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三嬰不是一個問題很多的人,但她還是有很多疑問想問君玉歆,比如她問:“你怎麼知道顧淵就一定還活着?”
“我不知道啊。”君玉歆一臉無辜,她怎麼可能知道那顧圓顧扁是不是還活着。
“那你在信紙上用那樣的語氣。”青三嬰是說今日攪起朝堂風雨的那張紙,全文都用皇兄臣弟的稱呼和自稱,這可不就是在說寫信的人是顧淵了?
“我嚇顧天的啊,你還當真?”君玉歆還是一臉無辜,青三嬰也是轉不過彎來,這種打臉的信當然要由最打臉的人寫纔有意思啊。當年顧天把顧淵流放寂靜之海,鬼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死了,誰都沒有見過他的屍體,嚇一嚇顧天又何妨?
青三嬰好生無語,只好沉默。
“說說你吧,你最近查到了什麼?”君玉歆支着額頭看着站在旁邊怎麼也不肯坐下的青三嬰,她說這樣方便出手,如果遇到有人來行刺,她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拔刀。
真是好敬業的刺客和死衛。
“我查到了一些顧淵的舊部,也得知,最近一年,的確有人找過他們,雖不能確定是誰,但總是與顧淵有着極大關係的。那人去找他們也是說起玉璽之事,君小姐,我覺得是雲之遙。”青三嬰誠實地說道。
“所以你還是沒有找到玉璽在哪裡,對吧?”君玉歆探出一根手指揉了揉太陽穴,她最近想的事有點多,時不時頭疼。
“青三嬰有負重託。”青三嬰覺得有愧,玉璽已經確定了就在這鄴城中內,但她找了這麼久也沒能找到,實在很難向君玉歆交代。
君玉歆擺擺手:“這不怪你。”倒也不是君玉歆大度體恤下人不易,而是她知道,那玉璽的確沒那麼好找。
“我會繼續努力查找的。”青三嬰說。
君玉歆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說道:“我將顧淵的消息暴露出來,皇帝會以爲是真的顧淵所爲,這幾天皇帝應該會大肆抓捕可疑之人,如果真的有什麼顧淵舊部,我相信也可以浮出水面了,到時候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是。”青三嬰不發表任何評論,她從來不質疑任何,只執行命令。
“你這幾日要小心,那些你的線人或者你盯的梢點都不要再接觸了,最多隻能遠遠的觀望,不要暴露了身份,最好就呆在府中。”君玉歆提點她,如果這些天有大量的搜捕,君玉歆擔心青三嬰這麼“特別”的氣質很容易被人盯上。
君玉歆站在屋子裡站了一整晚,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她只是一言不發地看着一片空地出神,至到早上天亮了,丫頭們端來洗臉的清水,她纔回過神來。
然後便是沉睡,深深的沉睡。
在迎着第一縷朝陽的地方,大海與天空連成了一條線,那是我們稱呼的海平線,古人稱的天涯海角。
“那是世界的盡頭嗎?”顧舒玄與雲之遙一起眺望着日出,還有那條海平線,或者那條天涯海角。
“不是的,玉歆說我們所處的世界是一個球,沿着球走,是沒有盡頭的。”雲之遙想起君玉歆的話。
然後顧舒玄問了雲之遙一個當年他也問過君玉歆的問題:“那是不是一直沿着一條直線走,就可以回到原點?”
“理論上是可以的,但你得能活那麼長的壽命。”雲之遙把當年君玉歆的答案給了顧舒玄。
顧舒玄哈哈一笑,拍了下雲之遙的肩膀:“走吧,回羲和國,君玉歆很快就會來找你的。”
“你若無事,也來看看我們,玉歆應該會很想你。”雲之遙笑起來,他背後是一片初升的太陽,而他的笑容比這太陽還要溫暖明亮,顧舒玄看着這溫暖的少年,難以言喻心裡是什麼感受,但在一瞬間他很釋然,就算雲之遙真的有問題,那放他一條生路也沒什麼,只要他以後永遠不再來離訣國,就算了吧。
雲之遙離島的時候還有人前來相送,那是這島上的土著——海盜。
早在羲和國的時候,雲之遙就來過這裡,跟這裡的人也算是有些交情,後來他往這島上藏東西也沒少給這些海盜好處,一來二去的,便成了朋友。
雲之遙回去的船上並沒有放太多東西,只有一些簡單的衣物和足夠平時用的銀子,所有的貴重之物都依然寄存在這島嶼之間,等到探清了羲和國的風聲,他們再來此處接應。
於是那艘大船上帶着雲之遙笑姑和君家的掌櫃,在太陽初升的時刻往風雨未知的羲和國駛去。
顧舒玄望着那隻船越走越遠,漸漸在浩渺的大海上只剩下一個黑點,最後邊個黑點都再看不見,還沒有收回眼神。
“殿下,我們該準備裝船了。”紅槿喚回顧舒玄的思緒。
與顧星雲的遭遇完全不同,當顧星雲的船行駛到這裡時,遇到的海盜的攻打搶劫,而當顧舒玄來到這裡,迎接他的是美酒肥肉,是歌舞篝火。
海上這片島嶼都不大,但是羣島,就像是大小不一的珍珠在這一片海上四處點綴着,顧舒玄早就已經收服這海上的強盜,自然不會遇到任何的攻擊。
這一片羣島上有太多顧舒玄的東西,兵器,糧食,將士,這一次他都要帶回去。
顧舒玄回頭看了看靠在岸的大船,低聲道:“裝船吧,我們一個月後啓程回去。”打仗總要做出個打仗的樣子來,總沒有一到這裡就贏了勝仗這種神蹟,磨磨蹭蹭一個月,就當是他們在拼命,然後吃好喝好,再回去。
“這一個月要不要往鄴城傳消息?”紅槿問道。
“不用了,讓他們急着吧。”顧舒玄冷笑一聲,只怕現在的顏華榮和顧天正焦急地等着自己已經死了的消息。
“那我們在這島上做什麼?”紅槿不解,難道就在這島上乾耗一個月嗎?
