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默孟破天姬玟等人一直在王城廣場外的一處巷子裡,等着接應景橫波等人。
幾個女子性格不一,互相之間並沒有話說,左丘默擦她的刀,姬玟一動不動盯着王城,擁雪在給霏霏梳毛,孟破天一個人坐在一邊,仰頭看着深沉的星空。
擁雪時不時會看孟破天一眼,她覺得孟破天這些日子來有些奇怪。
大概從進入落雲開始,孟破天就漸漸失了往日的活潑大膽之氣,常常一個人坐在屋頂發呆,景橫波等人也不去打擾她,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旁人開解也沒有用。
擁雪覺得孟破天有心事,她的眸子裡總有一種不確定的、追索的神情。
孟破天仰着頭看着星空,她知道擁雪在看自己,卻無心理會。她心裡盤桓着濃濃的疑問,至今也找不到答案。
她腦海中反覆回放着初進落雲那一夜,微雨之中的小酒館,她曾喝醉,當時有人去扶她,伸手之時,一顆小小藥丸進了她的袖子。
她記得那人在她耳邊悄聲道:“此丸可解姑娘一切不可得之憂煩。”
她當時下意識想要將藥丸扔開,誰知道那東西如冰片一般,忽然就化在了掌心。再看時除了掌心似乎有點微紅外,別無痕跡。
她當時腦子暈暈的,無意識一瞥,看見一個男子從樓上下來,步伐特別奇怪。
這只是驚鴻一瞥,隨後她就醉了,記得好像還和景橫波說了許多話,然後醉死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在客棧房間裡。
景橫波的護衛告訴她她喝醉了,裴樞也喝醉了,就在她隔壁,等兩人醒了就一起回營地去。
她聽着,便覺得心內燥熱不堪,很想就這麼踢開裴樞的門,好好和他談個明白。
或者也不想談什麼,只是心內似乎有一頭渾身燃燒着熔岩的惡魔,衝撞咆哮,要將自己以及身邊所有一切都焚燬才痛快。
這種感覺不是時時都有,只是在情緒激烈的時候會發生,尤其看見裴樞的時候容易控制不住,那晚,如果不是門外一直有景橫波的護衛守衛,也許她就真的去衝門了。
她覺得有點不對勁,後來就儘量避開景橫波和裴樞,她發現自己哪怕是看景橫波和裴樞在一起交談,心中那隻惡魔都會猛地咆哮,似要衝柙而出。
她本就是個衝動的性子,現在心緒更衝動,表面上,卻安靜了下來。
她在努力壓抑,直覺這不是一個好的變化,然而有些事好像不順着自己心意發展,在落雲王宮,趴在屋瓦上偷窺景橫波的裴樞,讓她心中的那種破壞的慾望猛地爆發,她大膽地將裴樞拖下了屋頂……
沒能發生什麼,裴樞不是用強就會順水推舟的男人,他暴怒地踢了她一腳,將她捆好扔在牀上,卻又不忘記給她蓋上被子。她在被窩裡默默流淚,恨他的暴戾,更恨他暴戾中隱藏的溫柔,這樣的男人才最令人不可自拔,像一團火焰燃燒逼人不敢靠近,越過焰心卻看見漫山的風景。
可是這風景近在咫尺,又遠在天涯,她看得見,觸不着,人世間歡喜美麗,都在別人那裡。
孟破天仰頭看着天空,默默從懷裡掏出乾糧,狠狠啃了一口。
她嘴裡的乾糧忽然掉了下去。
遠處一片屋脊上,忽然飄過幾條黑影,距離太遠,簡直不能辨別出那是人影還是風吹動的樹影,她能確認那是人影,是因爲其中有一條影子,高瘦,筆直,行動時特別僵硬。
這姿態太奇怪,她在那雨夜小酒館中見過,就是那個從樓上下來的步態奇異的人,那種步態很難描述,但是看過一次後,很難忘記。
那幾條身影一閃即逝,隱約是往王城方向去的,孟破天急忙搗左丘默的胳膊要她看,但等左丘默凝目觀察時,幾條人影已經不見。
孟破天也幾乎以爲自己是眼花,只好將疑問默默按捺在心底,她心中隱隱覺得,這些人還會從老路回來,便一直仰着頭,盯着那個方向。
……
王宮裡覆雲殿仍舊籠罩在黑暗中,只有月光靜默地在階前鋪展。
景橫波睜大了眼睛,殿門前那團黑影如此龐大,以至於她一開始有點眼花,覺得這不像一個人。
隨即她便看清楚,那只是一個穿着斗篷的人而已。
那熟悉的斗篷式樣讓景橫波目光一縮——這陰魂不散的傢伙又出來了?
