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茶盞拿在手心裡慢慢地轉,炎顏並沒喝,淺笑晏晏覷向邢玉堂:“既然少城主開誠佈公問出來,我也與你說實話吧。”
邢玉堂目色頓時亮起來,再次親手過來給炎顏添茶。
將茶盅輕輕放在桌上,炎顏臉上始終帶笑,然後說了四個字:“無可奉告!”
邢玉堂提着壺的手一頓,朗眉擰起:“我是一番誠意,若姑娘也是爲那妖物而來,我們或可合作。”
炎顏的手輕輕撫上腳邊噸巴毛茸茸的頭頂,臉上的晏晏淺笑微深:“我說的,也是一番誠心。”
隨後,炎顏看向邢玉堂的顏色略正了正,卻仍舊帶笑:“還有一事需叫少城主早些知曉。這東西我勢在必得,倘若爭奪時遇上少城主,我亦不會手下留情。”
說完,炎顏不再停留,轉身向門外走。
猛地拉開門,守再外頭的人躲避不及,差點跟炎顏撞個滿懷。
炎顏利落地把身子一側,呡了呡脣,一臉嫌棄:“堂堂修士,還用蹲在人家門外偷聽,你那神識之力是拿來下飯的?”
槓精狼狽地站直了身子,脖子一梗:“誰,誰偷聽,我本來就是要進去的,誰叫你突然拉開門,分明是你這人粗野無禮!”
炎顏“哦”了一聲,並沒理會槓精狡辯,徑自越過他身側向往外走。
槓精也沒再搭理炎顏,邁腿往屋裡去。
同噸巴錯身而過的時候,噸巴貌似自然搖擺的大尾巴輕飄飄往槓精背上一掃。
槓精整個人猛地往屋裡栽進去,頭狠狠撞在正對門的一張方桌上,整張方桌頃刻撞了個稀碎。
槓精滿臉是血,坐在一堆碎木頭裡,怒目瞪向已經走到門邊的炎顏。
炎顏聽見動靜也轉回身。
看見這一幕,她眼中先露出詫色,隨即笑開;“向先生這是怎麼了?不是正經場合,給少城主行個禮用不着這麼隆重吧,瞅這臉撞的,你那護體靈炁怕不是也一併跟你那神識入了五穀輪迴堂,克化的倒是挺乾淨。”
炎顏這話一出,就連一向冷峻不苟言笑的邢玉堂都忍不住以拳抵脣,不着痕跡掩去低笑。
這姑娘生得好一副伶牙俐齒。
槓精自滿地碎木頭裡爬起來,撣去身上的木屑灰塵,回頭惡狠狠瞪了炎顏一眼,卻沒再與炎顏擡槓。
見她跨步走出去,向先生收斂起臉上的情緒,走去門邊關上房門,順帶取出一片防禦甲以靈炁引動,把整個房間罩進結界裡。
自從上次在夜霧荒野中了霧妖的噬顱草和噬心蛆之後,他就感覺體內原本的靈炁像被抽乾了,儘管身體表面的傷勢已經痊癒,可是修爲卻損傷的厲害。
他現在幾乎只能勉強調運靈炁,頂多就剩煉炁後期的修爲。
剛纔之所以趴在門板上聽,實是因爲屋裡的邢玉堂和炎顏一個元嬰境,一個金丹境,兩人身體自然散逸出來的護體靈炁都能輕易避開他的窺探。
練氣境唉,跟這倆人修爲差得可不是一點半點,他那就是個渣。
他剛纔不願多言,也是不想被炎顏窺到他修爲的折損。
等向先生關好門,撐開結界再轉身時,邢玉堂已坐在牀邊小几旁,正喝茶。
向先生走過去,在茶桌對面坐下,輕輕執起提樑壺爲邢玉堂添茶,聲音低低地道:“剛纔少城主與那姑娘談,想必沒有談成。”
邢玉堂沒說話,端起盞輕輕吹了吹浮在面上的茶葉。
向先生悄悄擡眸察言觀色,輕輕一笑:“少城主是豁達明朗之人,慣不會用心揣度旁人。少城主大約覺得這姑娘幫忙找到了曲先生,那晚還幫着趕走了囊囊妖,便覺這女子仗義。”
邢玉堂輕輕放下茶盞,剛纔向先生給他添的茶卻一口都沒喝。
他擡眼看着向先生,問:“先生想說什麼?”
向先生放下杯,陰陰地一笑:“既然這女子不識擡舉不肯合作,而少城主又欲取那隻妖,不如先幹掉她,即可少一個競爭敵手。”
邢玉堂微微皺眉,正欲開口。
向先生卻不給他機會,緊接着力勸:“丈夫行事當果敢堅決,當斷不斷必留後患。少城主以爲這女子是好人麼?我觀察她行事詭譎狡詐,身邊帶的那隻妖寵亦看不出是何種妖獸,人和妖都透着一股子邪性,可不像好東西。”
“少城主如今已跟她說破,她若也爲這妖而來,說不定對少城主也已起殺心,少城主當先下手除之後安……”
隔壁
炎顏的房間裡空無一人。
趴在地中央打瞌睡的噸巴長長的耳朵抖了抖,懶洋洋直起身,耳朵轉向邢玉堂房間的方向,擡起爪子舔了舔。
炎顏這會兒正坐在滄華的龕臺上。
她對面是滄華,側邊立着烈山鼎。
在兩人一鼎的正前方,虛空懸浮着一張周身泛着粼粼銀光的古琴。
滄華問:“在夢裡你可曾用神識召喚過摩訶洛伽?”
炎顏點頭:“是召喚過,可夢中我只顧與對方爭鬥,召喚摩訶洛伽幻化的全是兵器,並沒讓它幻成琴。”
昨晚夢裡那樣的情形,面對威廉她恨不得跟對方拼命,哪有心情撫琴!
滄華繼續問:“所以,昨夜你被夢魘住,是摩訶洛伽自己幻琴並調絃,將你自夢裡喚醒?”
炎顏點頭:“是,它不光喚醒了我的夢魘,陳真那孩子的噩夢也是它喚醒的。”
提起這事兒,炎顏的臉上就有點抑制不住的興奮。
喝了口茶,她繼續道:“昨天晚上是我先做的夢。夢中我與威廉打的正酣,我當時情況不好,情緒幾乎失控,不曉得你這裡有沒有感知,就是那時突然就聽見憑空一聲琴音。”
“琴聲初始不成調,但殺伐果決,聲色凌厲,我當時只聽了一聲就好像被琴聲穿透了神識,很快就醒了過來。”
炎顏說話時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熠熠生輝:“但其實當時我醒來時,只對夢中的琴聲記憶猶新,卻並不清楚是誰彈琴,那時我也沒看見摩訶洛伽。”
夢裡那聲琴音給炎顏的印象特別深,音域開闊鏗鏘,聽之有叩擊心門的惶惶之感。
雖然聲調簡單卻是大氣象,絕對是上乘的曲風。
炎顏對那支短而簡的琴曲喜歡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