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的小菊花兒

外頭的易國人開始比拼變臉,比過了花樣比技巧,看誰能以不同造型最快換臉,有人倒立換臉,有人跳舞換臉,有人吃東西換臉,一個漢子站起來,打着酒呃搖搖晃晃向外走,衆人拉住笑道:“幹嘛去幹嘛去,還沒比呢快出招。”

那漢子抖抖褲子笑道:“放水,等我回來給你們來個大變臉。”

衆人放開他,哈哈笑道:“莫不是一邊撒尿一邊變臉?”也沒在意,任他搖搖晃晃地去了。

那漢子也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走出十幾步,轉到一株樹後,噓噓的聲音隨之響起。

他一邊放水一邊低低哼歌,歌聲掩蓋了一聲樹葉碎裂的脆響。

水流嘩嘩地蔓延出一片陰影,陰影盡頭似乎還有一點陰影,在樹後,隱約人的輪廓。

那漢子放水完畢,束起褲子。

一雙手忽然勒上他的咽喉!

漢子大驚,雙手還在腰上,只能徒勞地向後猛抓。那人手指用力,格勒一聲,漢子翻着眼白軟軟倒下。

他身後的人接住他,順手在他臉上一抹,抹下他臉上面具。

那人先抹下自己臉上面具,將漢子面具戴上,再戴上自己面具,然後啞着喉嚨哈哈一笑,一腳踢在身前樹上,一個倒翻跟斗翻了出來。

他在半空中笑道:“瞧我放水變臉!”

火堆旁衆人都擡頭,正見一人倒翻而出,手在臉上一抹,再落地時一張陌生的虯髯糾結的臉。

衆人都哈哈一笑,罵一聲,“小心餘尿灑老子臉上。”便又吃肉喝酒。

此刻大家的臉都換來換去,都習慣了各種陌生的臉,也都帶了幾分醉意,誰都不會多想。

那換臉的人坐在人羣中,推杯換盞,勾肩搭背,一陣猛喝和巧妙試探之後,這羣人大概身份,來自哪裡,將去哪裡,基本已經問了出來。

不過易國找尋皇叔也是機密,誰都不會掛在嘴上,提起的時候也是習慣性以隱語代替,彼此心知的那種,所以這換臉的人,問來問去,也只確定這些人來自易國,有重要任務,並且任務差不多完成,即將回國。

這人眼看也問不出什麼了,想了想,揚了揚酒碗,指着一邊的馬車,醉醺醺地問:“那裡面的,那麼金貴幹嘛?呃……也不出來一起喝酒,呃,我就不服氣人家的身份,你說那誰啊,呃,架子這麼大……”