身上的網很緊,超出了她的預料,她試探着掙了掙,網卻似乎更緊了。可以感覺到網線細而柔韌,不出所料的話,越掙扎網越緊,甚至會勒到肉裡。
景橫波覺得自己有些大意了。幾個一看就地位不高的公主,能想到網住她就不錯了,沒道理擁有這樣走江湖的高手才能使用的陰險武器。
斗篷人並沒有靠近她,只是遠遠地站在殿門前,似乎笑了笑。
殿頂屋瓦響動,幾個黑衣人從樑上輕巧地掠下來,也不靠近她,手中扯着紡錘狀的物體,圍着她輕巧地縱來縱去,一道道銀亮的線在殿中縱橫交錯,最下面一層緊緊隔着網壓住了她,線的盡頭有的拉在屏風後,有的拉在帷幕後,總之都是景橫波看不見的地方,隱約可以聽見那些人在屏風和帷幕後似乎在放置什麼東西,動作很輕很小心。
景橫波覺得更不好了,沒來由地就想到現代小說裡挾持人質的一個經典場景——人質身上綁炸彈,紅線藍線決生死。
如今雖然沒炸彈,但已經出現了火藥製品,雖然昂貴,非王室不可得,但用點心思還是能弄到的,如今也沒有遙控裝置,火藥彈沒綁在她身上,但從那線的牽扯方向來看,牽一髮而動全身是必然的。
更糟糕的是,她因此一動也不敢動了,哪怕完全可以操縱飛刀割斷自己的網,她卻連指頭都不敢彈一彈,那些透明的線,完全壓住了她的四肢。
就這還沒完,那些黑衣人布完一層後,在她面前一彈指,一層淡淡粉末瀰漫開來,景橫波下意識屏住呼吸,卻不能阻止那粉末覆蓋上自己的皮膚,她正擔心這是毒粉,隨即感覺到這粉末微帶甜香,不像有毒。
那羣黑衣人布完粉末,躍上櫃子開始拉第二層線,和第一層的線頭連接在一起,又跳上橫樑拉第三層線,線頭和第二層接在一起,最後才從殿頂天窗翻出,將很多線頭從天窗引了出去,這樣層層佈下來,整座殿內全是縱橫的絲線,比特工玩的紅外線網還要密集。
外頭的燈火燃起,光線一亮,這殿內的絲線頓時就完全看不見,大殿看起來空蕩蕩的。
景橫波可以確定,這裡的無數根絲線,都經過了計算,隨便動任何一根,都會引發最嚴重的後果。
只是這件事還有一個很大的漏洞……
她正在暗中竊喜這所謂漏洞,就見斗篷人忽然擡起手,手中一條毒蛇,景橫波正等着他將毒蛇放進自己這裡,卻見他另一隻衣袖內,忽然飛出兩隻小蟲,繞着那蛇身轉。斗篷人捏開蛇口,那兩隻小蟲便飛進了蛇口,那蛇猛地在斗篷人掌心掙扎,扭曲成糾結的一團,斗篷人一動不動捏着蛇,片刻後,輕微一聲爆響,小蟲竟從蛇尾後飛了出來,隱約似乎漲大了一圈,而蛇已經軟軟地耷拉下去,斗篷人面對着她,將蛇口向下抖了抖,就看見一小蓬白灰從蛇口內簌簌落下,蛇身掉落在地上的時候,聲音清脆,竟然如枯葉一般,摔成了幾段。
斗篷人手一揮,那兩隻小蟲便飄飄搖搖飛到景橫波面前,那是兩隻微微發光的小蟲,有點像螢火蟲,卻沒有螢火蟲亮,輕巧地繞過了所有絲線,在她嘴前晃來晃去。
“這兩隻小傢伙,”斗篷人開了口,聲音帶着笑,“烈火沼澤最令人恐懼的生物,烈火沼澤最兇猛的猛獸,看見這小小玩意,都避之唯恐不及。它喜歡潮溼溫暖的地方,本身卻具有天下最燥的燥性,進入任何東西體內,會在瞬間將內臟熔化爲灰。它喜歡烈火沼澤火焰花的花粉,只要聞見那花粉味道,能在附近日夜盤桓不去。你要是想知道那種內臟被瞬間熔化的滋味呢,儘可以張開口說話,相信它一定會立即撲入你的口中,其實也沒那麼可怕,死得一定很快……”
