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美人如花在雲端

“我有樣東西要給你看。”小丫頭開門見山。

“好啊,是不是你終於學會了繡花?”景橫波高高興興隨她去,結果擁雪竟然出了宮門。

“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一刻鐘後景橫波怔怔盯着眼前的建築,這不是原女王寢宮嗎?

女王寢宮原本離宮胤的靜庭很遠,她棄了這寢宮搬到了宮胤的隔壁,此刻看着這高大宮室,有點不適應。

“跟我來。”擁雪牽她的手進了門。

女王寢宮自有規制,院子和寢宮的格局除了比景橫波現在住的要大點外,其餘佈置都差不多。

寢宮空着,沒有人在,每日例行灑掃的宮人此刻還沒來。

擁雪熟門熟路地帶着景橫波直奔寢室,一直在內室化妝臺前停下。

景橫波此刻倒不問了,抱胸很有興趣地看擁雪要玩什麼花樣。

小丫頭話少安靜,絕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

然後她就瞪大了眼睛。

擁雪爬上梳妝檯,拉開抽屜,找出了一把梳子。梳子是少見的純黑色,光澤溫潤,有弧度,隱約有磨痕,看出來年代已久。

然後擁雪看了看梳妝檯上的銅鏡,銅鏡兩邊都有裝飾,一般都用各種木料雕出圖案,這座銅鏡的鑲嵌圖案看起來很平常,一邊一隻鳳凰,鳳凰的各三支尾羽,一左一右向內搖曳,圍住銅鏡。

景橫波看看那梳子形狀,再看看尾羽雕刻出的三道痕跡,心中一動。

擁雪拿起梳子,將梳子靠向鳳凰尾羽,果然梳子正好嵌入尾羽痕跡之中。

擁雪左右各連嵌入三次。

“咔。”一聲輕響,景橫波回頭。

咦,牆上沒動靜啊。

擁雪嘆口氣,拉着她衣袖,指了指牀上。

景橫波眨眨眼,咦,牀上也沒動靜啊。

擁雪又嘆口氣,站上腳踏,嘩啦一下掀開了牀上的錦褥。

景橫波目瞪口呆地看見牀板如一扇大門緩緩開啓。

不對,何止牀板。

牀板翻開後,並沒有如她想象一般出現地道,而是出現牀下的地面,與此同時,地面也開始分開,景橫波目瞪口呆地低頭,看見一道線從自己腳下緩緩分開,就好像地震的震中從自己腳下裂出巨大的深溝……

如果不是擁雪早有準備將她迅速拉到一邊,她想必會以大劈叉姿勢栽入地下。

擁雪拉着她緊靠着梳妝檯,梳妝檯下的地面竟然是固定的,平常看不出來,此時整個地面都在分開,景橫波才發現,房間裡不多的每件傢俱,下面那一塊地面都是固定的,確保了整個地面打開之後,牀物器具不至於跌落地道。

現在,她們面前,階梯盡頭,就是一座巨大的地下門,金鳳圖騰雙翅凌空,四周有烈火升騰,烈火中十四個圖案奇形怪狀,景橫波想了一下,發現是六國八部的地圖。

“這是誰的手筆……”她喃喃驚歎,“竟然整個寢宮地面就是一扇大門,我從來沒有想到世上還有這樣牛逼的地道大門,有必要這麼大氣魄麼……”

一排又長又寬的階梯直通地下,景橫波看看那樓梯,很容易就想起盜墓小說裡有機關翻板的樓梯,擁雪卻已經拉着她的手,蹬蹬蹬地走下去。

“哎哎小心機關——”景橫波還沒喊完,人已經被擁雪拉着一路奔到了底。

什麼事都沒發生。

景橫波自嘲地笑笑,所謂無知者無畏也。

擁雪拉她站在大門前,看看景橫波,景橫波看看她。

“開門呀。”景橫波等了一會,催促。

結果擁雪搖頭,細聲細氣地道:“我只知道到這裡的方法,門不會開。”

