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橫波停住腳步,偏了偏頭。
斜對面,一個禹國的胖子,正充滿惡意地對她微笑。
那如山的身軀,橫扯的臉頰,以及連帶因爲肥胖,說話也渾濁嘶啞的聲音,讓她看了半天,愣是沒明白這位到底是男是女。
“不賣給我。”她忽然笑了,擡手點了點對方,“理由?”
一羣禹國胖子都在笑,讓人感覺整個地皮都在震動,“沒有理由。或者,看你不順眼就是理由。”
景橫波定定地瞅這羣胖子半晌,笑了。
她並沒有繼續理會對方,而是看向商國禮官,“請問,這合不合規矩?”
商國負責拍賣的禮官,露出爲難的神色,有錢不賺,這種事兒以前還沒遇見過。
兩邊都得罪不得,吭哧半晌,他才猶猶豫豫地道:“按照規矩,售賣品在售賣成功之後,主家不能收回……”
禹國胖子們臉色一變,兇狠地看向那禮官。
那禮官擦擦汗,飛快地接上下一句,“不過主家可以向購買者提出新的價碼,或者換別的要求,原則上不能超過原先價碼就可。”
說完他就退後三步,垂下眼皮,以示這種糾紛你們自己解決吧。
景橫波呵呵笑一聲——真是滑頭。讓禹國胖子提出新價碼,如果對方要她裸奔呢?
果然,一個禹國胖子冷笑道:“那就請女王陛下拉下面罩,喊三聲我很醜吧!”
鬨笑聲響起,不過都是禹國和耶律家族那邊的人,其餘人應者寥寥,大多數人皺着眉頭——貴族有貴族的尊貴,這樣公然拿對方缺陷來侮辱,一向被視爲不入流沒教養行爲。
裴樞坐在椅子上,玩着一把小刀,忽然手一擡,一股勁風咻一聲飈射,直撲那邊的禹國胖子羣,那羣胖子早就盯着他動作,哇呀一聲怪叫跳起,身軀雖大,動作卻很靈活,眼看着那刀穿過身邊,剛舒了一口氣,那刀已經當地一聲,擊在他們身後的樹上,咻地反彈回來,比先前更快地,穿過一個胖子襠下,那人“嗷”地一聲蹦起,衆人感覺像是一座山飛了起來,都譁然仰頭,然後就看見,一簇簇毛,從襠下飄飄灑灑飛了出來。
那胖子轟然墜地,捂住襠下,羞憤交加,一把扯過了同伴的披風,裹住了腰。
其餘胖子急忙劈出掌風,想要把那羞人的東西給揮掉,景橫波格格一笑,手指彈動。
衆人目瞪口呆地,眼瞧着那一簇簇毛,並沒有被掌風揮掉,而是在半空散開,一陣遊動,硬生生拼出一個字。
“醜”!
衆人鬨堂大笑,禹國胖子們撲起來撈毛的姿勢更加讓人忍不住,貴族們忍俊不禁,少女們捂着臉臉孔紅紅,少婦們哧哧地笑,笑聲裡裴樞手一招,收回小刀,彈彈手指,漫不經心地道:“誰讓她說自己丑,我就讓他更醜。剛纔是毛,下回是肉,想不想迅速變瘦?歡迎來試。”
禹國那羣胖子,臉色陣青陣紅,景橫波呵呵笑着往回走,心想鬧成這樣,火心甲當真是沒指望了,那便算了吧。
有他人的捍衛,本身就是很感動的事,她沒有懊惱,只有滿足和歡喜。
嗯嗯,回頭再搶好了,一定要搶得他們褲子都剩不下。
身後,那羣好容易在披風后換好褲子的禹國胖子,忽然陰惻惻道:“怎麼,女王不敢要火心甲了嗎?”
景橫波停住腳步,皺皺眉。
這夥人有完沒完!
當真喜歡當面打臉?