斗篷人說話不疾不徐,語氣親切,景橫波和他鬥過很多次,覺得這個人最大的神秘在於,他每次的形態神情語氣都是一致的,但每次聲音都是不一致的,他能夠不斷改變自己的聲音,但又奇妙地讓人感覺到屬於他的特質。讓人不管聽見什麼聲音,都覺得這是他,這真是一種奇怪的狀態,說是掩飾吧,個人特徵明顯,說不是掩飾吧,爲什麼要換聲音?
“那些角落裡都是什麼,想必女王你也猜到了。”斗篷人柔柔地道,“分量不算很多,把這覆雲殿連同裡面的所有人炸燬是絕對沒有問題的,絕世高手只要在這範圍內都別想僥倖,說不定附近的宮殿也會受波及,所以我準備站在一處比較高而安全的地方,看着你們的下場。”
“對了,宮胤和耶律祁是在宮裡。”他忽然想起來般地道,“你們很精明,都沒去長寧宮,不過我既然在這宮中,你們在哪裡見面,都是一樣的。”
他衣袖一拂,整個人縱身而起,景橫波聽見他的笑聲從高處傳來,這覆雲殿中有一處較高的樓閣,離這後殿還有點距離。
景橫波現在無心去理會他在哪裡,這個狡詐絕倫的傢伙,無數次和她以及宮胤交鋒,雖然次次沒成功,但每次她和宮胤贏得也不容易,而且還總讓這傢伙全身而退,這在她和宮胤的戰績中也是絕無僅有的,不得不承認這位真的很牛逼。
她和宮胤,都沒有放棄過對這人的追查,在幾次交鋒的過程中,也沒放棄過對他的觀察。兩人曾經交換過意見,一致覺得,這是熟人。最起碼極其熟悉他們兩人,否則不足以這樣如跗骨之蛆陰魂不散,並且有很多佈置,明顯是知曉內情的人才能做得出來。
景橫波爲此放出了餌,她希望有機會來驗證一下她的猜測。
不過當前,這該死的傢伙又給她設置了一個死局,不敢動,不敢說話,宮胤和耶律祁一來,看見她倒臥地下,必然要衝進大殿,到時候……
她目光在殿中四處搜尋,額頭漸漸沁出了汗水。
外頭的喧譁隱隱約約傳來,有驚叫聲,有武器發射刺破空氣的哧哧聲,有雜亂或者整齊的腳步聲,有衣袂帶風聲。
那迅捷的衣袂帶風聲,正向着這個方向而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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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其實不止寫了這麼點,但我私下截留了一部分,因爲明天又要出門那啥檢查了,俺不好意思那麼頻繁地斷更,所以今天打算拆分一下,爭取把明天的更新搞定。
我一向是寫多少發多少,截留存貨好像還是第一次,覺得渾身發癢啊阿彌陀佛……快看我誠懇的懺悔的大眼睛……
然後呢,我以爲今天是二十九號,原來特麼的已經三十號了,月底了,咳咳,可以開始清嗓子吆喝了,聽仔細了啊——
“月——底——啦——月——票——再——不——投——過——期——啦!”
“月——票——不——會——橫——跨——兩——個——月——啊!”
“掏——兜——的——趕——緊——啦!”
“再——忘——了——我——哭——你——看——啊!”
“熱——成——狗——還——要——吆——喝——我——容——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