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初心裡一喜,大宇第一能臣蘇落川果然不是吹的。這法子既能順利登基還可以早日收回兵權,軒轅煜那隻老狐狸若知道這藉口必定會想法子落敗,讓預言不攻自破。軒轅煜不戰必然軍心大亂,此時是危機卻也是轉機,若做得好少不得軒轅煜也沒戲唱,若不小心壞了事她這皇帝的位子也不穩。
蘇落川明白其中的驚險,他並不贊成軒轅初這麼做,反正也不過再等幾年。雖說到時候軒轅煜是個麻煩,可是不要忘了,軍營二十幾年前是誰家的天下。
“這主意不錯,就按你說的辦”軒轅初眼底全是瘋狂,人生不就是一場賭博,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可是萬一……。”蘇落川並不贊成,這法子冒險不說,他們根本就沒有人可以去接手軒轅煜扔下的爛攤子。只要軒轅初親政,就等於把軒轅煜逼到死衚衕裡,要麼撒手邊關回來,要麼帶着十萬大軍奪位。大將軍程安早在四年前就被找了個藉口派到北方,以防齊歌來犯,邊關十萬大軍牢牢掌控在軒轅煜手裡。這麼多年老狐狸按兵不動就是打的他和孟嫣然兩敗俱傷的主意,手上沒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不僅要坐上王位更要千秋萬代名。
鳳眼一挑眼裡盡是玩味,蘇落川不是個做事縮手縮腳的人,此番這樣說必定有他的考量,只是她不想等。既然可以對付敵人,又爲什麼要等,從來就沒有人可以在她的地盤上囂張。軒轅初現在是一國之君,可是她前世可是青木幫幫主,黑幫頭目和土匪無異,骨子裡的鐵血張狂從來就不會收斂。“沒有萬一,你的顧慮我都知道,可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要制住孟嫣然也不一定將她釜底抽薪全軍覆沒,我們只消慢慢的抽絲剝繭,軒轅煜到時候以爲不過是小打小鬧,火一時燒不到他身上來。等他回過神來我們早就有能騰出手來對付他,再者孟嫣然這個女人心思縝密,現在她最怕的應該就是軒轅煜回來。”
蘇落川暗暗心驚,手指下意識的轉動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突然眼前一亮:“你是說借刀殺人”
復又想起來晉城皇宮的禁衛軍雖然一分爲二,但一半不就已經到疏竹手裡了,可能真正收服這些人需要些時間,但既然落到他們手中就再沒有交出去的道理。至於另一半麼,兵部侍郎曹勳是軒轅煜的人,另一半禁衛軍肯定再沒有孟氏染指的餘地了。
“我會盡快把那一半的禁衛軍換成戰神的人,只是曹勳手裡的那一半……。難不成你真要送給軒轅煜?”這塊肥肉落到軒轅煜嘴裡,再要取出來只怕比在孟嫣然這裡要麻煩得多。
“不急,就算曹勳有通天的本事,禁衛軍統領一職也不過是暫領。兩個月後春闈開始,統領之職由新科武狀元接任,孟嫣然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不過她豈會讓他們稱心如意,這次讓他們百般盤算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麼多年他們不就是利用軒轅煜和孟嫣然相互制衡嗎?只不過是故技重施而已,不過也是最後一次,等到二月這種平衡就會被打破,到時候他們面臨的都將是呼嘯而來的狂風暴雨,蘇落川甚至壞心眼的想誰會撐得更久一點。
軒轅初不再說話,嘴角那抹勢在必得的笑容已經告訴蘇落川她的決心。大宇,讓這些人攪得君不君臣不臣,是時候各自歸位了。
半響無話,軒轅初想起另外了一個很重要的人,只要這個人在大宇,齊歌再怎麼鬧都不足爲懼。“並肩王還在薄暮院住得舒心?”想來也好笑,堂堂一國並肩王,怕都不記得自己的王府了,整日在薄暮院煮酒畫畫,逍遙得賽過神仙。
