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已是深秋,地處北方的齊歌更是寒冷異常,至晚間時分竟然下起了雨,攜帶着刺骨寒意朝人撲面而來。並肩王府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竟然響起了悠悠琴聲,與雨點落下的聲音形成一種奇怪的韻律,行人聞之悅耳,即便身在雨中也不忍離去。
包圍王府的都是齊歌王上親衛,即便在這樣的時候也時刻警惕,沒有一個人放鬆,更在琴聲響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都繃成一根弦。王上吩咐過,王府裡的人必須死,但不知道那人擺了什麼陣法,不過是前院他們卻怎麼也進不去。果然如國師所說,此人會妖術不成。這樣的猜測讓所有人都打了個寒顫,他們不過尋常人,又哪裡鬥得過異術。
雨越發大起來,琴聲也隱隱聽不見了,那些親衛的心才放下去卻不想看見一道黑影驀然立於主院屋檐之上。衆人皆警惕的看着來人,看身形年歲不大,卻無端的讓他更加謹慎。
雨很大夾着呼嘯的風打在人身上有些疼,那人的黑袍被雨打溼又被風高高吹起,劃出淒厲的弧度。雙手負於身後,臉上的表情也被一張黃金面具遮住不漏分毫。那人就像一把出鞘的劍,凌厲的帶着毫不掩飾的殺意。
侍衛長暗中向下屬打了個手勢,讓報告王上,自己則上前兩步雙手抱拳道“不知閣下何人?可否報上名來。”對方氣勢驚人但也不過一人而已,他做了這麼多年的侍衛長又豈會懼他,只是不知身份小心些總沒錯。
那人沒有答話,忽而又有十人憑空而起,如大鵬展翅遮天蔽日不見光芒,分立在屋檐之上對他們進行合圍之勢,離得最近之人遞給那帶着黃金面具一把琵琶,這等輕功真可稱得上是神鬼莫測,若不是他一直盯着那邊也不會看見。侍衛長不自覺的後退一步,齊歌什麼時候來了這樣的人,更可怕的是看起來是敵非友。
琵琶聲鏗鏘而起,將原本悠悠的琴聲打亂,蓋過噼裡啪啦的雨聲。侍衛長聽不得那究竟是什麼曲子,只覺得羣魔亂舞,時而覺得身處無邊疆場,時而覺得在烈火煉獄,只聽得他頭疼欲裂,將方纔琴音的靡靡一掃而空。
好一會兒那人才停了手,侍衛長這會兒才覺出一股子神清氣爽,擡眼望去才見那人手中的琵琶竟然早已四分五裂被扔到一旁。
“戰神何在?”那帶着黃金面具的人卻似乎沒有將他放在眼裡,只是對着院中的方向大喝一聲道,侍衛長聽聞一驚,此人武功深不可測,聽其音卻如此稚嫩。他口中的戰神難道就是院中那幾人,若是如此可真是大大不妙,只盼王上能快些來。
原本一片安靜的庭院突然響起震天動地的回答“主上,屬下在。”
這人正是軒轅初和一同前來的十戰神,她方纔就聽見蘇落川彈曲子,舅舅雖然功夫不好但保命的法子還是有的。她自小把心思都放在對付那些子人身上,音律只是略通,但如此曲調她一聽就有問題,靡靡之音用於迷惑人心。舅舅此時已到絕境,想來是想趁此機會魚死網破,謀得一線生機,她不得已用《天王入陣曲》打亂他的節奏,以防傷着他。
聽到戰神回話,確保他們無事,揮手打了個手勢示意殺進去。兵貴神速,就算他們幾個人有通天之能,也擋不住齊歌高手連番上陣,爲今之計只能走爲上策,但這筆賬她會和齊歌在戰場上好好算一算的。