景橫波傻眼,擡頭看面前的大門,整座門百分之七十都是黃金,所有有顏色的地方都是寶石鑲嵌,黃金寶石用料驚人,富貴輝煌,就算搬到玉照宮正殿去也絲毫不遜色。

事實上,玉照宮並不豪奢,據說從前五代開始,玉照宮就已經摒棄了當年綴滿寶石的華麗逼人裝飾風格,走向莊重肅穆風格,這種風格在喜好清爽潔淨的宮胤手上發揚光大,現在玉照宮除了景橫波自己的寢宮,別處很少見到過多的黃金寶石。

這種裝飾流派,可以證明,這座門乃至這整個地下建築,不會是近五代王室手筆。

景橫波發現這門上所有的雕刻都是凸出的,試探着擡手推了推,發現果然都可以活動。

難道是組合六國八部的地圖,這麼簡單?

“擁雪,幫個忙。”她試探着讓擁雪扶住她,按照記憶中六國八部的順序挪動了離自己最近的兩國圖標。

剛挪完,就聽見頭頂“嘭”一響。

景橫波大呼“不好!”,連頭也來不及擡,抓住擁雪一閃。

“啪。”頭頂懸空的一個花架落下,正狠狠砸在她剛纔站立的地方,如果不是她閃得快,現在腦袋想必已經開花。

“這樣也可以?”景橫波再次目瞪口呆——房間裡的傢俱就是機關暗器?

先前她只是驚歎並奇怪這樣的設計,整個房間地面都是大門,還特地固定了傢俱的位置,似乎有點不怕費事多此一舉的感覺。此刻卻覺得機關的設計人,個性一定很特別,疏狂隨意,出人意料,任何人在開啓機關時,都只會提防門內衝出來的機關,誰會想到頭頂的傢俱?

不知怎的,景橫波還覺得,設計這機關的人,似乎是女子,似乎只有女子,會想到以傢俱做文章。

她暗暗慶幸幸虧自己搬動的不是六國的圖標,不然落下來的可能是牀?

“此路不通。”景橫波捏着下巴思索,“不是按照現在地圖來的。”

就說沒這麼簡單嘛。

如果說按以前的地圖,那就複雜了,六國八部紛擾戰爭不休,不停地在搶奪資源和地盤,幾乎每隔幾代,便會出現疆域變化,大荒歷史上的地圖變遷足足一本厚書,誰知道該用哪一代的?

景橫波能記得的地圖有限,還是宮胤硬逼着她背的,主要就是現今的地圖,還有開國時的地圖。

她看看大門和四周的建築風格,門很新,似乎不像年代久遠,但使用少也可能很新,至於風格,五代之前都有可能。

最後她一拍手,“賭了!”

按照記憶中,開國女皇時代的地圖,她重新小心翼翼挪動圖形,一邊挪一邊緊張地不住問擁雪:“頭頂怎樣?頭頂怎樣?發現不對叫我快閃啊——”

“咔噠。”一聲,開國時地圖拼完,果然沒有傢俱落下,景橫波舒一口氣,喜笑顏開,“好了……咦?門怎麼不開?”

她愣愣望着依舊紋絲不動的大門。沒有落下傢俱,也沒有開門,什麼意思?

“是不是少了什麼程序?”她問擁雪。

擁雪眨巴着眼睛,也在努力回憶。

她忽然開始移動腳步,順着原先房間的軌跡,慢慢走了一圈。一邊走一邊仰頭看,對照着上頭的傢俱的位置。

她先走到牀邊的位置,站了站,又到了她試衣間的位置,站了站,然後從那個小間出來,在屋子正中站了站,最後走到梳妝檯下的某個位置。

整個軌跡像在屋內隨意溜達。

但她最後停在梳妝檯下的時候,腳步忽然向下一陷,與此同時景橫波聽見輕微的“咔。”一聲。

她一回頭,喜道:“成了!”

