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她的爭鬥,起源於天族,也必然將要終結於天族。
一場內鬥,從天族蔓延到人間,再回歸於天族,但是這一次不是雅找我麻煩,而是我第一次主動求戰。
這一次來到“落葵”,我不再是以七葉的身份,我要正大光明地以天族族長吟的身份迴歸。
無論將要面對,我與她今日,不死不休!
我站在當初那熟悉的千斤石前,慢慢地揚起嘴角。
冷笑!
側臉看着身邊的人,兩個人同時伸出手,掌心按上石面。
“獨活”與我從來都不需要更多的語言,大家都太清楚對方內心的想法,就算今日只是兩個人獨闖雅的地界,我也絕不後悔。
就算前方有着雅的無盡埋伏,我也不會後退。
就在我內息流轉到極致,即將吐出的一刻,身後忽然傳來一聲:“等等。”
聽到這個聲音,我心頭一愣,隨後就釋然了。
回頭,看着那俊美肅殺的面容,銀白色的盔甲在陽光下閃耀,我不禁笑了,“你終究還是追來了。”
我將“澤蘭”所有的一切交給他,但是他現在在我面前。
“你莫要忘了,我也是天族的人。”沈寒蒔顯然是匆匆趕來,他身上的盔甲都未曾脫下,“她當年也欠了我的,我似乎不是個心眼很寬的人。”
我知道,那些仇怨在他心中也積澱了太久,對於雅的仇恨,對於百年前事情的愧疚,都讓他無法放下。
在寒蒔的心中,縱然有着對自己當年決策失敗的負罪感,同樣也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爲雅的陰謀,這個陰謀讓他與我錯過百年,讓他始終覺得自己是這場分裂延續的罪魁禍首。
或許,唯有親手殺了雅,他心中的這個結才能打開。
“‘澤蘭’朝堂上下一心,並不需要一個沈寒蒔,而天族的族長,需要我。”他平靜的開口,眼神堅定。
我點了點頭,明白他心中的期待,更懂得他堅持的理由。
雅如今不在“澤蘭”,朝堂上下一切重整待發,有青籬爲後盾,有合歡的謀算,不會再出大的紕漏。
而現在要做的,就是解決掉罪惡的源頭。
沈寒蒔獨自前來,他的想法也很簡單,就是天族的事情,終究要天族人自己來解決。
“你要用內力來震碎這千萬斤的石閘?”沈寒蒔看看我,“你確定?”
“不然呢?”我有些無奈,“我想,應該可以。”
應該,不是肯定。
我是天族的族長,我有高深的武功,可我不是神仙,能被天族人作爲避世隱居“落葵”守城之門,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我震碎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我行不行呢?”我感慨着。
“早知道我就帶數萬人來,再厚的門也給你打開。”沈寒蒔感慨一聲,輕輕解下肩頭的一個包袱。
這個包袱在他來的時候我就看到了,只當做是他隨身的包裹,如今看來似乎不是這麼簡單了。
他驕傲衝我一揚下巴,“讓開。”
我幾乎毫不遲疑,拉着“獨活”飄身推開,只看到沈寒蒔的包袱一打開,灰色的線管露了出來,一個個竹製的粗大管子暴露在我的視線中。
“火藥?”我忍不住地叫出聲,滿臉驚訝地看着沈寒蒔。
他的眼中露出得意的壞笑,在門下挖出幾個坑,將管子埋了進去,只露出線管。
我好奇地看着,“這個能炸開嗎?”
畢竟這才一包袱,至多也不過二三十斤而已。
沈寒蒔白了我一眼,口氣中不無驕傲,“我曾用這些分量炸塌過一面城牆,你覺得呢?”
我撇了撇嘴,咋舌:“這般強大的力量,再是高強的武功,如何抗衡?”