……

平原上扛着東西被追的那個人,眼看快要接近篝火,忽然“啊”了一聲,將肩上包袱一扔。

馬車裡,宮胤和景橫波的注意力並不在那羣喝酒的人身上。

一起同行也好幾日了,出來得又隱秘,實在再無提防的必要。

宮胤不想吵醒景橫波,景橫波卻似乎不能沉睡,沒多久呼吸微急,似乎將醒。

宮胤將那絞在一起的兩根發欲待收起,摸腰間錦囊的時候纔想起錦囊已經被搶走,這讓他皺了皺眉。

身上衣服大多換過,沒法存放,他想了想,點起蠟燭,將那打結的兩根發,燒了。

火苗躍動,髮絲在火上哧一聲,化爲青煙不見。

他微微垂着眼,似在許願,又似什麼都沒想。

很多心情化爲此刻嫋嫋微煙,穿過馬車縫隙,撲向天際。

蒼天盡處,誰將心頭宏大願景,和內心最細密的心情,聆聽。

他輕輕籲出一口氣。

Wωω▲тт kán▲¢ ○

願望是否被聽見,是否能實現,是否終有一日各自執髮絲一縷,結髮爲夫妻,其實也不是那麼重要。

愛過便好。

她歡喜便好。

景橫波睜開眼,就看見馬車裡朦朧一絲橘黃光暈,光暈裡是他清雅尊貴的側影。

似有一縷煙氣從眼前過,嫋嫋如夢。

她有種恍惚感和滄桑感,覺得空氣沉甸甸的。

但他的背影溫暖,什麼東西燃燒的淡淡氣味聞着,讓人心動又心安。

忍不住便想抱抱他的腰,告訴他剛纔她睡得真好,還做了一個很美的夢。

夢裡光影朦朧,似有紅暈浮動,有人給她梳頭,彼此的黑髮流水般交纏,挽成一個美妙的蝴蝶結。

想到夢裡那蝴蝶結造型她就想笑,然而看看他巋然不動的背影,又不想便宜了他,這個夢裡暗示意味太明顯,她纔不想他知道她內心裡最隱秘的心思。

“你在燒什麼?”她懶懶地不想動,鼻音濃濃地問。

“燒你給我的情書。”他答。

她聽成“我給你的情書”,又好笑又鄙視地嗤的一聲,吐槽道:“扯吧你還肯寫情書……”忽然反應過來這傢伙又耍她,一腳蹬在他背上,道:“玩我是吧?罰你給我寫情書,寫完一百篇,我再考慮要不要原諒你。”

“你還是一腳蹬死我吧。”他答。

“很想!”景橫波恨恨罵一聲,哪裡敢真蹬死他,蹬重了都不敢,倒下了還得她伺候。

她看見宮胤膝頭那一堆碎髮,順手兜過來,捲成一團,道:“怎麼不扔了?等會吹起來飄了滿身都是煩不煩?”說完便開窗扔頭髮。

宮胤阻止不及,也就隨她去了,目光下意識地順着她拉開的窗,向外一掠,正看見外頭易國人圍成圈子玩變臉,火光前一張張臉變來變去,有趣,又有些詭異。

他目光隨意掃過,正準備放下簾子,忽然手一頓。

……

火堆旁,那個混進來的人在提問,一個喝得醉醺醺的傢伙,眼神迷離地道:“那兩個人啊……是一對斷袖……呃……一對感情忒好的……斷袖!”

“那樣的人物……呃……”另一個人接道,“哈哈竟然是斷袖!”

“很特別呢……也難怪咱們國主對他……”另一個人也接話,大腿卻被身邊人一拍,醒覺失言,呵呵一笑,舉碗,“喝酒喝酒!”

“喝酒喝酒!”混進來的那人和他酒碗一碰,啪地一聲酒液濺起,各自落入對方酒碗。

他並不急着喝,勾着身邊人的肩膀,笑吟吟道:“都幹!都幹!”和每個人都狠狠碰了碰碗。

瓷碗交擊,酒液盪出碗外,落入每個人的酒碗。

……

宮胤掀簾的手一頓,景橫波發覺了,湊過頭來,問:“怎麼了?”

宮胤一把將她的腦袋向下一按,景橫波脖子一縮,立即明白了什麼,心道不好。

“怎麼了?”

這一聲語氣已經和先前不同,帶了三分緊張。

她心中暗暗祈禱,現在可不能出問題,宮胤剛醒,他和她狀態都不佳!

“有點不對勁……”宮胤靠在窗邊,將簾子放下,只露出一點縫隙,輕聲道,“有一個人,坐姿,動作都有些奇怪。”

碰酒碗的動作過於大力,這個可以用酒勁上頭來解釋,但是坐姿也是一門學問,所有的高手,都會在站立坐臥時,下意識地選擇最有利於自己出手和逃脫的方位,這和當時情境無關,完全是久經訓練出來的習慣性反應。

宮胤這樣的高手,自然能一眼看出那火堆邊,哪個位置最有利,現在,那個位置上,就坐着大力碰酒碗的人。

易國人的臉無法辨認,只能通過服飾來辨別,這個碰酒碗的傢伙,並不是這羣人的主事人,既然主事人都不知道如何選擇最有利地形,一個從屬能知道?

也許是巧合,但多年生死生涯中走過來的宮胤知道,這世上沒那麼多巧合,一切用巧合解釋放過,很可能自己就會丟命。

“那個。”他指給景橫波看,“有問題。”

景橫波對宮胤的判斷毫不質疑,她立即開始憂心怎麼解決即將到來的危機。

來者不善,必是高手,如何逃脫?