門一開,並不如想象中的黑暗。

景橫波和擁雪站在門口,頭一擡,呆住了。

……

日光又走過幾日。

這幾日景橫波總有點心神不屬,似乎在思考着什麼。時不時翻翻牀下,取個東西來看看,又放回去。

這幾日她總想去靜庭,總被攔住,她也不想瞬移過去,宮胤有他的難處,她不想令他爲難。有時候她會召阿善過來,學學她的易容之術,大多時候百無聊賴,她想着是不是找個理由出宮看看,還沒走出殿門,忽然紫蕊來說,鐵星澤來向女王請安。

最近鐵星澤時常進宮,偶爾也會來看一看她,他和景橫波和接觸,是得到宮胤例外允許的,所有人都樂見其成。

所有人也都喜歡鐵星澤,他大氣爽朗,坦蕩真誠,也善解人意,在景橫波這裡時極其嚴謹守禮,也不說朝政大事,多半談些風土人情,市井傳聞,人人愛聽,他一來,景橫波宮裡的侍女送茶端水都特別勤快。

景橫波聽說他來也高興,這算是她來大荒後第一個異性朋友了。耶律祁是半個敵人,伊柒滿口媳婦沒個正經,誰也沒鐵星澤感覺靠譜。

“今兒冒昧求見女王,是帝歌市上有了樣新奇玩意,特來邀陛下一觀。”鐵星澤開口就請景橫波出門玩。

景橫波正中下懷,她今天也有事,把擁雪和翠姐都派了出去,正打算出門看看呢。

“備車!出門逛街!”

車馬出了靜庭。

一條白影,忽然出現在靜庭書房窗前,凝視女王車馬遠去。

“主上,”蒙虎靜靜出現在他身後,“女王近期並不適宜出宮……”

他沉默,呼吸靜靜地撲在窗紙上,輕而細。

“如果禁錮她一生才能換來安定,”良久他才道,“我寧願給她危險的自由。”

蒙虎無聲地退了下去,走到門邊,聽見他又輕輕道:“我想,她亦願如此。”

……

“陛下,出了宮門,我可就隨意稱呼你了。”鐵星澤走到景橫波的馬車前,接她下車,仰頭笑道。

“當然當然。叫我小景好了。我也叫你阿澤吧。”景橫波迫不及待探出頭來,掀開帽子上的帷紗,看看四周,“帶我來什麼好地方……咦,這裡感覺好熟。”

“這是明渠街,再往裡是西歌坊。”跟隨着她的紫蕊提醒。臉色有些古怪。

景橫波恍然大悟,拍拍她的手,“西歌坊可是你的傷心之地,傷前不久才養好,要是覺得不舒服,就留在馬車上別下來。”

“無妨的,都過去了。”紫蕊展開溫婉的笑意,站到景橫波身邊。

女王就是這樣,看似散漫隨意,實則細膩體貼,能跟隨她,紫蕊覺得自己很幸運。

“說起來你的傷口好得很快。”景橫波想起這事,“宮中的藥確實不錯。”

“這個陛下您就不知道了,是鐵世子給我的藥,我這舌上傷口才能儘快收口。”夏紫蕊笑盈盈向鐵星澤道謝,鐵星澤連連擺手,朗聲笑道:“些許小事,夏女官你已經謝過了,何必再來一次。”

夏紫蕊微微垂下頭,兩頰似有些微紅。

景橫波瞧着這兩人,想着紫蕊不會對這位世子有好感吧?兩人站一起,着實也算得上金童玉女。鐵星澤雖是質子,但身份不低,他和宮胤又有交情在,將來安全回去的可能性很大。紫蕊如果嫁給他,一方面於紫蕊是個好歸宿,另一方面,鐵星澤將來是可能回沉鐵部繼承首領位的,如果因此能和她和宮胤形成緊密聯繫,等於他們也多了一個可靠盟友。

