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道上整整凍了一宿,想修煉又因爲滿腦子都是炎顏,心煩意亂地無法入定。
可是不修煉,這餐霞峰慫入雲端的高度,入夜霸道的寒意直往骨頭裡沁。
艾香就在這樣糾結挨凍中好不容易捱到天將明的時候,才迷迷糊糊打了個盹兒。
可是才睡着沒多久,她就被頭頂突然掠過的一陣巨大的鳥翼拍擊聲驚醒過來。
艾香忙不迭站起身,仰起頭往天上看。
就見一羣偌大的仙鶴自頭頂振翅飛過。
爲首的那一隻大仙鶴背上,炎顏由一衆身披雪白修士氅的修士簇擁在中央,翩翩然轉過一座峰頭,不見了。
艾香呆呆地站在原地,抱着凍得幾乎僵硬,到現在還沒緩過來的胳膊,癡癡呆呆地看着鶴羣消失的方向。
到了這會兒,艾香總算信了。
炎顏已經爬到了她夠不着的地位。
狠狠咬了咬牙,艾香提着裙襬沿着石階往山下走。
凍了整整一宿,艾香這會兒特別想念宗門裡的靈麥白粥。
沒錯,她到現在還沒徹底辟穀,每隔兩三日仍要吃些靈麥維持身體所需。
不過這在少翡仙子以及她的師姐們眼裡是很正常的事。
艾香才入宗門兩年,她修行晚,靈根資質又不是特別好,還未突破煉氣期也可以理解。
艾香的荷包裡只剩下一枚低階補炁丹她不捨得吃。
原本有兩枚,昨天爲了追炎顏她已經吃掉了一枚,就剩下這一顆了,只能慢慢悠悠靠着自身微末的靈炁在林間穿行的快些。
想起炎顏涼薄的態度,還有自己損失掉了一顆補炁丹卻什麼都沒還來,艾香就恨地牙癢癢,肉也疼得慌。
不行,這筆虧空她一定得找補回來!
艾香是藥族人,
對記憶路線很擅長。
藥族人常年在深山老林中穿行採集各種藥物,便是方向和記路線的能力已經刻在藥族人的基因裡,成爲藥族人生下來就會的本事。
艾香在高山密林裡走了整整大半日,才尋回自己宗門居住的地方。
這是一處極普通的知客院,地方也比較偏僻,只是半山腰一塊突出的大花巖上搭了幾間石頭屋子。
所幸天悲島還給提供了簡單的被褥和起居器物。
前日帶他們來這裡的天悲島女弟子說,再過幾日就是天悲島論道大比,這幾日入宗門的個大宗門弟子,江湖有名的大散修特別多,別的知客院安置不過來,只能將就把她們安置在這個地方。
饒是如此明顯怠慢,少翡仙子仍對那天悲島的女弟子千恩萬謝。
其實艾香知道,少翡仙子帶着她們師姐妹來天悲島,可不是受了邀請來參加天悲島開門問道的。
少翡仙子是帶着她們這些無家可歸的女弟子,來求昔日的熟人借塊落腳的地方。
昨天少翡仙子還去見了那個人,她沒跟着回來,也不知道落腳的地方借到了沒有……
腦子裡盤桓這些事,艾香已經回到了住着自家師姐妹的簡陋石頭小院兒裡。
她剛走進院子,旁邊一間小石屋子裡就衝出來個身材高挑的女子。
看見艾香,女子橫眉怒目斥責道:“你這一宿上哪兒野去了,還知道回來!”
艾香這會兒心情正不好,眼皮子都沒撩,擡腿往自己住的大石屋子裡走。
女子氣不過,追上來就要拉扯艾香。
艾香卻猛地轉身,白眼珠一瞪:
“不許碰我!弄傷了我可沒人幫着你們找靈藥。先想想你口袋裡那兩顆補炁丹,你弄傷了我,師父再想煉丹,你領着人找藥去!”
被艾香一威脅,剛纔的女子立馬杵在原地,臉漲地通紅卻沒再言語,只一口氣憋在胸口裡,漲地胸脯子明顯一起一伏的。
女子戳站門口,一雙眼像鑽頭似得逼着艾香。
艾香也不搭理她,盤腿兒往大通鋪上一坐,沒骨頭似得地往炕桌上一趴:“我餓了,誰給我煮碗粥啊?”
門外進來一個跟先前那個女修士年紀相仿的女修,笑吟吟應道:“艾香回來啦,餓了吧,你等着,二師姐這就給你煮粥去。”
說完,自稱二師姐的女修退出房來,順帶把站在門口氣地頭臉漲紅的女修拖拽了去。
一路拖到後頭的小柴房裡,二師姐才鬆開手,低聲勸:
“你同她置什麼氣!出來這些日子了,你還不曉得這小蹄子是個啥德行?咱們現在沒根腳,師父煉丹還要靠着她找藥,你就忍忍吧!”
女修秀麗的眉眼一瞪:“再仰仗她也得有個規矩吧,這啥地方,這可是天悲島!萬一行差踏錯,招惹哪個名門貴宗,是咱們能擔待起的?”
話沒說完,女修就紅了眼圈:“眼看師父爲給咱們找個安身的地方,憂心操勞,日漸憔悴。這浪蹄子倒好,不琢磨爲師父分憂就算了,還不叫師父省心……”
想起少翡仙子清晨時立在崖邊遠眺時單薄清瘦的背影,女修就抑制不住地掩住口低聲哽咽起來。
二師姐這會兒已經用靈力催動火焰,燃起爐膛裡的剩柴,將隨身帶來的靈麥投入陶釜中。
轉回身,手掌輕輕按在低泣的少女肩膀上,嘆息:“我曉得,這些日子你幫着師父照料師妹們辛苦。沒法,誰叫你是大師姐呢,師父也全仰着你幫她呢。”
二師姐邊勸,邊攪動陶釜中的靈麥白粥,很快就有麥香飄滿撿漏的小竈房。
“等熬過了這陣子,師父找到落腳地方,咱們就好啦!”
師姐們二人說話的功夫,二師姐已經手腳利落地把白粥盛進陶鉢裡, 轉回身,見大師姐還眼睛紅紅地坐哪兒發呆。
二師姐拍了拍她的肩膀,端着粥出去了。
回到前院,二師姐踏進剛纔的石屋,卻見炕桌邊沒了艾香。
她回身問院子裡幾個下石子棋的小師妹:“艾香呢?”
一個胖嘟嘟的小師妹指了指旁邊一間房門關閉的石屋:“師父剛叫艾香過去了。”
石屋內。
一襲雪白修士服的少翡盤膝坐在石桌旁邊,看着對面跪坐在蒲團上的艾香,溫和詢問:“你昨晚到底上哪兒去了?你幾個師姐都爲你擔心呢。”
此刻的艾香,身上全不見剛纔對大師姐的傲慢跋扈。縮着肩,擡起頭時眼睛裡已經蓄了薄薄的水汽,一副委屈巴巴,可憐楚楚的模樣。
“師父猜,弟子見着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