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是哀家請的,這是皇后請的,哀家也不過借花罷了。”她樂道:“哀家不理事多年,哪裡知道那個社的戲好聽,你們也給哀家說說,這碧濤社有什麼講究?”
孔夫人指了指戲單上的碧藍的波濤花紋,笑道:“這臣婦曾經見過,有些印象。要說這碧濤社啊,是京中四大社之一了,那班柱子人長得俊俏,戲又唱得好,很容易讓人動情呢。”
“可不是,我記得有次穆大家唱的《哪吒鬧海》最後不是有一段哪吒削肉還母,替骨還父嘛?那在場的所有人,無一不是淚流滿面的。”有人補充。
“那李夫人你有淚流滿面嗎?”
“那當然。”李夫人傲然道。
衆人又是一陣鬨笑。
太后呵呵地笑,吩咐貼身服侍的嬤嬤:“去請了穆大家出來。說要點他的戲。”
那嬤嬤笑着應聲而去。
太后卻覺得孔夫人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穆簫然已隨着那嬤嬤從戲臺後面走了過來。
穆簫然穿着一聲青色杭綢褐服,黑色的布鞋,用黑色的網巾網着頭髮,顯然是準備上妝了,現在卻被人叫了出來。
穆簫然看着太后又驚又喜,忙上前給太后行禮。
太后突然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年餘沒見,穆簫然依舊如從前那樣的漂亮,眼角甚至沒多出一分皺紋來,可孔夫人隱隱覺得穆簫然有什麼地方不一樣。
太后還在絞盡腦汁地想自己什麼時候見過這人?而且這人舉手投足之間都透着一股熟悉的韻味。
一旁衆夫人圍了上去,說過話,知道今天若是點武戲就由穆簫然親自上場唱,若是點文戲就由他的弟子,藝名叫小曲兒的唱,說是小曲兒的扮相更漂亮些。
太后想了想,笑道:“一樣唱一段好了!哀家看我還沒聽過你們唱戲。”
穆簫然眼中閃過一絲失落。
原本唱戲就是湊個熱鬧,既然太后已經點了要誰唱,其他人不好再堅持,而且一人唱一段也滿足了大家,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小曲兒今年才十四歲,扮相的確非常的漂亮,脣紅齒白,眉清目秀的,就像是個女孩子。他唱得是《宇宙鋒》。
但比起當年的穆簫然,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火候。
太后沒有聽過穆簫然唱的人自然不知道,孔夫人和李夫人等人心裡卻清楚。
孔夫人藉口去了官房。然後坐在官房的羅漢牀上等着穆簫然。
天氣還沒冷,穆簫然已換了一身玄色夾袍,映襯得白淨的皮膚更顯白皙。
他恭恭敬敬地給孔夫人行了大禮。
孔夫人就問他:“怎麼一回事?”
按理,他是不認得太后的,可看見太后爲什麼會那麼激動?就算是見着皇上,他也沒這麼激動過。雖然他表現地不明顯,但孔夫人對他如何熟悉,怎麼會看不出來?
這很不正常。
不得不說,江湖戲子,能做到穆簫然這樣的,已經是人精了。
他一聽就明白過來,眼眶頓時就
有些溼潤,低頭思索了好一會,這才輕聲地道:“表姐,你可還記得我與你說過,我當初走丟時被人販子販走了,逃出去時,掉到了懸崖下面,有位夫人去上香救了我,她將我安置好,給了我一些錢銀,我不是沒想過回家找父母,可他們被調到了蜀南,我去了,卻差點因爲那裡的瘴丟了命,是碧濤閣帶走了我,我那時才七歲,又不知道父親到底在哪,就一直待在碧濤閣了。”
孔夫人張大了嘴巴,半天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你是說,當年在懸崖下救了你的,是太后?”
“是……”
孔夫人如被雷擊般的找不到北。
穆簫然看見孔夫人的樣子,不知道爲什麼,心中突然間就生出股不管不顧的悲涼來。
他索性道:“表姐費盡心思找到了我,我很感激,只是我在碧濤閣待了這麼多年,實在離不開了,表姐,太后當初救了我,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如今能見到另一個恩人已經是我三生有幸了,以前我還是小學徒的時候,也給太后唱過戲,可惜那時我不知道是她,她也忘了我……表姐,我想報恩。”
孔夫人已經聽不下去了。
她道:“難不成你還想進宮當太監不成!你是舅舅唯一的骨肉了,穆家沒有留後,你想穆家斷子絕孫不成!入宮絕對不行,但其他的事,我可以給你想想辦法!”
穆簫然大喜,激動地眼淚都要落下來了,“咚咚咚”地給孔夫人磕了三個響頭。
孔夫人頭痛,揮手讓他退了下去。
穆簫然又給孔夫人磕了三個響頭才退下去。
這個時候,姜憲才發現穆簫然走路有一條腿好像有點瘸。
難怪她覺得不對勁!