景橫波總覺得在鐵板一塊的朝政上,自己能給宮胤的幫助有限,如果能讓自己的貼身女官成爲鐵星澤的夫人,也算是幫他更緊地將鐵星澤綁在己方戰車上。

可惜,鐵星澤已經有未婚妻了,而且似乎非她不娶。只是看鐵星澤望着夏紫蕊的眼神,似乎也有那麼一點不同,景橫波心中疑惑,有心試探,道:“哎哎,我覺得紫蕊你的傷還沒好呢,說話好像還有些不清晰。”說着將夏紫蕊一推,推向鐵星澤,“要麼讓阿澤再給你看看?”

“還沒好麼?”鐵星澤立即認真了,“要麼再給你拿一封藥來?”

紫蕊被景橫波一推,少女敏感,立時明白一半,再擡起頭時已經漲紅了臉,聲音也低了,“其實……也還好……”

她不好公然說景橫波說謊,也不好意思真的裝傷沒好,說到一半臉又垂了下去。這下連脖子都紅了。

這一紅,鐵星澤那個聰明人,頓時也明白了大半,訕訕退後一步,望了景橫波一眼,又看了紫蕊一眼。

景橫波笑吟吟摸着下巴。

“景姑娘,”鐵星澤大概是抵受不住她賊似的目光,趕緊岔開話題,指着前方牆壁道,“您瞧那畫!”

景橫波一擡眼,一愣。

前方巷口牆壁上,貼着一張半人高的畫,畫風精緻,畫出了綠蔭連綿的背景和遠處高遠的藍天,但是畫正中的位置卻留白,只隱約勾勒出了輪廓。讓人感覺,這畫沒畫完。

畫的側方,有一手漂亮的書法,寫着“風華長留,剎那傾城。”

在畫的下方,有紅漆畫的閃電,指向巷子深處。

不斷有人從畫前走過,因爲這畫的留白詫異停步,探頭朝裡望望,走了進去。

景橫波哈哈哈地笑了起來。笑得鐵星澤莫名其妙,“怎麼,景姑娘覺得這畫可笑?”他搖搖頭,“可能您現在見着這一半的畫覺得奇怪,不過在下建議您跟着走一段,就能看出妙處了。”

“是極是極,必須得跟着走一段。”景橫波連連點頭。

鐵星澤奇怪地看她一眼,引着她順着閃電箭頭的方向走,果然在下一個巷口,又見一張畫,比先前的更精緻,依然的藍天和花影的背景,這回卻多了一些亭臺樓閣,可以看出似乎是一處巨大莊園或者說宮廷。

畫下面有人在研究,猜着留白的到底是什麼,也有人想都不想,直接跟着走下去。

“景姑娘請隨我來。”鐵星澤帶着獻寶般的神秘微笑,在前引路。

景橫波咬牙忍笑,跟着。

下一個巷口人更多,指着畫點點戳戳,也有人從畫下捲過,急急地道:“今兒聽說開業,趕緊去排隊!遲了可輪不上了!”

“老爺說了,必得排上前三,萬萬不可讓那常侍老夫子搶在前面!”

這回的畫上,花影扶疏,碧空如洗,亭臺精巧,樓閣軒然,在連綿屋脊盡處,出現黑瓦白牆的素淨建築,莊重典雅,自有巍然之氣。

有人在畫下喃喃道:“這場景眼熟……”

“這場景陛下可覺得眼熟?”鐵星澤靠近景橫波,悄悄道,“猜出來沒有?”

景橫波瞟一眼鐵星澤獻寶般得意模樣,忍笑忍得肚子疼。

她裝模作樣地想,“好像是有點眼熟……”忽然一拍手,“啊呀這可不是靜庭?”

