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香是哪裡來的?”陳桐文一臉的疑惑,見沈蘊卿只望着她笑,突然想起這個亭子的名字,驚呼了一聲:“哦,我明白了,這亭子是用來聞香的。”
她激動的站起來:“原來如此啊,怪不得姐姐說桂花看是不好的。是啊,桂花的香氣最宜人,近了都是嗆人的很,這麼遠遠的聞着,真是一縷的暗香啊。”
沈蘊卿見她也是這樣風雅的人,笑道:“是呢,這裡離桂園不近不遠,又正出於下風口,自然可以聞到桂花的香氣。不僅這樣,起雲臺下大片的百合,靜性齋中有成片的紅梅,一年四季在這裡都可以聞到淡淡的花香。”
“所以就叫遠香亭了?”陳桐文接口而笑:“這起名字的人和發明這個地方的人還真是風雅啊。”
“你可知道太祖皇帝與宸皇貴妃,他們就是發現這裡和給這裡起名字的人。當年,太祖與皇貴妃同遊此園,偶爾行到此處,發現了這裡別具一格的風景,太祖便命人建了這所美輪美奐的亭子,讓皇貴妃提的名字。”
沈蘊卿看着遠處的碧波浩蕩,如一汪含淚的眼睛,訴說着曾經的那段往事,輕輕的說着:“皇貴妃一代才女,便提這遠香兩字。後來有人問,爲什麼不提暗香或者聞香。皇貴妃道,暗香視爲黑夜中的清香之氣,於此不符。聞香倒是相輔相成,只是,含着遠近兩種聞香之法,而我獨愛遠香,絲絲縷縷,牽連不斷而又不似近香嗆人,怎麼能使人忘懷。”
其實後來,皇貴妃離世,太祖晚年孤苦,除了宮中的瓊蘿館,也只住在隔壁的靜性齋,****夜夜的思念,最終相思成疾,早早的跟着皇貴妃而去,倒真應了那句,怎麼使人忘懷的讖語。
“他們的故事,我可是喜歡的緊,那樣的相愛相親,甚至都沒有六宮粉黛。人人都說男人不好,這太祖皇帝可是一個大好的男人哦。”陳桐文細細的嗅着陣陣飄來的花香,一臉羨慕之色。
沈蘊卿想故意的逗逗她:“也是,太祖皇帝這樣的男子,固然人人喜歡。不如,改日也給你找個這樣的夫君可好啊?”
“好啊,只是世上哪裡有這樣的人呢?”陳桐文低着頭,悶悶的回答,突聽沈蘊卿吃吃的在笑,才知道被人調戲了,站起來一扭身子,上前就要咯吱沈蘊卿:“公主都沒有公主的樣子,只欺負我就是了。”
“好妹妹,我錯了。”沈蘊卿生平最怕人咯吱,急忙告饒,兩人鬧成一團。
兩人又嬉鬧了一會兒,見天色漸漸的沉下來,便一路的往回走去。
剛走到紫香堤附近,就見一個小內侍與一個宮女急匆匆的往這邊跑,沈蘊卿疑惑的問身後:“紫影,你看那像不像紅醉啊?”
紫影聽見主子這樣的問,亦訝然向遠處望去:“是啊,公主不是說不用她回這裡了嗎?怎麼又跑回來了?”
沈蘊卿只覺得事情不簡單,急急的往前趕了兩步。
不一會兒的功夫,果然見是紅醉跟着一個小內侍,滿臉急色往這裡跑,連額頭的汗珠都開始順着臉頰滾落,等到了跟前,只見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公主,出事了。”
這樣神色慌張的紅醉倒嚇了沈蘊卿一跳,上前趕忙問道:“別急,慢慢說。”
紅醉此時已經被紫影給攙扶起來,身子忍不住的哆嗦,連話都有些不利落起來:”青袖被……被掖庭監給看管了起來。”
“什麼?”扶着紅醉的紫影嚇的整個身子都晃動起來,差點扶不住紅醉了,倒是陳桐文與她的丫頭上前拉了一把。
掖庭監是掌管宮中刑法的地方,不管是哪位主子的宮人內侍犯了過錯,按例都要進掖庭監受審。這還不打緊,主要是裡面的掖庭嬤嬤們,手段狠辣,比外面刑部的都要高出好多,只要犯了錯進去,不死也要撥層皮的,更何況是這些跟着公主、娘娘們的大宮女,嬌生慣養習慣了,受不得一點苦楚。
進了這樣的地方,很多爲了活命,什麼事都敢應,不管做過沒做過沒有不敢承認的,只爲了少受苦楚,這樣讓人聞之色變的地方,也難怪紅醉與紫影兩個把持不住。
沈蘊卿只覺得心如擂鼓,剛出來不過半天的功夫,青袖怎麼會被掖庭監給帶走呢?
不過,沈蘊卿終歸是沈蘊卿,她細細的擰着眉毛,深呼吸中努力的使自己平靜下來,聲音輕緩而穩定,讓人聽了心生安寧:“紅醉,邊走邊慢慢的講,具體的經過是怎麼樣的?”