此處地形和當初納木爾圍剿他們時近似,但此處離山還有距離,而四面曠野幾乎無處掩藏,村落也很遠,她的瞬移因爲受寒氣接連滲入,現在移動不遠。

而宮胤的狀態,還不如當初以穆先生身份伴她逃亡時。

火堆旁那人,忽然轉頭看了馬車一眼,這一眼看得她心中一緊,宮胤已經唰地將簾子放下。

兩人在黑暗中默然相對。

直覺告訴他們,雖然來的只是一人,但絕對比納木爾那一幫人都難纏很多。

“不能硬拼……”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宮胤忽然伸手拍向景橫波肩頭,景橫波卻反應極快,身子一仰避過。

她倒下時,明媚的眼波如剪般,狠狠刺了宮胤一眼。

又想拍倒她自己來,也不想想現在自己能行嗎?也不想想自己硬撐着出了什麼問題,她能好好過嗎?

她腰部柔韌,一倒便是一個鐵板橋,砰一聲撞上車壁,她順勢“哎喲”一聲,大罵道:“菊花兒!你越來越驕縱了!瞧我不收拾你!”劈手抓過車壁上固定着的一壺酒。

酒是用來給宮胤降溫擦身用的,還有半壺,她抓着酒壺就要翻下車。

聲音已出,火堆邊的人都已經回頭,這時候她已經不能不下車,宮胤只得無奈罷手,卻在她即將掀開簾子那一刻,手中剪刀一閃,劃破腕脈,一小股鮮血,射入景橫波手中酒壺。

景橫波一個倒翻下車,順勢晃了晃酒壺,將血液搖散。

宮胤的血液,她是見識過威力的,當初進入耶律祁傷口,都給他帶來不小麻煩,如果給人喝下去,效果當然更驚人。

對付這種敵人,普通的毒是瞞不住的。

火堆邊的人,聽見她在車內大罵,誰知道一眨眼,她自己跌下車來了,都禁不住鬨堂大笑,紛紛打趣。

“咦,您不是要狠狠收拾菊花兒的嗎?”

“咦,您怎麼自個先掉下來啦?捨不得?”

“瞧着像是踢下來的呢哈哈……”

這羣人這段日子和她相處得不錯,彼此說話都已經不再拘束,景橫波嘿嘿笑着,眯着眼睛,盡責地扮演一個“寵愛男寵的合格斷袖”,搖着酒壺道:“理那小賤人幹嘛?回頭喝爽了,有得是辦法整治他!現在喝酒!喝酒!”

目光一轉,忽然發現沒有多餘酒碗,此刻她懷疑這所有酒碗都已經沾了毒不能用,用酒壺和對方碰杯,酒液很難濺出來潑到對方碗裡,怎麼辦?

此時大家都目光灼灼看着,那人也含笑轉過頭,絲毫也不能猶豫,她正心一狠,決定狠狠用酒壺和對方碰個杯的時候,忽然馬車簾子一掀,一隻碗扔了出來,險些砸到她的頭。

她一伸手接住,馬車裡,宮胤經過控聲的聲音傳出來,“您喝!千萬得多喝!用這隻碗,這隻碗大,我等着您喝爽了,回頭整治呢!”

景橫波險些噗地一口噴出來,喉嚨被嗆住了,連連咳嗽。

宮菊花兒竟然會演戲了!

宮菊花兒竟然把一個賭氣矯情撒嬌的小受受,演得活靈活現!

高冷帝什麼時候變性了?

他真是宮胤嗎?嗯?

衆人鬨堂大笑,都在樂不可支地擠眉弄眼,“哈哈哈好個心疼人的菊花兒。”

“哈哈哈這碗可夠大,一個抵倆,您可得招架住了。”

“這回招架不住,等會回去恐怕更招架不住啊。”

“河東獅吼啊這是哈哈哈……”

那碗就是先前裝粥的碗,因爲是兩人份,跟個盆似的,景橫波一邊怨念今兒只怕姐要喝倒,要麼就榮膺三斤帝,一邊咕嘟嘟往碗裡倒酒,罵道:“賤人就是矯情!”

衆人瞧着這一對打情罵俏的斷袖,都覺得有意思,笑得自在。那混進來得傢伙,瞧着衆人臉上神情輕鬆,毫無作僞,臉上懷疑也漸漸去了,身子的姿態,稍稍放鬆了些。

景橫波瞧着衆人,雖然言笑如常,但眼神迷離,身軀搖晃,很明顯中了道,但竟然自己不知道。

好厲害的手段,她心中更警惕。

景橫波抓着酒碗,開始和衆人碰杯,當然不能第一個和那個可疑的傢伙幹,她從身邊的人喝起,酒碗重重碰出去,“幹!”