顧舒玄負手走過,迎着海風,他一身鴉青色的袍子在風中翻飛,可他的聲音卻穩如磐石:“練兵!”
海盜頭子在暗中看了顧舒玄很久,猶豫再三才走過去問顧舒玄:“殿下,當年我多有得罪,還望殿下海涵。”
當年是指十多年前,顧舒玄想逃跑,逃到了這海島之上被這羣海盜擒獲,若不是他身份地位特殊只怕已經一命鳴乎了,縱使他身份特殊,也被這羣海盜控制了許久。直到後來顧舒玄勢力越來越大,才擺脫了他們的控制,並用將這些海盜收服爲他所用。
但那時候這些海盜還是有些話語權的,畢竟那個時候的顧舒玄再如何強大也不過是一個質子,沒有人看好一個質子,海盜也不例外。
可是現在呢?現在的顧舒玄領着大軍而來,以離訣國太子殿下的身份,他輕輕一擡手,就可以把這小破島給踩平了,海盜頭子不能不害怕,若這是位記仇的主,要報當年之仇,這島上的人哪裡還有活路?
顧舒玄知道這海盜頭子的擔憂,撿起地上一個貝殼,抹去了上面的細砂,看着顏色極好,這才慢悠悠說道:“鬼老三,你不用害怕,我不會殺你的。”
鬼老三就是那海盜頭子,他跟一般的海盜頭子不太一樣,他並沒有十分強壯的身體,也沒有戴着一隻眼罩像個獨眼龍一樣,他反倒像個書生的模樣,瘦瘦弱弱的,斯斯文文的,當然了,他殺起人來,也是麻麻利利的。
他不太相信顧舒玄的話,多疑是他帶着這羣海盜能活到現在還沒有被官兵剿滅的原因,他說:“殿下自然是仁慈的,只是我手下這麼多的兄弟,大多也是有家室有妻兒的,若不是生活所逼,誰也不想落草爲寇不是?”
“你想說什麼?”顧舒玄好笑地望着鬼老三。
“殿下,您看您這麼多兵蛋子,也不怕多養幾個人不是?而且哥幾個對這海上都熟門熟路,您這兵一看就知道是陸上打仗的好手,咱哥幾個可以幫您在海上打啊,不是我鬼老三吹牛皮啊,這海上打仗跟在陸上差別可大了,有我們在,殿下您這是如虎添翼啊。”鬼老三就像是賣瓜的王婆,賣力地推銷着自己的這一幫子人,他得替兄弟們謀條後路啊。
以後這海上的航線真打開了,來往的人不僅僅只有離訣國的,還有羲和國的,這就意味着兩國都會派出海兵,可憐的鬼老三,在這海上哪裡還能討飯吃喲?
顧舒玄聽他絮絮叨叨了半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鬼老三這唯唯諾諾的模樣下面,是何等的殘忍狡詐。
“鬼老三,我不能把你收進軍中,但是,我可以給你安排一份差事,你做得好了,日子就可以過得安穩太平富貴,做得不好,你看見我那些兵了嗎?他們或許是不如你們擅長水戰,但這麼多人就是硬踩也能把你們幾個海賊踩死。”顧舒玄拿着貝殼指了指海岸邊上正放哨站崗的士兵,寒風凜冽,他們站得筆直,這就是顧舒玄的兵。
鬼老三思索片刻,立刻點頭。
他再遲疑,顧舒玄連另一份差事也不會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