他什麼心思軒轅初早就看出來了,狐狸舅舅也未必不知,上次見他們那般模樣想來有許多事都早已盡在不言中。只是兩人的身份實在讓人堪憂,狐狸舅舅她到時候倒是可以給他安排另外的身份,易容許可就說不好了,齊歌王庭的第二把交椅有多大的吸引力,豈是說放手就能放手的。
蘇落川原本算計對手興致勃勃的神情收起來,嘴角牽起一抹雲淡風輕的,這幾日心裡早已把什麼都過了一遍,以前那些不願去想的事也都清晰明瞭,他們從來都是各爲其主的。“我那院子太小,豈能住下那尊大佛。”
“他走了?”問出的話帶着自己都沒有發現的不相信,那人做的事這些年她都看在心裡,怎麼也不敢相信守了這麼多年的人就這樣走了。不對,易容許這一走,大宇北方危已。難不成大鄢想聯合齊歌兩面夾擊,大鄢已是強弩之末不足爲懼,至於齊歌,一羣不輸大宇的強悍的確讓人頭疼。
也不看她,那雙琉璃一般的桃花眼似乎早有答案,只是沒有往昔的光彩:“這也是我今日要告訴你的,易容許一走,想必是齊歌要有動作了。內廷不穩外有虎狼,大宇如今是岌岌可危啊”
“無妨,我早有準備,要是他齊歌敢動,我北方十萬軍隊也不是吃素的。”過了早先的驚訝,又恢復到胸有成竹,易容許是個人物,但她也不會因爲他這幾年賴在蘇府就全無準備。看了眼面前的人,軒轅初反而更擔心他,舅舅看上去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只不過是在朝堂運籌帷幄,早已經習慣隱藏自己。他不說,誰又能猜得着。對易容許真真假假,怕是他自己也難得分清。
蘇落川嘆了口氣也不說話,黑夜騎兵只留下夜五一人,其他人去做什麼了他想一想也猜得到。
御梅園裡傲梅凌霜,多了人工修剪反而少了那凜冽風骨。就如那人一樣,這些年在那小小的折梅院中就如無爪之虎,那哪是與軒轅煜齊名英勇神武的並肩王。王就是王,又豈會一直隱忍不發。
那個人就像習慣,悄無聲息的讓他泥足深陷還渾然不知,不想再計較這些年究竟有沒有片刻兩人真心,此番更不想多言,成習慣不容易但也不是戒不掉。“既然你心意已定,我這就去部署。易容許已經回了齊歌,有些事還得你自己拿主意。”
話說到這裡她心裡也有了另外的打算,點了點頭不想眼角掃到一旁的梅枝,還有個心急的人。“前幾日和荷夢閒聊的時候我想起來,蘇家原本還有個能文能武的少將軍,對不對?”好似漫不經心突然提起,只是因爲侍女的一句無心之語。
蘇落川奇怪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怎麼會突然提起早逝的兄長:“你怎麼關心起這個,那已經是很早的事了”旁邊的氣息有剎那紊亂,軒轅初也點破,只示意蘇落川接着說。“那是我和你母妃的哥哥,‘文采風流蘇家子,一杆銀槍動京華’說的就是蘇家長子蘇逍。”
“蘇逍?”好似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其實她早在宛妃書房的族譜上見過,這樣說不過是讓旁聽的人更加疑惑。
“逍遙的逍”蘇落川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無疑是自豪的,那時候他還太小卻已經知道害怕嚴厲的父親,他和姐姐都對一直笑呵呵的哥哥更爲親近。只是畢竟時間太過久遠,記憶也有些模糊“朝廷和江湖並不如普通人所知那般勢不兩立,江湖中人與朝廷暗中協議才能相安無事,但臥榻之側豈容猛虎鼾睡,朝廷在江湖上一直有人做密探。他們在朝中只效忠皇室,在江湖上又有光明正大的身份。那時候文帝剛剛登基,哥哥已經是晉城數一數二的人物,讓他科考又不願,文帝就派他在江湖中做密使。直到後來大鄢來犯,哥哥才被急召回朝,與父親征討大鄢。誰都沒想到,父親和哥哥會把命留在那裡。”