“噤聲!”鐵星澤道,“我猜着,這可能是宮中人的手筆,不過這手筆着實不小,怕是要惹麻煩。”

“哦?”景橫波眨眨眼。

“您看下去就知道了。”鐵星澤還要賣關子。

“哦。”景橫波轉頭,拼命掩下一抹賊笑,紫蕊哭笑不得地搖搖頭。

再下一個巷口,果然又一副畫,這回黑瓦白牆的靜庭書房多了一扇軒窗,窗中隱約似有人影,但人影似有若無,只能看見一點精緻的輪廓,越發引人追索。

這一位畫師技藝比前幾位猶高一層,將人物虛影也畫得姿態飄舉,這回畫下居然多了好些戴面紗的女子。

哈哈哈哈哈花癡,景橫波在肚子裡狂笑。

“這畫真不錯!”她眼睛亮亮,很得意自己的獨特廣告確實收到了引人追索的效果,“看下一幅去!”

下一個巷口人越發多,隱約可以看見排隊的人已經排出了巷子,牆上貼着一幅畫,這回可算齊活了,花影扶疏,亭臺樓閣,青瓦白牆,小樓軒窗,窗中白衣人臨風獨立,軒然飄舉,尊貴孤芳。雖然臉容未描,但周身風華,已似將透紙而出。

景橫波這回笑不出來了,因爲她聽見一個女子竟然在低聲吩咐丫鬟,“去排隊,畫不畫無所謂,務必問清那畫中男子是誰!”

問你妹啊問!

“一路追索,終見全貌,這家畫像館的奇思妙想,令人驚歎。”鐵星澤眉飛色舞,“以不斷留白並不斷填充之畫引人追逐,比當街叫賣不知強上多少!真該讓那些坊市老闆們,都來學學!”

“一般一般的啦。”景橫波得意洋洋揮手。

“不過最妙的畫還不是這幅,我看見畫像館門口那幅,才真正驚爲天人,只是……”鐵星澤忽然神秘兮兮一笑,“就是希望這畫像館,不會被很快取締。”

“哦?”景橫波明知故問,“爲什麼?”

“您瞧瞧就知道了。”鐵星澤指前方,“那畫中人物的臉,在那裡才露真容。”

他笑得神秘,景橫波笑得更神秘,順着長長的人流往前走,走了好遠纔到了畫像館門口,一路上大堆的人排隊,大聲談着天氣和自家老爺身體,最前面幾個坐在小板凳上,精神萎靡,仔細看發上還凝着露水,景橫波驚嚇地想——不會提前整整一夜排隊吧?我勒個去不是比蘋果發佈時的果粉還瘋狂?

“這是新開的一家叫做剎那的畫像館。”鐵星澤給她介紹,“早些日子那些畫就貼在那裡了,引人疑問追索,但一直沒開業,宣佈說是今天開業,有人一天前就搬了板凳等。因爲這家畫像館十分奇特,居然說每天頂多只賣三張畫像,而且隨時可能關門。這麼多年我在帝歌,可從來沒聽說過這種不要生意還表示隨時關門的店家,你瞧這裡的人,一半是來排隊等畫的,一半是瞧好奇的,就想知道這生意這麼好,這家會不會真的只賣三張?真的隨時關門?”

“當然只賣三張,當然隨時關門。”景橫波嘟囔,“在小胤胤身上用了太多,現在沒多少照相紙啦,搞大點,狠狠撈一筆,我真正想開的是女性商場呢……”

“景姑娘您在說什麼?”人聲鼎沸如菜市場,鐵星澤沒聽清。

景橫波卻也沒注意他,忽然擡頭,目光灼灼。

畫像館門口有人在維持秩序,卻沒能擋住一羣不排隊來舔屏的女人。燕瘦環肥,鶯鶯燕燕們將門遮擋得嚴嚴實實,不住有尖聲詢問傳來,“敢問小哥,此畫中人可是真有其人?其人現在何處?姓甚名誰……”

“不知道不知道!”請來維持秩序的漢子們揮舞着掃帚趕人,“讓讓!讓讓!要排隊就排隊,不排隊別擋着人!”