酒液潑灑,她也不介意那些人酒碗中因此摻料,反正這些傢伙已經中毒了。

端着酒碗剛想抿一口,忽然身邊一個傢伙把她一摟,笑道:“哪有這麼秀氣喝酒的?大口的!快活!”

景橫波給這突如其來一摟,險些栽入對方懷中,一股男子渾濁氣息撲來,她下意識皺起眉,又感覺到身後馬車中似有目光灼灼,再一轉眼,斜對面那個可疑的傢伙,在一邊笑着和人拼酒,但那眼光,似有若無地掃過來。

她撐起的手臂立即一收,順手一把勾起那傢伙脖子,半個身子都靠在他身上,“咕咚”灌了一口,笑道:“你們懂什麼,呃……我剛纔在車上就喝了半壺……我那小菊花兒呀,不發燒了……我這一高興呀……來,喝!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身邊人呵呵笑着和她碰杯,斜對面那人,將眼光收了回去。

既然做出豪飲的樣子,就不能喝起來唧唧歪歪,景橫波只好大口喝酒,一邊喝一邊暗暗叫苦,怎麼每次喝酒都時機不對,最近累得要死,體力下降,很容易醉的。

一人一大口,四五人喝下來,已經去了半碗,這時酒已經敬到那可疑傢伙面前,她醉眼迷離,停也不停,酒碗一送,“來!”

那傢伙比她還豪氣,早早把酒碗遞了過來,重重一撞,“幹!”

兩個心懷鬼胎的傢伙,都在手上用了力,“砰。”一聲,兩個碗險些撞出缺口,兩個碗裡的酒液濺起足有半尺高,嘩啦啦落在對方杯裡。

兩人相視一笑,各自端碗便飲。

景橫波之前一直喝得很快,碰杯之後她先喝,這回她也動作也快,一仰頭。

那人也沒有猶豫,景橫波的酒液雖然濺入他碗中,但一碗酒,有沒有毒,他還是看得出的。

兩人眸子越過酒碗,互相一盯,景橫波眼看他仰頭喝酒,立即將碗一翻。

她已經將領口拉及下巴,正準備趁機將酒倒入領口,忽然對面那個傢伙,迅速一口喝乾將酒碗一拋,伸手對她肩頭一拍,笑道:“怎麼,喝不下了?”

這一拍,她手一顫,碗中剩餘一點酒,倒入口中。

此時無法吐出也無法含着,因爲對面那傢伙還在目光灼灼盯着她。

似是心靈感應,她彷彿看見此刻宮胤霍然擡頭,將要出馬車。

她立即咬牙嚥下酒,笑道:“呃……怎麼可能……再來三碗!”

一邊大聲嚷叫,一邊卻醉醺醺地將碗一拋,碗砸到石頭碎裂,她大呼小叫哈哈大笑,“呃……砸了……砸了!”

她對着馬車方向連連揮手,示意宮胤事已至此,就不要出來白白犧牲了,手卻有點發僵,掙扎了一下,才揮了出去。

此時其餘喝酒的人,還在坐着,還說要喝酒,但笑着說着,卻沒什麼動作,想伸手拍拍別人肩頭,手擡起都很僵硬,奇怪的是,他們自己,依舊沒感覺。

火堆旁的場景,因此便顯得有些詭異——一羣人說說笑笑,半舉着酒碗,卻不動。火光躍射,那些真真假假的臉卻一動不動,似一羣被定住的鬼魅。

坐在火堆旁的人,擡起臉四面看一圈,笑笑。

然後他從容地喝掉碗中剩餘的酒。起身。

這羣人沒什麼異常的,全部都已經毒倒,包括在馬車中的那個,呼吸非常微弱,根本就沒有武功。

他有點失望,想着宮胤景橫波到底去了哪裡,一邊懶懶地向外走,景橫波擋住了他的路,他隨意擡腳一踢,景橫波像根木頭樁子般倒下,骨碌碌滾了幾滾。

他走了幾步,停下,猶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去看看馬車裡那個,總得親眼見見才得放心。

沒等他決定,馬車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個瘦弱的男子走了下來,披着大裘,咳着嗽,看也不看他,直走向景橫波,看一眼被砸碎的酒碗,嘀咕一聲:“又喝醉!”很沒好氣地將景橫波架起往車上拖,神態很不爽,腳下卻還不忘將那些碎瓷片踢開,以免弄傷景橫波。