戰神得到命令一擁而上,齊歌王已經很小心,派來的也皆是高手,但哪裡比得過那些從人堆裡爬出來的戰神,更有一個遇神殺神的軒轅初在那裡,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這場不能稱之爲打鬥的較量就已經結束了。軒轅初找到蘇落川的時候,心神一震,她還從沒有見過他這般狼狽的模樣。
“你來了……”那樣風華絕代的人,此刻卻一臉憔悴,一句輕飄飄的‘你來了’卻聽得她心酸,原來那個指點江山老謀深算的蘇國公竟然會有這般脆弱的時候。
“我們回去吧。”軒轅初上前伸手扶住蘇落川,如多年前他一直保護她那般。
蘇落川笑了笑,再看了一眼這院子,倒不是不捨得,有幾分自嘲。想不到他蘇落川也會落得這樣的下場,果然是因果循環,他算計過那麼多人算計過那麼多事,卻在最後把自己纏死了。
軒轅初見他並不答話,以爲他是捨不得,心中雖然怨恨易容許卻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再讓蘇落川難過,半真半假道“你若喜歡這院子,等把這齊歌打下來了,我就讓你做這裡的主人。”
這次回去不論爲公還是爲私,這齊歌都是可以打了,她本來也沒想過和齊歌和平共處,這次齊歌更是妄圖挑戰她的底線,簡直是不知好歹。
蘇落川被軒轅初扶着,他這幾日沒有好好休息,身子早就虛弱得不行,看見軒轅初來後心神皆是一鬆,卻在聽見這般話的時候心中一驚。這孩子是要和齊歌開戰,正想着要勸,又想到易容許曾經做過的事心中微微一嘆終究沒有說話。齊歌本來與大宇也是水火不容的,這幾年不過是面子上過得去而已,否則齊歌王上也不會讓易容許去視察軍營。
軒轅初見他虛弱不堪,不忍心再讓他勞心累神,伸手點了昏睡穴道。戰神在這空擋早就收拾好殘局,戰一上前道“回稟主上,當初一共三十八名暗衛,如今還剩九人,皆是從戰神帶過來的。一共十九人,三人輕傷。”蘇落川聽不見,他們自然將剩下的人的身份如是回稟。
“嗯”軒轅初點點頭,人員折損她早有準備,還剩九人也算出乎意料了。
只是要走還要解決一些問題,軒轅初擡頭對着東北方向大聲喝道“你們難不成還不出來麼?”十九戰神站在軒轅初身後不發一言,他們一開始就知道有人隱藏在王府裡,應該是易容許的暗衛。這些天他們一直躲在暗處,不出手幫忙也沒有出手幫齊歌王上,他們也不曾理會。
“姑娘還是把人留下吧,否則吾等不好向主上交代。”帶頭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青年漢子,面容周正只是一雙眼睛沒停的圍着軒轅初打轉,話裡還帶着隱隱的笑意,似乎那戲鼠的貓勝券在握。他能感覺到這帶頭的女子不簡單,但年紀輕輕到底修爲有限,方纔她和蘇落川說話聲音不大,又有雨聲聽不太清,那人一時也拿不準她的身份。
軒轅初並不答話,看那人腳步動作就知道這人身手不簡單是個內家高手,他身後那些人也比方纔那些個侍衛厲害得多,齊歌王派的人馬上會到,此時是一會兒也耽擱不得。將手裡的人交給戰一,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先走。戰神見到指令沒有絲毫停頓,迅速包圍戰一後退,戰神訓練的時候就只知道唯主上命令是從,他們沒有思想沒有喜怒,只有主人。
那人沒想到軒轅初招呼都不打就讓人將蘇落川帶走,他是並肩王身邊的人,自然是知道蘇落川身份的,心中固有的忠君思想讓他在保護蘇落川的時候良心不安,所以在王上要抓人的時候並沒有出面阻止,但要是真的將人弄丟了自家主子那裡又不好交代。