一羣人推推搡搡,有個女子,一身短打,似乎是江湖俠客或者賣藝女子打扮,忽然怒道,“不過問一聲此人下落,何至於如此遮遮掩掩?既然遮遮掩掩,又何必將這畫像貼於門前?不給知道是吧?那我就撕下來,拿着滿帝歌逢人問,總有人認識!”

她話音未落,一人飛身而起,道:“你撕不如我撕,你問不如我問!”擡手就去撕門上宮胤照片。

聽聲音竟然是個男的。

那俠女大怒,尖聲道:“滾開!”伸手去搶。

忽然人影一閃,一人出現在照片之前,一隻手砰一下壓住了照片,怒吼:“都給姐滾開!”

景橫波橫刀立馬,怒戰江湖。

“嗤。”一聲,那男人伸出去抓照片的手,抓到了景橫波的胸衣,他呆了呆,驀然一個倒翻翻出人羣,連連甩手大罵,“混賬!竟然是女人!啊!好惡心!噁心!”

景橫波臉色發青——搞咩?嫌棄姐?這世上居然還有嫌棄姐的?嫌棄的還是姐最引以爲傲的?

這酸爽!

那俠女動作慢些,一頭正撞向她,景橫波居高臨下,一腳就將她蹬了出去,“走你!”

圍在照片旁的姑娘們尖叫散開,景橫波回頭,對裡頭聽見動靜急急趕來的翠姐擁雪道:“把照片取下收起,以後再不許拿出來!啊,誰出的餿主意掛門上的?”

“你唄!”翠姐毫不客氣地答,頭痛地看面前人山人海。

景橫波挑挑眉,一轉頭,對上站在臺階下目瞪口呆的鐵星澤。

“你……你……”口才不錯的鐵星澤有點結巴。

“你猜對了。”景橫波一掠鬢髮,對他嫵媚一笑,“廣告的創意者,剎那畫像館的主人,正是區區不才在下本美人我。”

鐵星澤愣了愣,隨即朗然大笑。

“我真是蠢。”他拍自己額頭,“早該猜到這樣奇思妙想,除您還有誰能?平白被您看了一路笑話。”

“你大概沒有參與我的迎駕大典。”景橫波道,“當日在場排在前面的人,其實看過這畫像。”

“那段時日我偶有小恙,在府中休養,告假沒有參加大典。之後病好後又回了一趟家鄉。”鐵星澤道,“否則如此神妙畫像主人,也不至於當面不識。”

“騙了你很不好意思啦,”景橫波揮揮手,“等下給你畫一幅做補償吧。”

“您這畫像萬金難求,怎可在我這裡浪費。”鐵星澤急忙推辭。

忽然有人湊過來,道:“啊,這位公子,你也好生英朗俊秀,能否和在下認識一下?在下玳瑁部人氏,人稱飛天鷂子,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武功蓋世,英俊瀟灑。願和天下一切貌美有爲男子結爲好友……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砰。”

拳頭擊打在鼻子上響亮一聲。

搭訕的男子兩眼一直,脖子一僵,片刻,兩管鼻血緩緩流下。

“砰。”他倒了。

鐵星澤面無表情,收回擺拳。

“在下鐵星澤。”他道,“鋼鐵之鐵,揍你滿眼星花之星,再搭訕送你去黑水澤之澤。”

景橫波“噗”地一聲險些噴出來。

這小子真帥!

地上飛天鷂子倒是經打,一個翻滾爬起來,半張臉已經青腫,襯着兩道鼻血花花綠綠的好看,他似乎被鐵星澤的出手驚着,鐵星澤一看過來,就趕緊繞着走,繞到門前,不勝唏噓地仰頭對宮胤照片的位置看了看,大聲道:“這位鐵公子,在下現在沒興趣結識你了,長得一般般,脾氣倒大。遠不如剛纔畫像裡那位,啊,美人如花在雲端,雪膚花貌,高貴出塵,一定是位溫柔高潔,脾性完美的絕世翩翩男子……”

景橫波託着下巴想是完美啊,你如果遇上的真是他,那就不是一拳能了結的了,估計得送你完美地轉世?