她迴轉身,挑眉,“哦?還打算賣給我?那開個價吧。”
那禹國胖子,分外惡意地笑了笑。
“用黃金來論無價之寶,太俗。”禹國胖子道,“但真正的好東西,還真的只有用金錢才能精確衡量它的價值。當然,除金錢外,人才,資源,也是很重要的東西。所以,我們的寶貝,只想給最強大的人。爲此哪怕是贈送,也是可以的。”
“能直接說嗎?”景橫波很不客氣,這羣貨繞什麼彎子。
胖子慢吞吞地道:“剛纔我們看見,裴少帥自賣其色,爲女王陛下你籌集資金。所以我們很想知道,如果女王陛下很想要什麼東西,能最多籌集到多少資金?”
“嗯?”景橫波揚起眉。
“黃金十萬兩。”胖子豎起一根胡蘿蔔似的指頭,“我們不要這個錢,只想看女王有沒有這個魅力。不管用什麼辦法,女王你如果能在半個時辰內,在這場中,不憑交情,只憑個人能力,籌集到這個數目的黃金,我們便將火心甲,一文不要地奉上。如果你做不到,我們也不爲難你,就當衆給我們磕個頭道個歉,算是作爲先前侮辱我國的賠償。當然,”他又惡意地笑了笑,“裴少帥已經賣過一次,不能再賣了。女王陛下你拿出來的售賣品,也不能賣。不過女王陛下你如果想賣,我們倒是樂見其成的。”
場中竊竊私語聲響起,衆人大多皺着眉,都覺得這要求很是苛刻,黃金十萬兩不是小數字,在場雖然貴族雲集,趕來買東西,但真正看中的東西也就一兩樣,準備個五萬金票頂多了。在場衆人,多半和翡翠女王沒交情,就算有交情,這樣直接掏錢,等於公然和禹國作對,對於政治人物來說,交個未必有用的朋友,和結下個一定會成仇的敵人,肯定不會選擇前者。
裴樞也沒法再賣色,翡翠女王賣色一說,純粹是禹國再次暗暗侮辱,絕不可能的事,那麼這錢,從哪來?
景橫波也在皺眉,她環視場中一圈,和自己有點交情的姬玟不在,耶律祁也不在,襄國和婉今晚沒來,來了她也用不上,她現在是翡翠女王。就算這些人在,當衆借錢她也顏面掃地,禹國這一手,還真挺狠。但又說不了什麼——人家錢都不要了,只想把東西送給強勢人物,還要怎樣?
裴樞在她身邊冷哼,道:“越玩鬼花樣越多,說那麼多做什麼?揍他一個狠的!”
景橫波搖搖頭,正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該以異能換錢?以什麼樣的方式展示能不動聲色地換錢?忽然她目光一定,看見旁邊各國護衛人羣裡,幾張鬼鬼祟祟探來探去的臉。
她的心,頓時定了,揚眉一笑,站在場中,朗聲道:“本王賣自己的事兒嘛,還是不提了,實在沒什麼市場啊,別的不說,肯定沒有禹國各位貴賓……的毛值錢。”
場中“噗”聲一片,酒水到處亂噴,禹國那羣胖子剛剛轉正常的臉色,唰一下又紫了。
“不過本王身邊,人才還是有幾個的,有時候本王覺得,他們比本王值錢多了。不過這個自己認爲不算,今兒本王也開一場拍賣會中的拍賣會,賣一賣我這身邊人,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價值。”她笑笑,“請各位不必顧忌,就事論事,就按心中的評估,公平出價便是。”
衆人倒來了興趣,各自點頭,都覺得翡翠女王當真心思靈活。一眼就看出了禹國的惡意和其間的爲難,乾脆搞一場公開拍賣,人人蔘與,也就沒了誰最先出頭得罪禹國的事,還給了大家公平環境下的估價機會。
就是不知道她能拿出什麼讓大家眼睛一亮的東西了,正常情況下,要湊足黃金十萬兩,實在很難。
“本王如果真的做到了,”景橫波笑道,“也不要你禹國磕頭道歉。你們那身肉,我怕倒下來就悶死了自己。只要你們把火心甲送上,並且在商國期間,看見我便繞道走便行。”
“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裴樞搗搗景橫波胳膊,皺眉問:“喂,到底有沒有把握?沒把握就別硬撐,咱們打一頓算完。”
“別什麼都用武力解決,”景橫波笑眯眯捏捏他的臉,“用反轉來打臉,才更爽。”
裴樞定定盯她半晌,又躺下去了,咕噥道:“實在沒辦法,我可以考慮賣身。”
“那不行,破天會追殺我的。”景橫波連連搖頭。
“別和我提她!”裴樞立刻皺眉,景橫波瞅着他臉上陰晴不定表情,心想喲呵小子情緒不大對嘛,看來孟破天在他心中並不是一點地位都沒有的嘛。
此時也顧不得少帥的情事,她拍拍他示意安撫,走到場中,先對二狗子招了招手。
二狗子目光發亮,立即飛奔過去,“啊!啊!爺第一個上場嗎?波波你有眼光!”
