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保護你,卻不能愛你(二)

我能保護你,卻不能愛你(二)

雲麒來了,又被我支走了。

因爲我發現,洛嵐即便看不到雲麒,那雙眼睛依然是四下搜尋着,不安地猶如受驚的小獸,驚慌地盯着雲麒藏身的角落,不斷地往我懷裡鑽。

雲麒已經是最好的暗衛了,但是我知道,即便洛嵐的武功不再,他的感知力和判斷力,也可以說是他的直覺,都能讓他輕易地察覺到雲麒的存在。

在這樣驚嚇了**之後,我只好讓雲麒離開,雲麒雖然不願意,但是在我的堅持下,還是選擇回去,也順便向青籬和衆人告知我的情況。

她的到來,讓我知道了一切安好。

寒蒔安好,木槿來了,就連讓我牽掛了許久,感動其忠義許久的花何都有了消息,她在寒蒔和木槿身邊一直備受照顧,這個消息讓我開心了很久。

原來那日之後,雲麒和雲麟帶着她逃離皇宮,直接去了“白蔻”,這個在我最危難的時候只認我爲主的忠僕,她還活着。

一樁接一樁的消息,聽起來不是那麼驚天動地,卻讓人心頭暖暖的,連心情也雀躍了起來。

現在的我,只想着如何能快一點趕到他們的身邊,見見久違的人,不過在那之前,我更需要做兩件事。

一是我的武功,必須在回去之前恢復,再者就是洛嵐了。

這樣的他,根本無法出門,也根本無法與別人接觸,讓我如何帶上路?

在雲麒出現之前,我從未想過會遇到這樣的難題,現在距離我與**的約定只有幾日了,如果我做不到,那隻能強行帶他走,而這是我不願意看到的。

我不想他永遠有恐懼,有心結。

更何況,我縱然能將他強行帶去“紫苑”,皇宮人多,他又如何面對剩下的日子,難道每日都在驚恐度過嗎?

我靠在**頭,一動也不敢動,因爲……

他壓着我了。

腿架在我的腿上,手耷拉在我的腰間,佔有慾十足的姿勢,讓我動彈不能。自從被雲麒驚嚇過後,他每日必須纏着我才能入睡,而我只好陪着他,陪着陪着就陪成了習慣,每日靠在**頭,被他抱着壓着。

看他睡的舒服,我不由幽幽嘆了口氣,我不想這麼親暱,可我不能不這麼親密,前些日子我就發現,他經常在夜晚夢囈,喊着不要哭醒。

唯有我在,他才能如此放鬆,睡的香甜。

我不忍離開,更不忍他在夢看到更多,寧可順從了他的依賴,給他一個安穩。

正在思慮間,聽到身邊人一聲慵懶的呵欠,那雙眸子緩緩睜開,朦朧着望向我,在看到我之後,眼眸變得輕鬆了起來,又悠悠然地閉上。

便是這一個動作,我就明白,他在找我。

最是直覺的動作,最能表達人的心思,他害怕我趁他不在的時候走了,直到看到我才安心。

“醒了?”我的手撫過他的發,有些憐愛地開口。

他輕輕地應了聲,聲音帶着乍醒的沙啞。

閉着眼睛的他,倚着我地側躺,半抹側容,一聲低應,讓我想起了曾經與容成鳳衣的相處。

還是那般的性感,還是那般的魅惑,看不到眼眸,就找不到這兩個不同魂魄之間的差異。

容成鳳衣、任洛嵐,一個讓我不敢靠近,一個讓我不敢遠離。

可他們,明明就是一個人。真是一筆難算清楚的爛帳。

“姐姐。”他呢喃着,叫我。

“什麼事?”我低頭看他。

他忽然笑了,甜甜的,腦袋埋進枕頭間,“沒有事,就是叫一叫你。”

我明白的,有時候不爲了事情,只爲了叫一叫那個人,看對方爲自己而回首的認真表情,就很滿足。

曾經,我也在鳳衣埋首奏摺的時候,喚他的名字,當那兩個字流轉在舌尖的時候,都感到分外甜蜜。

但是甜蜜之後,是心頭說不出的苦澀。

“餓了嗎?”我動了動身體,想要下地,“我去給你做飯。”

才動,我的袖子就被他壓住了。

我回頭望向他,“不餓嗎?”