“所以祖母纔會傷心過度”兒子和丈夫的猝然離世不是每一個女人都能做到堅強隱忍的,只是到底是軟弱了,讓滿門忠烈多了脆弱的一筆。
蘇落川回頭看了眼面前隱隱帶着不贊同的軒轅初“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這次是你錯了。蘇氏的女人雖然看起來嬌弱,實際上卻有着讓男子都自慚形穢的堅強靈魂。”
“母親將我和姐姐託付給先帝,從容赴死是因爲大宇那條該死的國訓。保家衛國,不得讓外夷侵佔疆土毫釐。父親和哥哥戰敗身死,雖然讓世人唏噓感嘆,但我們這些活下來的蘇家人卻少不得被人戳脊梁骨。母親爲保護我和姐姐,才選擇這條路的。”滿門忠烈,稚子何辜,這樣的蘇家再也沒有威脅,皇室爲了顏面更要將這兩個孩子護得好好的,半點傷害也受不得,否則豈不是寒了大宇將士的心。
原來如此,蘇母一人怎麼護得住兩個孩子。軒轅初聽到此處不由得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女人肅然起敬,她總覺得自己一人強大又何須忌憚他人。更不會憐憫那些死去的人,弱肉強食本該如此,這個祖母卻用自己柔弱的肩膀爲兩個孩子撐起一片天,甚至宛妃後來在後宮的受寵想來也不是全無這個原因。
“祖母原先可是姓阮?”輕輕敲擊石桌,一聲一聲合成一股奇怪的韻律,那隱在暗處的人已經有些按捺不住了呢,再不問怕是舅舅都會發現她的藏身之處了。
“你怎麼知道?”小初和母親素未謀面,就算是在族譜中也因特殊原因未提及母親姓氏,她又是如何得知的。她確實不知道蘇母姓氏,但卻見過蘇逍的字,所以猜測蘇逍在外面用的是他母親的姓氏。
“這就對了”手停下來,不動聲色的朝旁看了一眼,“這事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等有時間再與你細說。至於親政的事還是等春闈之後再說,我還要等一個消息。”
話說到這裡已經足夠明確,有心的話真相已經呼之欲出。易容許就算現在回齊歌,要出兵也不是那麼快的。再過兩個月就是招攬天下人才的春闈了,此事一向是太傅負責,可耽誤不得,一切就都等春闈之後吧。
正要讓蘇落川離開,就看見一個雪白的影子怒氣衝衝而來,眼睛眉毛都快上火的樣子,原本只能稱之爲清秀的臉一下就多出了幾分不一樣的味道,不是澹臺明月又是誰。“你,我說了有事情給你說”怒指着軒轅初,小嘴一開始還說個不停,到這卻有些心虛。她還是不太習慣那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以及那詭異的身法。
揚着頭,卻不是看向前來興師問罪的人,三分笑意七分玩味:“你看她和孟茹雪相比,如何”
蘇落川看了一眼,正瞧見澹臺明月像只炸毛的小獅子看向自己,她是怕軒轅初其他人她還不放在眼裡。這皇宮裡好看的人多,見得尋常了也就沒了新鮮感,現在看自己反而與衆不同,不過眼前這個男人卻是比這幾日見的人都要好看,清朗朗如微風拂水,眉間那股隱約愁緒更是脫離了幾分俗世之氣,他雖穿着青鳥官服站在那裡,卻像個四海遊歷的仙人不理凡塵遺世獨立,在這空無一人的御梅園裡美得像畫中人一般。
自從發現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樣後,她總是下意識的觀察身邊的人。不過紅塵中人執念太深,所以大都塵緣淺薄,難有福厚之人。這個人雖然有妄念卻不執着,拿起放下不過瞬息,和她這幾日見過的人更是有天壤之別。
聽軒轅初這麼問他就知道這就是隱世密宗的後人無疑,只是沒想到第一次見面會這樣出人意料。眼前的小獅子看着自己發愣,蘇落川不由得好笑“她和孟茹雪,自然不能相提並論”那略帶遲疑的話看着像在照顧小姑娘的面子,聽在耳裡卻是毫不掩飾的嫌棄。蘇落川說完甚至能聽見對面傳來磨牙的聲音,好多年沒見過這樣的人,在得知軒轅初的真實身份還能不把他放在眼裡,這孩子真是個妙人。昨日軒轅初讓人以他的名義送個人進宮,他忙着年宴的部署也沒看,不過到底與衆不同就是了。