禹國的胖子們,一看出來的竟然是那隻油腔滑調的鸚鵡,都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這就是女王陛下的法寶啊。方纔真是小覷了呢!”
“是啊是啊,這還是隻會說話的鸚鵡呢,果然是人才!女王身邊人才都這樣出類拔萃嗎?這樣看來,十萬黃金,唾手可得啊!”
“是極是極,只此神鳥一隻,便可掙黃金十萬兩,我等先前,真是看走眼了啊!”
……
衆人也莞爾,看景橫波的眼色,卻多了幾分同情——翡翠女王看來這次真的沒帶什麼了不得的東西過來,不然何必連只鳥都拉來湊數?
只有景橫波沒笑,好像沒聽見那些冷嘲熱諷,撫摸着二狗子的羽冠,正色道:“一號拍賣品,文豪鳥一隻。”
衆人瞪大了眼睛——文豪,鳥?這兩個詞能放一起用嗎?
有幾國貴族,皺起了眉頭,隱約覺得這“文豪鳥”的詞兒,有點感覺熟悉,卻又想不起在哪聽過。
當初景橫波初進玳瑁,曲江之上,二狗子詩才驚四方,雖然也有傳說出來,但畢竟離得遠,傳言不能盡述,各國王族也半信不信,並沒有在意。
“狗爺,亮個相!”景橫波拍拍二狗子。
二狗子神氣活現地在她肩頭踱步,張開雙翅,開始吟誦。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怪模怪樣的嗓子剛出第一句,場中那些隨意的竊笑和議論,戛然而止。
很多人直起腰,臉色驚異,盯住了二狗子。
人來瘋的二狗子,頓時找到了存在感,拍拍翅膀,聲音愈高。
“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
“城上風光鶯語亂,城下煙波春拍岸……”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
“紛紛墜葉飄香砌,夜寂靜,寒聲碎……”
“玉樹靜庭前,瑤華妝鏡邊,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圓……”
鳥聲越來越投入,場中越來越靜,很多人開始跟隨低聲吟詠,搖頭晃腦,少女們的眼睛閃閃發光,看二狗子便如神鳥,禹國胖子們臉上的肥肉在顫,二狗子背一個字他們顫一次。
景橫波讓二狗子背了幾首,便讓擁雪用炒米塞住了它的嘴——怕它再背下去,把改編的詩也背出來。
完了她含笑面對騷動的人羣。
“各位,”她道,“耳聞不如眼見對不對?是騾子是馬,拉出來一遛,就知道了。這鳥生來異稟,擅長作詩,它所做之詩,是不是抄襲借鑑,你們應該也都聽得出。怎麼樣,這隻鳥是不是隻寶?”