可這樣的穆簫然是怎麼唱武生的呢?
不會是嗓子也出了問題了吧?
孔夫人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你等等。”
“表姐,怎麼了?”穆簫然回頭道。
“你的腿怎麼回事?”她的語氣森然,透着讓人不寒而慄的冷意。
穆簫然臉上閃過一絲郝然:“沒什麼,只是和他們有些小衝突,不小心碰着了,表姐,我先離開了,待會讓人看見了不好。”
孔夫人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既然表弟不說,那自己就去查好了,要是讓她知道是誰上了自家表弟,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衆人聽到一半,皇上果然帶着皇后來了。
皇后娘娘扶着腰,在正位上坐下,等皇后坐下了,蘇恆醒這才坐下,對着太后道:“母后,現在這唱的是什麼戲啊?”
太后看了她一眼呵呵笑道:“哀家哪裡知道,哀家也不過是來湊湊熱鬧罷了。”
蘇恆醒這纔想起來太后好像已經不問世事好些年了,她臉上閃過一絲郝然。
太后起身道:“皇上你跟哀家來,哀家有話對你說。”
蘇恆醒臉色一變,立馬就猜到太后想要說什麼,但在衆目睽睽之下她怎麼能拒絕,要知道太后可是她嫡母。
她硬着頭皮跟了上去,太后找了間
花廳坐下:“皇上,哀家所說之事……”
蘇恆醒已經被逼得沒辦法了:“母后你不用說了,朕知道你想說什麼。可那孔愛卿不是說了他兒子的婚事不歸他管嘛。他既然到朕面前說孔凌的婚姻自己做主,自然不也是希望自己不去插手,母后你這樣,朕實在很爲難啊。”
太后抿了口茶:“哀家可還沒說是孔凌呢。”
蘇恆醒眼前一亮:“不是孔凌?那是誰?我記得母后您說的就是孔家啊。”
“孔凜之子孔因緯。”
蘇恆醒可不記得這是誰,可她知道孔凜是孔善賢的大兒子,怎麼說那孔因緯應該是孔凌的侄子咯?她暗暗舒了口氣。
不過還是警惕道:“母后你可查清楚了,那孔因緯沒有這些奇怪的約定吧?不然到時候,朕面子上很難看啊。”
“沒有。”太后言簡意賅。
蘇恆醒點了點頭,小手一揮:“沒問題!母后是現在就要聖旨還是可以晚點?現在承德山莊可沒有聖旨……母后你急要的話,朕還得派人回宮裡去取,或者口諭行嗎?”
太后沒想到事情居然這麼順利,她還以爲要費很大勁呢,她想了想,還是道:“還是要聖旨吧,急到不是很急,只是希望皇上將這件事記在心裡。”
蘇恆醒小手將胸脯拍得噗噗作響:“沒問題,母后你就放心吧!”
看到太后一愣,眉頭輕皺:“皇上,你現在是九五至尊,禮儀不能廢,這樣拍這胸口,成何體統!”
蘇恆醒一愣,急忙放下手,站起來道:“母后還有什麼事嗎?若是沒有什麼事的話,那朕就先告退了。”
回到戲臺子面前,看見皇后津津有味的聽着戲,她稍稍安了安心,低聲吩咐身邊的王冬:“你多帶你幾人在這裡守着,絕對不能讓皇后出事!若是再出什麼幺蛾子,小心你的腦袋!”她咬牙威脅道。
王冬卻是被蘇恆醒這舉動逗樂了,忍着小應了聲是。
蘇恆醒帶着陌語去了承德山莊後山的一片樹林,那些俊傑都在這兒聚着呢。
小樹林是和山中相連的,但外圍都有御林軍受着,特別是皇后出事之後,守衛又多了幾分。
遠遠的看着聚成小團伙的人,陌語尖聲道:“皇上駕到!”
蘇恆醒瞪了他一眼,再轉頭,果然所有人都朝這邊望過來,行禮。
她擺了擺手,示意免禮。
“你們都在玩什麼呢?”
“回皇上,長孫將軍抓到了上次刺殺娘娘的刺客,可是他個喪心病狂的,居然帶了五十個人來,讓我們推理誰是真正的刺客。”那人慾哭無淚。
蘇恆醒奇道:“還能這樣玩啊?”
一旁孔凌湊了過來,低聲道:“皇上,我們是有賭注的……”
“哦……”蘇恆醒拉長了聲音:“賭注多少?”
“一比二十五。”
蘇恆醒嘿了一聲:“看來長孫策的贏面很大啊,朕能玩一局嗎?”
衆人面面相覷,孔凌這臉皮厚的道:“可以啊,不過皇上,你可不能耍賴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