那人冷眼瞧着,忽然笑道:“拖得動麼?我來幫幫你。”伸手過來要扶住景橫波。

宮胤看也不看他,手一格,沒好氣地道:“都是你們灌的酒,現在倒來做好人,不用了!”拖着景橫波往車子去。

他一轉身,整個後背空門都賣給了對方。

那人目光一閃,一霎殺機一現。

行事習慣讓他下意識地想殺人,此刻將人解決,再方便不過。大羅金仙也逃不掉這背後一掌。

但生性的謹慎多慮,讓他一瞬間想到了很多東西。

他想到易國這批人忽然出現,定有什麼重要任務,而且和易國國主有關。

而這兩個人,顯然就是易國國主要尋找的人。

只要這兩個人和宮胤景橫波無關,他就不想出手。因爲一旦出手就得殺死所有人,而此地已經靠近易國邊境,這些人應該已經將快要回國的消息傳遞給了國內,如果他們在這裡全軍覆沒,易國國主一定會追查。

他自己的事情還沒辦完,不願意再樹強敵,橫生枝節。

而此刻,那個空門大開的背影,也讓他更加堅定地認爲,這個人,不會是他要找的人,甚至不會是武林中人。

因爲任何武林中人,都不敢將空門這樣袒露人前。

麻煩,總是越少越好的。

這麼一想,他也便放棄了。

馬車車門砰一聲打開,那個菊花兒,將那個小子拖到車上去了,雖然神情恨恨的,動作卻溫柔。他笑了笑,心想還真是一對情深意重的斷袖呢。眼裡都沒有旁人的。

他起身向黑暗行去,那些人中的他的僵毒,並不重,半天之後自解,還不會留下記憶。這是他專用來試探他人的藥物。

他一邊走一邊脫掉身上借來的衣裳,黑夜裡他的背影修長。

……

馬車裡景橫波躺在地上,宮胤拖她進車後,自己也直接往她身邊一倒,兩人四仰八叉躺車上,臉對着臉。

景橫波心中鬆了口氣——可算過關了。雖然她被小毒了毒,但對方卻是被大毒了毒,宮胤的血,天下誰可以應付?

半晌,景橫波眨眨眼睛,想說話,卻只發出“啊啊”的聲音。

她大驚,心想完蛋了姐被毒啞了,拼命地眨眼睛。宮胤卻好像沒發現她的異常,問她:“你怎樣了?爲什麼要喝下那一口酒?”

景橫波心想姐不喝你就會跳下來姐能不喝嗎?她張開嘴,還是“啊啊”兩聲,宮胤凝視着她,“嗯?口渴了?”

景橫波發急——平時聰明得嚇死人,現在怎麼忽然變笨了?但現在只有嘴能勉強張開,她只得拼命張嘴,宮胤忽然恍然道:“哦,你是在索吻?”

景橫波好像被一個雷劈下來,頓時張着嘴呆住了,正想尼瑪這貨不是宮胤這貨不是宮胤……他卻已經一本正經地道:“那就如你所願。”

他俯下身來,清逸氣息逼近,景橫波腦子卻還不會轉,傻傻地金魚一樣張着嘴都不曉得閉,眼看着他的脣在自己面前放大再放大,然後被輕輕一壓,脣上齒間,頓時滿滿微涼清爽的淡香。

她的舌不由自主微微一顫,正逢着他的舌輕輕一挑,瞬間一個勾纏,她正覺得呼吸發緊,忽聽他深深一個吸氣,一股沁涼至鋒利的氣息劍一般刺下去,她胸腹一痛,感覺喉間一股辛辣之氣衝上,她生怕又把什麼嘔出來,他脣在她脣上一壓,已經讓了開來。順手在她背上一撫。

她一陣猛咳,只覺口腔裡忽然便有些酒意,於此同時腹中翻涌,他一偏頭,吐出一口雪白的氣流,道:“吐!儘量多吐些出來!”

她扒在車窗邊嘔吐,先前喝下的酒嘩啦啦吐出來,吐了個天昏地暗,他在她身後,輕輕拍着她的背。

一番吐完,渾身僵麻的感覺好了很多,她翻身,死狗一般躺着,大着舌頭問:“偶滴毒都素粗來了?”