“或許是女王自己平日的詩,教給這鳥背會了呢?”有人提出異議。
景橫波就等這一句,當即道:“那麼可以命題寫詩啊。”
命題寫詩對於二狗子來說,也不是問題,反正景橫波別的不會,詩背了一肚子,她不屑狗血地靠詩才騙古人,但不介意讓自己的鳥騙一騙,她的詩詞庫裡,各種應景名句都有。
衆人問了幾句,二狗子對答如流,王族貴族最是附庸風雅,一聽就知道這些詩詞,絕非現今名家所作,但首首文采風流,含英咀華,簡直非人力可以達到,不禁面面相覷。
“各位,”景橫波的巫婆語氣又來了,“你們身份高貴,身邊不乏文人清客,但這樣會吟一手好詩的鳥寵,去哪裡找?有這樣一鳥在手,何愁詩會不勝,裝逼不贏,泡妞不成?這正是和你們高貴身份最爲相配的絕世之寵!是足可以讓你接收到無數膜拜崇敬的炫富聖物,本王揮淚甩賣,良心酬賓,只以千兩黃金起價,算是和大家交個朋友。來吧!來搶這隻會吟詩的鳥吧!它吟出的每一首詩,都將是你作爲主人的獨特榮光!”
“啊呸……”裴樞喃喃自語,“她怎麼不去做奸商,非要去做女王?”
不可否認,煽動性的語氣對於羣體暗示作用強大,立即便有人開口,“一千一百兩!”
“一千三百兩!”
“一千五!”
一開始是喜歡鳥的女子們競價,再後來就是愛附庸風雅的王族們,其中以落雲部的一位高官爭得尤其激烈,據說落雲部最愛文雅之物,常有詩會舉辦,並以個人才學作爲晉升和獲得肯定的重要標準,因此這樣一隻會吟絕妙好詩的鳥,對於落雲部官場中人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二狗子昂首闊步,神采飛揚,長期飽受霏霏蹂躪的它,再次找到了存在感。
最終還是那落雲部高官,以五千黃金的價格,將神鳥二狗搶到手。
景橫波把二狗子拎過去的時候,悄悄道:“知道怎麼飛回來麼?”
“新主人對二狗子好,二狗子就不回來了。”二狗子趾高氣揚地答。
景橫波呵呵一笑,“行!”
就它這德行,背空了肚子裡的詩,就算自己想賴着,新主人也得趕回來。
不是誰都受得了它的神經和聒噪的,再說受虐狂二狗子,沒了官方CP霏霏,睡得着?
那邊落雲部的那位高官,一手交錢一手拿鳥,愛不釋手地抱着二狗子,連聲道:“二狗子這名字如何配你,今日起你換個名字好不好?”
“好的。”二狗子順從地回答新主子,“叫犬次郎如何?”
“不好,叫采詩吧。”
“好的。”二狗子答,“采詩二狗子。”
“要麼叫吟翠?”
“好的,吟翠犬次郎。”
……
景橫波微笑回到場中,不用擔心二狗子不回來了,它會很快被趕走的。
一隻二狗子賣出五千兩黃金高價,衆人都有些驚異。禹國的胖子們臉色卻已經恢復了——五千兩一隻鳥算天價,但和十萬兩差得遠,而景橫波身邊,看起來並沒什麼了不得的人和事,還可以賣出高價來。
景橫波瞧瞧那羣胖子安心的臉色,冷笑一聲,問裴樞:“我有件事想不通,雖然這羣胖子和我有仇,但剛纔天絲草,他們也賣給我了,怎麼火心甲,就死活不願意賣給我呢?”
“說你蠢你還不信。”裴樞吐掉嘴裡的杏子,“天絲草除了美顏沒什麼用。火心甲對於用得上的人,卻是十足的寶物。而且這東西並不是一般人能使用,必定走火入魔的高手才用得着。這說明你身邊有需要這東西的高手,你又如此拼命想要,說明此人對你很重要。敵人的朋友就是敵人,禹國怎麼會願意自己把火心甲拱手讓你,救好了你的朋友,再來和他們作對?”
景橫波呵呵一笑,“不給我難道我就不會作對了?”
“反正得罪了你,肯定不能再便宜你。”裴樞總結。
景橫波撇撇嘴,對面禹國的胖子親王高聲笑道:“還有九萬五千兩,想來女王手段神妙,巧舌如簧,立刻便可以湊齊的。”
“那是。”景橫波手一伸,拎出霏霏,“神獸霏霏一隻,起價黃金五千兩!”