他搖頭,又點點頭。

我挑眉,有些莫名他的反應。

“餓,但是我不想吃東西。”他臉上一點對食物的期待也沒有,反而是厭煩。

這個傢伙不愧是青籬和**的兄弟,三個人挑食的程度都一樣,青籬雖然不如**那破嘴巴,但的確是這個不愛那個不吃,什麼不食人間煙火,相處久了才知道,壓根就是挑食造成的。**不挑食物,但是挑味道,這天下間能合他胃口的東西,只怕也不多了。

以前我從不知道容成鳳衣也挑食,他似乎對什麼都無所謂,直到現在本性顯現,才讓人恍然明白,這個傢伙也是個挑嘴的人。

我手藝就這樣,東西也就這些,我沒轍。

“你想吃其他東西,我們就出門,我帶你上街頭去。”我忽然下了一個決定,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的身體猛的抖了下,彷彿想到了什麼,身體蜷縮在一起,瘋狂地搖頭。

我的手按上他的背心,順着撫摸他,“我知道你不想被人看,我找輛車,他們看不到你,你卻能看到外面,想要什麼和我說一聲,我給你買,如何?”

他的身體還是僵硬着的,搖頭,接續搖頭,但是幾下之後,那搖頭的度緩了下來。

“真的不會被人看到嗎?”他悶悶地開口。

“我保證不會有人看到你。”我篤定地拍胸脯。

“那你……你會離開我身邊嗎?”

“不離開,我一直陪着你。”

也許是好奇心戰勝了他的恐懼,他很慢,很慢,很慢地點了下,不過身體依然僵直着。

我輕輕拍着他的後背,試圖讓他放鬆,但是我發現他的身體越來越緊繃,臉也繃的緊緊。

“我還是、還是不想去。”他口緩緩說着,那雙眼睛小心地瞟着我,生怕我生氣般。

“那便不去。”我沒有勉強,而是隨口說道,“可是我要去買東西,如果你不去的話,便在家裡等我吧。”

他的臉上再度露出了爲難的神色,遲疑和猶豫又一次浮現臉龐。

“姐姐,你確定、確定不會有人看到嗎?”同一句話他已經問我第二次了。

“有我在。”我沒說確定,沒說肯定,而是用手撫上了他的胳膊,“我會挽着你,不鬆開。”

這下他的臉色稍霽,堅定地點了下頭,“好!”

馬車在路上慢慢地馳着,他在車內低着頭,牙齒死死地咬着脣,臉色慘白像是在隱忍什麼。

車外嘈雜的聲音不斷傳來,他的臉色也在隨着聲音大小而變換,每一分改變都不曾逃過我的目光。

我不知道這個選擇是對還是錯,我不希望他想起曾經,又希望能幫他克服恐懼,我順從了我內心的想法,卻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

我若定要保護他,我相信**的內宮也能給他一個安靜的場所,但那不是我想看的,我要的是一個沒有害怕,不會逃避人羣的洛嵐。

車外有人叫嚷着,他的身體明顯抖了下。

我的雙手捂上他的耳朵,“別怕。”

他順勢靠上我的肩頭,急促的喘息着,“我不想聽到這樣的聲音。”

我記得那日的街市頭,也是這般的嘈雜,那些叫嚷那些鬨笑,又何嘗在我心裡消失過?

“洛嵐,你知道我爲什麼今日要上街市嗎?”