紅醉觸到主子那安靜而祥和的目光,突然,心就安了下來,似乎找到了久違的大樹,可以好好的依靠。
“奴婢按照公主的意思,回到了宮中。剛進到昭陽宮,就見門口站着幾個掖庭監的大內侍,嚇了奴婢一跳,慌忙就往裡面趕,迎頭見幾個嬤嬤壓着青袖出來。奴婢想上去問問情況,可是被人攔着不讓。”
紅醉似乎在回憶當時的情況,聲音還帶着微顫:“當時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把青袖給帶走了,後面出來的兩個嬤嬤,似乎還拿着東西。奴婢也沒有看清,只等人出去,想去追,被鄭內侍給拉了回來。”
“鄭內侍怎麼說的?”紫影已經迫不及待。
“鄭內侍說……說……說掖庭監的人說青袖是與人通姦。青袖怎麼可能與人通姦呢?奴婢當時不服氣,可鄭內侍也急,讓奴婢趕緊回來稟告公主,請公主拿主意。他再去打聽打聽具體的情況。”
沈蘊卿邊走邊關切的問道:“青袖當時的神色怎麼樣?”
“看那情形是驚的不行,不過,在壓出來的時候,到也不是十分的沮喪。”
秋日的下午,風從湖面上刮過,帶着陰陰的冷氣,陳桐文感受着小小的手掌中傳來沈蘊卿指間的那些涼意,在旁邊勸道:“姐姐莫急,現在是請皇后的示下,抓緊回宮看看情況,在想辦法救人。”
沈蘊卿猛然迴轉過頭,看着眼前剛剛認識幾個時辰的少女,輕輕的問:“你就這麼信她,沒有罪責?”
陳桐文明亮的眼睛輕輕的眨着,裡面沒有一絲矯揉造作,全是滿滿的誠意與信任:“雖然剛開始不知道這個青袖是誰?也沒有見過她。可從姐姐與宮女的對話中,我知道她必定是姐姐貼身的宮女,不說姐姐這樣品行高潔的人,只看紅醉與紫影這兩個宮女,我想,姐姐宮中的人必不會錯的。”
沈蘊卿落在那溫暖手掌中的纖細手指微微一動,真誠的道出:“謝謝你。”
幾個人步履匆忙的趕回集芳園,未免皇后驚恐,沈蘊卿瞧着天色不早,找了個機會道:“母后,女兒累了。”
皇后心疼的想要吩咐人收拾間屋子出來,讓沈蘊卿好好的休息。
沈蘊卿撒嬌道:“我還是回宮裡吧,換了地方總是不舒服的。”
“這可不行,你自己回宮,母后怎麼能放心呢。”
“沒事啊,有宮人們跟着。”
“那也不行,要不母后和你一起回宮去。”
“那怎麼可以呢?這裡的宴會還要一個時辰才散呢。”
“那就喊太醫來瞧一瞧吧。你到底哪裡不舒服?”
“就是累了。”
母女兩個正打饑荒,陳桐文笑道:“皇后娘娘,要是您不放心,我陪公主回去吧。嫂嫂給我的那兩個嬤嬤可厲害着呢,一定會讓我們平安回去的。”
誰都知道,陳桐文性子活潑好動。在貴族圈子裡,說好聽了是小女孩性子,不好聽就是沒有規矩。
沈蓉蓉沒有辦法,從她的教養嬤嬤中挑出了兩個人,看着陳桐文,也算是教導她懂些禮儀。
皇后娘娘明白這一點,想着景山園離皇宮不遠,都屬於宮中的範圍,也只得點頭同意了。
很快馬車就出了景山園門,進入了皇宮的後門。
沈蘊卿默默的坐着,半晌才道:“讓你跟着我回來,你也不能好好的看景了。”
陳桐文低着頭:“景是隨時都可以看的,桐文,在不懂事,也明白救人的重要性。不過,每次看見那兩個嬤嬤,我就討厭的很。難得,還能有喜歡她們的時候。”
沈蘊卿心裡急切,聞得陳桐文這樣的話,也禁不住輕輕的勾一勾嘴角:“二皇姐也是爲了你好。”
“我知道。”陳桐文點點頭。
兩個人說着說着,車子就進了皇宮停在昭陽宮外。鄭內侍早早就侯在大門口,正焦急的望着,見沈蘊卿回來,趕忙上前打千:“公主。”
“起來吧。”沈蘊卿點點頭,一路來到殿裡。此時,陳桐文知道不方便,已經按照沈蘊卿的安排到偏殿中休息了。
端然而坐,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鄭內侍躬身回答:“也不知是怎麼了,掖庭監一早抓了個侍衛,說是與人私相授受。不出半個時辰,掖庭監的人,就來把青袖給帶走了。剛纔,奴才去打聽,說是私相授受的人就是青袖,那男的還說與青袖有,有過肌膚之親。”
鄭內侍前面說的頗快,到了後面肌膚之親的時候,聲音漸次的低落下來,到了最後甚至幾不可聞。
但落在沈蘊卿的耳朵中,如電閃雷鳴,轟轟作響:“還有什麼?”
“掖庭監的人口氣很緊,奴才打聽不出什麼來了。”鄭內侍垂頭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