那胖子“噗”地一聲,笑道:“剛纔是只鳥,現在來只貓,女王陛下你身邊就這些畜生能拿得出手麼?”
“那是。”景橫波笑眯眯地道,“我這人心善,視衆生平等。胖子也好,畜生也好,我都公平對待。你瞧我現在不也在和畜生對話呢?”她抱着霏霏,卻笑眯眯地看着那胖子親王,“我貓,你說你怎麼就這麼肥呢?長得怎麼這麼像咱老家王八村烏龜巷的那隻死豬呢?”
衆人哧哧地笑,都想女王陛下平素低調,沒想到當真毒舌。
那禹國胖子臉色鐵青,但又無法接話——接話就成了畜生。只得冷哼不語。
一個耶律世家的少年忍不住,冷聲道:“剛纔鳥會背詩,現在貓會什麼?唱歌嗎?”
“貓當然只會貓叫。”景橫波淡淡道,“總不能像有些人一樣,空有人的皮囊,不幹人事。殺人陷害,賊喊捉賊。”
耶律世家再次敗下陣來。
“其實呢,這不是貓。”景橫波抱着霏霏,笑吟吟道,“至於是什麼,要看各位眼力了。各位如果眼力不足,買它回去反而虧待了它,所以此獸,只賣有緣人。”
“可有特殊能力?”有人疑惑地問。
景橫波的目光轉過全場,她不想讓霏霏展示太多能力,以免以後令自己被動,只想適當地讓它展示一下控獸之能,但這附近好像沒有動物。
倒是有幾個剛纔沒搶到二狗子的女子,對形態更萌的霏霏產生了興趣,只是猶豫着那價格,有跟着長輩來的,已經纏磨着長輩掏錢。霏霏的大圓眼珠子轉來轉去,盯住了一個最年輕胸最大的斬羽部少女,不住用大尾巴蹭景橫波的臉頰,示意自己很樂意賣身給她。
景橫波對重色忘義的小怪獸很不滿,忽然一人大聲道:“六千兩,我要了!”
竟然是姬瓊,今晚姬國三王女戴了面紗,一直很低調,此刻卻忽然發聲。
她身邊一個侍女有點不安地拉拉她衣襟,姬瓊不爲所動,低聲道:“聽聞國師很喜歡長毛的獸,特意在靜庭養了一隻駝羊,這隻獸,想必他也會喜歡。”
她這邊話音剛落,那邊四王女姬瑤忽然又嬌聲道:“七千兩!”
姬瓊對姬瑤怒目而視,姬瑤根本不看她,眼神很有興味地盯着霏霏。
她倒不是喜歡霏霏,或者想拿來送人,只是忽然想起,那天追風發瘋,破了翡翠女王的牆壁,最後好像就是這隻獸躥了進去,然後事情就平息了。
雖然沒有看清裡頭情況,但她總覺得這事只怕和這獸有關,她記得當時翡翠女王有呼喚“霏霏!”
一隻能夠降服最兇猛羊駝的貓?對自己一定很有用。
當然,同時能氣到姐姐,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景橫波一瞧這兩姐妹,頓時笑了。行了,也不用自己費心展示小怪獸了,兩姐妹這麼撕啊撕,價錢自動就上去了。
果然,姬國王女們一旦槓上,火藥味立即蹭蹭爆發,價錢也蹭蹭上漲。
“八千兩!”
“九千!”
“一萬!”
“一萬零一兩!”
“一萬一!”
“一萬一千零一兩!”
“一萬五!”姬瓊氣得七竅生煙,眼白直向上翻。
姬瑤還是在笑,“一萬五千零一兩!”
衆人一邊笑,一邊把座位向後撤——萬一打起來,得先佔據安全地帶。
始作俑者景橫波已經和霏霏相擁着睡着了——霏霏嫌那兩個胸太小,沒興趣。
撕了好一陣,才聽見那邊姬瓊的聲音,“兩萬兩!”