他搖頭。

我的手拂過他汗溼的額頭,“曾經我答應過你,爲你買一個荷包,不過一直沒做到,所以今日想起,便來了。”

“是嗎?”他擡起臉,似乎努力想要想起什麼,但是想了半天,他挫敗地低下頭,“我忘記了。”

“我記着就好。”我的手將車簾挑開一道小小的縫隙,那些聲音衝入,更凌亂了,“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若是有我去給你買。”

他的目光順着我手指的方向,在街頭開始搜尋,當注意力被吸引,他漸漸忘記了害怕,不斷地看着。

車就這樣不疾不徐地行着,他始終看着,臉上不再是驚懼,不在是逃離,突然間他輕輕地開口,“好香。”

濃濃的香氣竄入車內,我也聞到了,那是糖炒栗子的味道。

“想吃嗎?”我問他。

他點頭,聲音軟軟的,“我以前是不是喜歡吃?”

喜歡不喜歡我不知道,我只記得曾經回宮的時候,給他帶回了一包糖炒栗子,他倚着我,我一粒粒給他剝好,餵給他吃。

那麼溫馨的過去,再也回不來了吧?

我很快地跳下車,在小攤前買着,這期間我感覺到,背後有人小心翼翼地伸手挑開簾子,偷偷看我。

是洛嵐,他不敢讓我消失在視線,但是對於連靠近人羣都不敢的他而言,能鼓起勇氣撩開簾子,已是長足的進步了。

當我把手的栗子放進他的懷裡,他低下頭,用那雙纏着棉布的手籠着那個小包包,認真地放在自己的腿上,手指隔着棉布摩挲着。

我拿出一枚栗子,爲他剝去殼,不由分說塞進他的嘴裡,“快吃!”

他咬着栗子,慢慢咀嚼着,低頭間我聽到一聲,“還是熱的好吃。”

我愣了,剝栗子的動作停住了。

他剛剛說什麼?

再看洛嵐,他的表情極其自然,似乎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說了什麼。

而我的內心深處,波瀾涌動。

上一次我給他帶回的栗子,涼了。

縱然他不記得前塵,卻還是有那麼多事是存在腦海的,不經意地就竄出來了。

而容成鳳衣,記得我那麼多小事,雖未道出口,卻已在心。

我伸手又拿了一枚栗子,他卻忽然把手攏了起來,“讓我再暖一會。”

這夏日裡,誰還需要這東西暖手?

或許是那屬於容成鳳衣的心,在讓他做着順從心意的事。

容成鳳衣,他只怕也是愛我的吧。

“等等。”我再度叫停了車馬,指着車外的一個小攤子,“洛嵐,是荷包呢,要不要?”

“嗯。”他的脣角牽起小小的笑容,恬靜而安寧。

“我下去挑,你在車上看着,如果有喜歡的就喊我。”在他的首肯,我又一次蹦下了馬車。

這一次,他不是悄悄地躲在車簾後,而是翹首看着我,我勾起一個荷包,他看看,搖頭,我又勾起一個,他看看,還是搖頭。

一連數個,他都不滿意。

想來也是呢,天族族長的兒子,“澤蘭”曾經的鳳後,錦衣玉食慣了的人,總是挑剔的。

“姑娘這是給夫君挑選荷包呢?”小販熱情地搭話,隨手拿起一個,“既然是給夫郎的,就該選個同心結的。”

同心結?我和容成鳳衣也算是同心嗎?

正想搖頭,忽然聽到了他的聲音,“我要。”

我含笑點頭,“就它。”

小販收過錢,看了眼車簾完全撩起後的容顏,“姑娘好福氣,真俊的哥兒呢。”

我笑笑,不回答。

再回首,與洛嵐的目光對視着。

他的注意力,完全在我手的荷包上,完全沒注意到車簾被完全掀起,更沒注意到他正被人看着。

鮮紅的荷包在他懷,他艱難地用雙手捧着,那豔麗的顏色映襯着他的臉龐,也是紅紅的。

“我好想把玩它。”他忽然對我說道,“姐姐,你今日幫我把這棉布解了吧。”

“別急,若是傷好了,我自然替你解了它。”我將荷包掛上他的腰間,這一路上,他就始終低頭看着的腰間,嘴角笑盈盈的。

我對容成鳳衣的承諾,以另外一種方式履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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