“這東西雖然威力強大,畢竟需要時間去引燃,還要躲藏在安全範圍之外,太消耗時間。若是高深武功的武者,只需要在爆炸前切斷引線,它也不過是一堆粉末。”沈寒蒔淡淡的回答,“只能說雅太自信了。”
不是自信,也是倚仗太深。
“是合歡給你的消息?”沈寒蒔有備而來,不可能是興之所至。我思來想去,能夠給他“落葵”精確消息的人,大概只有來過這裡的合歡了。能夠猜到雅所有動態的人,更是隻有那心思細密毫髮洞察的人。
他的手攤開,手中是一張小小的紙條,上面潦草的寫着幾個字:“速去‘落葵’,帶火藥。”
沒頭沒尾,字跡亂的幾乎讓人看不清楚。
這不符合合歡一貫精緻的性格,但是卻能認出是合歡的字跡。
我相信,就算是再緊急的事,寫幾個字的時間還是有的,不足以讓他寫的這麼潦草。
手漸漸捏緊,眉頭不由地鎖了起來。
我的心,也在看到這幾個字的時候擰了起來,悶悶的難受。
“怎麼了?”沈寒蒔敏銳的發覺了我一瞬間的情緒,而獨活的手,已經放在了我的肩頭,輕輕放着。
雖然沒有任何力量,卻足以安慰我。
“我不想再拖了。”我擡起頭堅定地開口,“今日必須有一個決斷。”
沈寒蒔將火摺子給我,“你的身法最快,當引信點燃,你要以最快的速度閃到山壁之後。否則崩碎的石頭會將你埋了。”
何止埋了,砸成肉泥都有多。
“好。”我點着頭,揮手示意讓他們離開遠一點。
沈寒蒔說的沒錯,只有我的身法,能夠在爆炸前儘可能的躲遠,而最近的一個山壁之後,在數十丈外。
我目送着他們兩個人快速閃到數十丈外,心頭默默地計算着自己的身法,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合歡的面容。
我隱約能猜到爲什麼是如此潦草的字跡,不是因爲他匆忙而忘了顧忌,也不是事態緊急到了無暇去穩穩落筆。
真正的原因,只怕是他已經沒辦法拿穩筆讓自己寫出沉穩俊秀的字體了。
如果不是他的字跡,定然會讓我起疑心,否則以合歡的自傲,絕不容讓我看到一絲一毫他的窘迫。
合歡的性格,就算是死,他也要是最爲華麗優雅而高貴的。
我不知道他在選擇這幾個字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裡掙扎,最在意的尊嚴,爲了我而放下。
當我的手指帶着火摺子伸向引信的時候,堅定無比。
天下安寧,不容我遲疑。天族的前途,不容我猶豫。合歡的病,不容我拖延!
火光一閃,小小的嗤嗤聲響起。
我幾乎沒有第二下確認,將功力提升到極致,身法閃動如電。
朝着沈寒蒔和獨活的方向,朝着那數十丈外的山壁。
十丈、二十丈、三十丈……身法快速掠動時迎着的風幾乎讓我睜不開眼睛了,但是我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裡。
身後的位置,傳來了隆隆巨響。
腳下的地面在震動,頭頂的山在搖晃,我的身體幾乎也隨着這樣的搖晃而不穩着。
我腳尖點着地面,一掠十丈遠,卻還是因爲這山壁的搖晃,而沒有完全借到力。
飛去的速度,略慢了些。
身後、頭頂,已經傳來了崩碎的聲音,比數百年功力的人擲出的暗器還要快,快到我幾乎覺得自己無法躲過了。
一枚石頭飛快地朝着我的背心射來,空中的我生生將身體的方向改變,旋轉開,才躲閃了這枚石子。
但是這樣讓我的身法變得更慢,空中更多的石子崩來,我鋪天蓋地。
如果我再躲閃一次,我就不可能如預期般到達山壁後了。
但是現在的我,沒有借力之處,想要提升身法,也是困難。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猛地一提真氣,身體飛掠更快,純氣在身體裡快速地流動,如海嘯般涌動着。
自從武功恢復增進後,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極限究竟如何,這一番內力的涌動,倒是讓我無比的開心。
或許,我比自己想象中要更爲強大些。
速度加快,再快,更快。
終於,我的眼前看到了那堅硬的山壁,腳步一錯,我閃身入山壁之後。
崩碎的石頭,在我閃進山壁的一瞬間,從我剛纔的位置飛過,飛射向遠方,有的打在山壁上,一片片如暴雨般,卻比暴雨要瘋狂的多,也猛烈的多。
兩雙手臂,幾乎在我閃身的同時抓上我的身體,三個人被強大的力量推動,滾做一團。
趴在地上,耳邊是山壁的震動,我幾乎覺得這座山要塌了。
“沈寒蒔!!!”我的怒吼在崩塌滾落的石頭聲中,顯得那麼渺小,“你就不能把引線拉長些?”
爲什麼非要弄的這麼危險?
他的表情很是無辜,大聲吼着:“所有的火藥都被我背來了,時間緊急,沒辦法。”
我捂着幾乎聾掉的耳朵,什麼也聽不見,只能從他的口型中判斷他說了什麼。
好吧,我接受他的話,但是我發誓,以後決不再幹同樣的事,我剛纔真的差點被亂石射成篩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激烈的晃動與崩塌聲才勉強停止,空氣中全是石粉,眼前的世界一片迷茫。
我揮了揮手,想要撥開眼前的粉塵,但是我發現這些全是徒勞。
而獨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了起來,看着前方那一片白茫茫,“真是壯觀。”
我能說活了幾千年的傢伙,見識就是比凡人多,這個時候居然還有空發感慨?
我雙手一拉他們兩人,看着前方粉塵漸漸散去後露出的大洞,嚴重燃起戰鬥的火焰,“走吧!”
雅,老孃我來了,給我等着接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