姬瑤不追了,嘴角噙一抹得逞的笑,斜瞟着姐姐——爲了追一個男人,花費兩萬兩黃金,還只是買了一隻貓,這事傳回國內,大王必定要生氣,姐姐必定受羣臣彈劾。
如此,她就算得不到這隻貓,也賺着了。
等到姐姐失去繼承權,被貶謫,這隻貓,到時候還不是她的?還省了一筆錢。
姬瓊心裡也不是不知道利害關係,看似搶贏,實則大敗,完完全全中了妹妹的計。只是被逼着騎虎難下,此刻只得一擲千金拼美人青睞。
她咬牙,想着只要得了國師喜歡,一切的不利都將不存在。姬瑤不過一時勝利罷了。
饒是如此,她掏錢時也臉色慘白呼吸急促,姬瑤因此笑得更開心。
景橫波也笑得開心,霏霏什麼事兒都沒做,居然賣出了這個價錢,她覺得今兒運氣真不錯,感謝那些愛撕逼的姐妹們。
她抱着霏霏送過去的時候,滿心懊惱憤怒的姬瓊,斜睨着她,狠狠道:“今日便宜了你,總有一日,要你好看!”
“喂,咱們這個是願打願挨,這麼生氣幹嘛呢?”景橫波笑眯眯撫摸着霏霏的長毛,“好好對它喲,小怪獸喜歡吃肉。”
姬瓊忽然惡意地笑了。
“這隻貓我會送人,不過人家身居高位,眼高於頂,是不是一定能看上這隻貓,也說不準,以後如果你想這隻貓了,或許我可以讓這隻貓的新主人,讓你進門看上一眼。”她呵呵一笑,又加了一句,“不過就憑你這張醜臉,它那高貴的新主人,願不願意讓你踏足他的貓舍,我都不敢保證,到時候我會幫你求情的。”
景橫波笑吟吟看了她一眼,目光着重在她同樣蒙了面紗的臉上一落,直看得姬瓊惱羞成怒,正要發作,景橫波已經漫不經心轉了話題,“你這是要把霏霏送給誰呢?”
姬瓊此刻滿心惡氣,一心只想佔上風打擊他人,咬牙冷笑道:“送給最尊貴的右國師大人!”
景橫波搓霏霏毛的手一頓,霏霏睜開眼睛,瞥了姬瓊一眼。
片刻後景橫波“噗嗤”一笑。
“笑什麼?”姬瓊冷冷道,“在掩飾心中妒忌是嗎?也是,雖然你是翡翠女王,但就憑你,想要得國師一顧,這輩子只怕也沒機會吧。”
“是是。”景橫波忍着笑,把霏霏往她面前一送,“趕緊收好,趕緊給你男神送去,趕緊得他一顧,祝你成功麼麼噠。”
“會的。”姬瓊接過兩萬兩黃金搶來的霏霏,冷冷答。
景橫波忍着笑往回走,她也不用再關照小怪獸怎麼回來了,它會很快回到她手上的。
衆人此時卻在盯着她——身邊兩隻寵都賣出去了,離十萬兩還差得遠,眼看着她也沒什麼可賣的了,難道剩下的那個小姑娘,值七萬五千兩?
禹國親王低聲對護衛道:“去悄悄和咱們交好的各國政要說一聲,請他們不要買那個小姑娘,日後禹國自有補償。”
護衛領命而去,禹國人各自冷笑,“看你還能拿什麼來賣!”
所有目光齊刷刷盯着景橫波——她要如何湊足剩下七萬五千兩?