果然物以類聚,跟在軒轅初身邊的都不是什麼好人,福澤深厚個屁,原不是禍害遺千年纔對。澹臺明月心裡想,看來這皇宮和她犯衝,還是早點離開纔好。
“不過比這宮裡的人有趣不少”看這乍呼呼的樣子,比宮裡那些早已混成人精的好玩不少。蘇落川站起身,對軒轅初點頭示意也不避諱就出去了。
如此坦然自若到讓澹臺明月有幾分訝異,雖然不瞭解外面的這些階級關係,但看得多了心裡還是有計較的。就如那日送她來的李嬤嬤,連軒轅初的面都沒有見到還是恭敬地對着乾坤宮的方向行磕頭禮,可見禮儀之嚴。眼前這個人可能職位比李嬤嬤高了那麼一點,卻只是點點頭就離開,沒有半點臣子該有的謹慎小心,看來他在軒轅初心裡的地位不一般。
心裡有了計量臉上卻不漏聲色,她是不通人情世故,可是這並不代表她笨,這幾日看明白了卻裝作不明白只是不喜歡朝人下跪罷了,她澹臺明月除了在祭祖的時候跪過再就沒彎過她那高貴的膝蓋。
“你不是有事要給朕說嗎?怎麼現在沒人了反而不說話”軒轅初見澹臺明月看着蘇落川出神,不由得好笑。她自認長得不錯,這丫頭那次見了自己就跑,還以爲她審美有問題,現下看來實在正常不過了。
就在這時原本一直隱藏在身側的氣息一閃而逝,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也不去追。有些事就算親耳聽見也不能全信,所以軒轅初並未拆穿,有些東西讓她自己找出來反而更有可信度。
聽到近似打趣的話回過神來的澹臺明月臉上有一絲不自然,本來就是擺脫那羣宮女內侍偷跑出來的,方纔還不覺得現下也有些渴了。見桌上擺放着現成的茶水,端起就倒了一杯,軒轅初看這明顯掩飾的動作也不阻止只笑着看她不說話。
有問題,澹臺明月看見那抹微笑心裡下意識的防備,聞了聞手裡的茶,像燙手一般立馬放下。震驚的神色絲毫不加掩飾:“你怎麼自己喝的茶還加料。”悄悄拍了怕小胸脯,還好她反應快,否則不是成了這女人的替死鬼。
見她這般動作,軒轅初微不可見的挑了挑眉,眼底劃過一抹深色“你識毒?”
聽她這般說澹臺明月奇怪的看了軒轅初一眼,隨即撇了撇嘴,扯起精緻繁複的宮紗廣袖也不管其他一屁股就坐到方纔蘇落川坐的位子。知道她欺軟怕硬裝傻賣乖的本事,軒轅初也不以爲忤,她更好奇澹臺明月還有什麼讓她驚喜的本事。
“你當我是你身邊那個漂亮宮女啊,沒事去學這些讓人頭疼的東西。”如果面前人不是軒轅初,她真想很不雅的翻個白眼。誰沒事去學那些看得都頭疼的東西,她還有好好的等着她及時行樂的日子好不好。
看她的樣子不像說謊“那你昨晚怎麼會解朕身上中的嵌蘿香?朕最討厭欺騙,說話之前最好掂掂輕重。”澹臺明月雖然聰明,但到底是個半大的孩子,看她的性格也不是個會對自己有很多要求的人。
哼,她還討厭被威脅呢,不過這話也只能心裡想想,說出來誰知道軒轅初又會怎麼整她。“是你中了那什麼毒我纔會解,要是別人我肯定沒辦法。”好像覺得沒什麼意思,澹臺明月一邊轉着手邊呈着茶水的杯子“你與旁人的體質不同,雖然不是什麼好事,但也不完全是壞事。身體脈絡比別人更加簡單,中的毒都往一個方向跑,我只要用東西加以引導然後把它們都放出來就行了。今日你的漂亮宮女告訴我你中了那什麼會睡過去就可能再也醒不過來的毒,其實沒你們想得那般兇猛。你三魂七魄不全反而成了保命符,魂魄不全之人閻王也不收的。”要不是鬼爺爺還在她手裡,她還真想這妖孽睡過去纔好。
軒轅初想了一下,應該是昨日她那手唬住了蓮嫵,蓮嫵才把自己的身體狀況都告訴她。哪裡知道一向聰明的蓮嫵也會被這小騙子騙住,那手醫術怕是連江湖郎中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