照片已經取走,只留下保護照片的水晶罩,那飛天鷂子不勝唏噓地撫摸着水晶照,似乎還想瞧出點美男留影來。

他摸啊摸……

摸啊摸……

景橫波挑起眉毛——摸水晶罩沒什麼,可問題這傢伙是在意淫她男盆牛!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正準備喊人來把這龍陽君給扔出去,忽然一怔。

水晶罩忽然開始粉碎!

就被那傢伙摸了幾摸,居然就在他指下粉碎了!

水晶硬度雖然不如金剛鑽,但想要粉碎也極不容易。景橫波看着那水晶罩在那傢伙手下化爲煙塵,退後一步。

鐵星澤也發現了異常,上前護在她身前。

一時周圍氣氛有些凝重,衆人先前看這飛天鷂子被鐵星澤一拳打倒,都以爲不過是個潦倒三流江湖客,誰知道這一手一露,頓知原來還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

“你這一手厲害啊,”景橫波從鐵星澤身後探出頭來,“這麼個大高手,怎麼剛纔一拳就倒了?”

“好武功打男人算什麼本事?”那傢伙嗤之以鼻,“只要稍微平頭正臉點的男子,我都不捨得打的。”

景橫波聽這奇談怪論,眨眨眼,“要打就打女人?”

“對!”那傢伙天經地義地道,“我最恨最嫉妒女人了!爲什麼她們可以穿兩截裙子,梳美麗髮髻,戴各種精緻首飾,依偎着男人同享鴛夢!尤其你這種!”他咬牙切齒,“不公平!”

衆人露出古怪神情——瘋子?

“你也照着女人那樣打扮便是咯,”景橫波笑吟吟,“你武功那麼高,也沒人攔着你。”

“我本來就該是女人!我從小就是那樣打扮的!”飛天鷂子恨聲道,“我娘生我生錯了!可恨那麼多年他們都不承認!還說我是瘋子!我不是瘋子!是他們生錯了我還要輕視我!我要殺了他們,卻給一個老傢伙攔了,老傢伙說我確實命中該是女子,只是被男子身體佔據,我若想回歸女子身,必須行善積德……啊呸!我本來就該是女子,爲什麼還要行善積德才能做到?什麼叫行善積德?不能殺人嗎?啊?”

鐵星澤護着景橫波退後一步,禹春從人羣中冒出來,指揮護衛擋在景橫波身前。

原以爲是個瘋子,後來發現是個武功高的瘋子,再後來發現這人是個殘忍兇暴的瘋子,居然連親生父母都要殺。又如此排斥女人,足見危險。

飛天鷂子似乎被勾到痛處,神情漸漸癲狂,鐵星澤和禹春警惕地盯着他。

景橫波卻有點明白了。

這位好像是性別認知錯位啊!

可能小時候因爲某種原因被當女孩養,時日久了出現性別認知錯誤,真當自己是女孩,也習慣了做女孩,當父母發覺不對勁的時候已經遲了,他已經不願意做男人。

父母自然要他矯正過來,可是形成的固有意識要硬生生扳開談何容易?做慣了女人,從心理到生理都是女子習慣,如何能適應男子身份?

久了自然有衝突矛盾,長久的痛苦令人心中生恨,漸漸將一個“正常女孩子”折騰成了“變態男人”。

說起來這種人也怪可憐的。

景橫波打量這傢伙形貌,嘆口氣——就算塗脂抹粉,也做不成假女人。

他雖然口口聲聲羨慕和恨女子,但行動卻無太多女氣,只偶爾眼神有些怪異,想必在江湖混久了,慢慢也調整了些。

“爲什麼?啊?爲什麼?”飛天鷂子激動起來,滿口噴着白沫,步步逼近,“憑什麼你們可以一直做女人,想怎麼打扮就怎麼打扮?想和哪個男人在一起就可以在一起?憑什麼我就不可以?憑什麼我做了那麼多年女子,忽然就不是了?憑什麼你們說不是,就不是了!”