……
許是春天快要到了,帝歌最近天藍得分外澄澈,天際一羣潔白的鴿子,翩翩飛過硃紅的窗櫺,在木質鳥架上落下,收斂雙翅,補充食水。
一雙潔白修長的手伸過來,輕輕取下了鳥腿上扣着的小筒。
快步趕來收信的蒙虎,在長廊盡頭看見宮胤的背影,立即轉身悄悄退了出去——主子最近總是有意無意看窗外,有意無意經過鳥房,果然比他還快地接到了信。
不動聲色表象下,是主子細密收斂的心急。他還是不要去打擾主子看信的時光吧。
宮胤並沒有立即看信,他看了看靜庭隔壁的宮牆,又看看自己的書房,假宮胤正在那裡接見大臣。
他急歸帝歌后,並沒有直接出現,沒有接見任何人,甚至沒有出現在假宮胤面前。
這是爲了讓真假國師有更自然過渡,也是因爲,他在等。
等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
高挑的身影轉過長廊,雪白寬大的長袍靜靜垂落地面,在披散的流水般的長髮末端,隱隱露一層銀白之色。
他在密室燈下,展開了信箋。一邊看信,一邊緩緩轉動着手中的冰球。冰球在他掌心不斷擴大縮小,變幻形狀,看來十分神奇。
這是雪山獨有的修煉法門,用來調理氣息。
蜂刺的信,和他們的名字一樣,十分簡練。
“商國王太子似對女王動心,欲待追求。再另:姬國三王女似欲追求國師,已遭女王懲戒。”
他面無表情看着,手中冰球,圓潤地轉動。
後一句追求,自動忽略,前一句追求,不以爲然。
在他看來,或許可以擔心下耶律祁的追求,至於這什麼商國王太子,如果把他當回事,簡直是對他的侮辱。
“商國太子已經對女王展開正式追求,送來禮物堆滿廳堂,女王開啓禮物,中有華麗禮服一件,女王有驚喜之容。”
冰球忽然轉得快了點,他似乎在思索着什麼,半晌按了按桌上一處機關,片刻後禹春出現在他面前。
“按照女王以前喜歡的衣飾風格,”宮胤緩緩道,“給她準備四季禮服十六套,要保證她在接下來商國的每一天,都有新禮服換穿。”
禹春傻眼道:“這個這個……主上,來不及啊!”
“從商國附近調,連夜趕工。”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冰球在他手中迅速轉動,冰花一陣陣剝落,看上去像什麼東西,被狠狠地脫了下來。
禹春狂奔出去趕禮服了,一邊跑一邊肚子裡大罵蜂刺——到底和主子說了什麼!一陣風一陣雨的,好端端怎麼忽然想起來送禮服!
還沒跑遠,又被宮胤喊回來,高山雪峰巔花的國師大人,竟然似乎在猶豫,手中冰球嚓嚓地轉,散出一片片冰冷的雪花,雪花裡他的容色越發清麗如雪,烏黑的睫毛長長覆下來,高遠尊貴得讓人不敢褻瀆。
禹春大氣都不敢出,心焦如焚地等着主子下一步指示,好一陣子才聽見宮胤有點迷茫地問他:“你說,哪些舉動能討女子歡心,能讓她歡喜,覺得有面子?”
禹春險些去掏耳朵——聽錯了吧?
這麼俗氣的問題,是從眼前這個不沾染人間煙火的國師嘴裡出來的嗎?
“呃……太多了,女人喜歡的東西,太多了……”半晌禹春只能這樣回答——女人這種生物,世上有她不喜歡的玩意嗎?
“那就儘量蒐羅,給出最好的。”宮胤輕輕一揮手,“你從今日起,做好此事的參謀,務必令女王身邊諸物周全,並且再看不上其餘阿貓阿狗的贈品。”
他輕輕皺眉,想着自己一直只在意景橫波的安危,沒有注意到她的生活需求,以至於她眼皮子太淺,隨便一件破衣服也歡天喜地,隨便一件爛禮服就跟着人走,這是他的疏漏,務必補救。
瞬間從大統領降職成後勤總管的禹春苦着臉退下——啊啊啊女王陛下你到底幹了什麼,讓主子發了瘋!
屋內宮胤纔不關注禹春怎麼想,他再次展開其餘的密信,忽然手中冰球一頓,眉頭一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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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犬次郎來源於網絡智慧,特此說明。
吟翠犬次郎說: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月票得我心。
犬次郎說: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當卿投票日,是妾雀躍時。
犬次郎說: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會當凌票榜,一覽衆山小。
犬次郎說:城上風光鶯語亂,城下煙波春拍岸,要票工程幾時休,淚眼愁腸心已斷。
犬次郎說:爺辛苦扯了這麼多首詩,大爺們不給張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