火把的光芒,韓彧勉強能看清周遭的地勢,此處乃是一處山坳,外窄而內寬,極其適合埋伏。韓彧不敢用將士性命去賭博,只能派人探查一番,斥候回稟山坳附近有埋伏的痕跡。
若斥候沒有發現什麼,韓彧還有些擔心,但他們卻說發現了埋伏的人影,他反而不擔心了。
“韓軍師,莫非山坳那邊的伏兵——”
“伏兵?”不等謝則說完,韓彧很是篤定地道,“怕是沒有。”
如果是別人,這處山坳的確是設伏的好地方,但楊思這人不同,他最喜歡反其道而行之。
在旁人看來不可能設伏的地方,他反而喜歡弄些手腳,打人一個措手不及。
謝則蹙着劍眉,一面命令大軍暫停休整,一面讓人進入山坳試探虛實。
正如韓彧猜測的那樣,斥候查到的人影只是楊思設下的迷障。
山坳兩旁雖有埋伏痕跡,實際上卻沒有伏兵,有的只是堆砌的石堆和枯枝雜草,夜色掩蓋之下,極難分清那到底是人影還是其他,影影綽綽,倒是挺能糊弄人,至少斥候是被騙了。
韓彧擰着眉頭,聲音低沉地道,“繼續追,若是天亮還沒追到人,大軍可以準備返程了。”
謝則爲難道,“若是如此,主公那邊——”
韓彧道,“沒事,彧會向主公說明一切。”
夜色黑沉,楊思那邊不敢點燃明火,行軍速度大大降低。
一旦天亮了,視線不受阻礙,他們還不撒歡了疾行?
屆時想要追上,基本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