“站住!”禹春盯着他上躥下跳,漸漸逼近的步伐,厲喝。

“憑什麼叫我打住?啊?憑什麼!”那已經半瘋的傢伙風一般捲過來,四面衆人都覺空氣一緊,眼前一閃,忽然就失去了他的蹤影。

下一瞬他已經越過人牆,出現在景橫波身前三尺之地。大批大批的護衛奔過來,想要再次擋住景橫波,那人看也不看,不過揮揮衣袖。

風忽然成了鋼板,狠狠拍過來,砰砰幾聲悶響,幾個旁觀的人瞬間被捲起,慘叫着被撞到牆上。

“都滾!”那傢伙衣袖揮舞,雙手向天,“都滾!”

罡風呼嘯,又是“啪啪”兩聲,左右兩邊迎上的禹春和鐵星澤雙雙被拍飛。

景橫波面前忽然就沒了人。

瘋狂狀態的飛天鷂子撲上來。

------題外話------

美人如花在雲端。

月票如花在你兜。

橫刀立馬一聲吼。

送票可銷萬古愁。

第70章 登基第9章 另類花魁第56章 鬧洞房和聽壁角第62章 坑蒙拐騙第27章 誘餌第3章 爽!第73章 好友下落第16章 震撼第8章 千金一兩,買你露肉第28章 波,非我莫屬第41章 懲罰?第10章 他用一生來愛你第33章 覬覦男朋友者,毀!第55章 上花轎和入洞房第86章 以身相代第52章 爭執第42章 盛放的愛第60章 坑爹的女王第52章 終身之賭第13章 一起睡?馬上來。第58章 都是雞湯惹的禍第6章 腰帶拿來!第2章 先給我抱抱第85章 想要我嗎?第84章 又相信了愛情第68章 女王和國師的大戲第60章 坑爹的女王第54章 雙修第72章 大神PK錦衣人第12章 坑爹的第三次第81章 爾虞我詐第86章 咬痕第64章 王者大風第37章 搶吻第4章 新女王第46章 今晚一起睡吧第24章 上下運動第44章 你最真,我知道第43章 糾纏第36章 追逐逃妻?第93章 最後的旨意第65章 誘惑與扮鬼第50章 誰與縱情第71章 冤家路窄第72章 愛護第69章 大神唱戲第五十七章第73章 禁閉島第73章 江山和他第105章 試探第92章 我要的是你不是天下第44章 你最真,我知道第89章 相愛最實在第67章 拯救帝歌第60章 我和你在一起的滋味第93章 最後的旨意第67章 落雲之亂第五十七章第55章 上花轎和入洞房第27章 醋罈子碰碰撞第73章 表白第72章 聽我說,我愛他第80章 大神垂釣,請君上鉤第107章 鬼火第6章 女王出帝歌第7章 做個交易!第90章 女王之霸第45章 逃妃第42章 盛放的愛第48章 他和她的情人節第89章 相愛最實在第34章 美人!第26章 有仇必報第74章 攜香入夢第86章 想殺我嗎第68章 打臉第76章 情深意重楔子第40章 玩大了第33章 覬覦男朋友者,毀!第63章 你的正宮只能是我!第78章 獻吻第63章 爲愛而戰第48章 相會第63章 驚豔第36章 衝冠一怒爲紅顏第78章 獻吻第75章 他來了第5章 磨人的小妖精第79章 火爆不火爆?第83章 你一定很愛他第13章 耶律祁的下落第43章 幹掉情敵第3章 女王?變態?第41章 懲罰?第59章 暴龍的告白第28章 他和她的人間煙火第4章 誰的愛慕與邀請第69章 最後的瘋狂(二)第70章 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