那人帶過來的人身手極快,功夫甚至比蘇落川帶過來的那些人還要厲害幾分,他心中焦急也讓手下人去追,卻不想竟被面前的女子一掌擋了回來。
男子略一思索,再不敢託大欺身上前,他的身手算的上齊歌數一數二的,用盡全力的一掌沒想到也僅僅和那丫頭打成平手,不由得生出幾分惺惺相惜之感,這丫頭年紀尚幼功夫卻已經到了如此境界,實在是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更是十二分小心,此時他到沒有把人抓住的心思,只想着怎麼拖住她,讓手下的人去追蘇落川。
不再大意,提氣上前,一腿如有千鈞之勢橫掃,他本就是並肩王府的暗衛,自身實力不可小覷。軒轅初這些年功夫雖然越發精進,但到底對敵經驗不足,若是普通高手收拾不在話下,但面前這人不得不讓她小心提防,那人功夫以剛猛爲主,一禪劍法也不知道對不對的住。
那人沒想到那丫頭一腿擋住自己,從腰間抽出把軟劍舞得滴水不漏,竟讓手下的人一個也過不去。帶着蘇落川走的那些人早已經看不見蹤影,男子心中着急,他知道再不追就再追不上了。
“想不到你這丫頭功夫如此了得,倒是小看了。”男子氣急反笑道,她雖然厲害但真當他們沒辦法治她麼?
軒轅初仗劍而立並不答話,聽見那人道“準備困龍陣”,面具下悄然浮起一個詭異的笑容。
困龍陣,並肩王府的殺手鐗,陣勢一旦啓動困在其中的人不死不休。只是這人也太沒耐心了些,那人只以爲軒轅初被嚇住了,笑道“小姑娘,我念你年紀尚幼,若你乖乖束手就擒……。”話還沒說完就見軒轅初腳尖一點拔地而起,那人更是不屑一笑,真是小頑童不懂天高地厚。
軒轅初一動,困龍陣也動起來,不知從哪裡出來的十七道掌風從不同方向襲來,目標皆是周身大穴,困在其中的人卻行動如風騰挪躲閃根本未傷分毫。那男人並不以爲意,若內力精深做到這般倒也不是不可能,可困龍陣的威力又豈會僅止於此。心中隱隱覺得這女孩子不簡單,但也不覺得是個能破了困龍陣的厲害人物。
軒轅初身在陣中不敢有絲毫大意,她早在來的時候就知道困龍陣,也早就想到應付對策,但真要一步不錯也極耗心神,一個不小心就真的要交代在這裡了。她本來想先殺了其中一人,陣勢不成她收拾其餘人雖然耗些時間但也脫身無礙。但此時偏偏沒有時間耗,他們必須馬上離開齊歌。
遠處突然有強烈的震動傳來,正是大批人馬趕到,軒轅初不知道自己竟然還有這等閒心,在這個時候還能想到這齊歌王上真是心寬,高手過招派這些蝦兵蟹將又有什麼用。可男子不這般想,他們是並肩王府的暗衛,王上和並肩王這兩年已有嫌隙,他們更不能這股暗中力量暴露在王上面前。
軒轅初突然感到一股勁風自後方襲來,這就等不及了,不過也好她也能快些脫身。扭身擡腿正好躲過那必殺的一招,正是困龍陣的‘斬首’,男子見她躲過,非但不退分毫更是化掌爲拳,軒轅初回躲不及只來得及將真氣運行全身硬拼着接了這一掌。軒轅初藉着那男子的內力飛速向後退去,其氣勢根本無人可擋直接衝出困龍陣,那男子哪裡想到會有人這般置之死地而後生,困龍陣竟然是被這般破了,被他自己築陣者自己破了。
軒轅初藉着那一掌的力被打出好遠,又憋着一口氣幾個起落直接出了城,跟着戰神留下的記號一路找去。停下來的時候周身真氣早已經亂了,那一掌着實厲害,軒轅初運了運功發現還是受了內傷。眉頭一皺,呼吸間都似乎有些疼痛,第一次受這樣重的內傷,還真是…。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