難得他竟然能聽懂,淡淡道:“如果不是你的舌頭糾纏不放,也許還可以逼出更多毒素來。”

“八要臉!”她憤怒控訴,“明明素你無恥八放……”

他一邊給她輕輕按摩還有些發僵的肌肉,一邊點頭道:“原來這就叫無恥。”

她看他的眼神,自動腦補上後半句“或者還可以更無恥一點。”

一口氣噎在喉嚨裡,她差點翻白眼——高冷帝呢?眼前這隻高冷着無恥的傢伙是誰?

怒氣和殘餘的酒氣都衝上來,她“呃”地一聲,翻身重重壓住他,眼睛一翻道:“好僵硬……起不來了。”

他就給她壓着,不說話。

景橫波壓着他,覺得人肉墊子好舒湖,酒意微醺好舒湖,敵人走了好舒湖,有驚無險好舒湖……忍不住閉上眼睛,昏昏欲睡,忽聽他在底下道:“橫波。”

被壓着,聲音嗡嗡的,她一邊想他的鼻音真好聽,一邊懶洋洋“嗯?”

“別起來。”他道,“好軟。”

片刻的寂靜。

“宮胤!”景橫波氣急敗壞的聲音傳出車廂,“你骨子裡這麼無恥,大荒人知道嗎!”

……

那人又披上了斗篷,行走在荒野上。

最後一路也確認不是,這令他心頭不解又不快,眉頭微微皺起。

忽然他停住腳步。

一瞬間他聽見體內血液似有咔咔之聲,彷彿忽然凍住,凝結,炸開!

他臉上的神情,也似驚異炸開!

但這驚異裡,並無多少中了道的恐懼。反而似有一分不敢置信的狂喜!

他深深吸一口氣,體內氣流滾滾調動,那也是一股冰雪似的氣流,在遇上那股陰寒兇猛冰寒真氣時,似同源歸宗,只稍稍一頓,隨即融爲一股。

這一股氣流稍稍有些排斥,但並不足以對他造成傷害,隨即那些凝結和澎湃都漸漸停止,他的真氣又恢復如常。

他的臉色也由慘白,轉爲正常的血色,眼底驚喜與陰鷙交替閃現。

原來他們在……

他霍然轉身狂奔!

……

在曠野的另一邊,扛着東西的人也在狂奔。

他身後還是一大堆追逐的人,連吊着的距離都不遠不近,和原來一模一樣。

對於這個傢伙來講,把一切事物都控制在他喜歡的尺寸之內,是必須的事。

他身上的人還在掙扎,掙扎得他有點煩,啪地擡手一拍,那傢伙不動了。

月光斜斜映着他斜飛的眉,錦衣人的臉依舊那麼皎皎清美,一點都不像他本人這麼可惡。

當然他背上扛的那個,和他身後追的那一大羣,可不這麼認爲。

他們覺得世上哪有這麼變態的人?變態哪配有那麼好的一張臉?

三天前他們好好地在翡翠王宮裡,伺候着小主子下廚,小主子最愛釀酒下廚之類的事情,那天他突發奇想,要做一種特別甜美的點心,據說方子是從東堂傳過來的,小主子費盡好大心力和金錢,才得了那個方子,第一次試做,一堆人都在打下手,據說打蛋就用了三個人,不斷攪拌,攪了兩個時辰,差點把手腕都攪斷了。

忙碌了整整一天,到了晚間,終於差不多了,小主子把那一盆寶貝小心翼翼放進一種也是特製的烘爐,說好了之後大家都可以嚐嚐這種蛋糕。

這種蛋糕真是香啊,那香氣非常的具有穿透力,直接射進人的鼻腔,刺激完味蕾,再逸散而出,越過王宮巍巍高牆,隨風飄向……變態的鼻子中。

誰也不知道變態從哪來的,怎麼能在王宮外就聞見王宮內做蛋糕的氣味,只知道這傢伙忽然就躥了出來,還是掐點,在蛋糕剛剛好的時候出現的,一出現就掀翻了鍋蓋搶走了蛋糕,嚐了一口就把衆人努力很久的心血給扔了,一臉不滿地說:“糖精太多!發泡不夠!”

小主子當時就氣暈了——這蛋糕很多材料和做法,聞所未聞,甚至現有的廚具根本無法做到。小主子鑽研那方子一個月,請教大廚,連猜帶蒙,又親自設計了很多獨一無二的用具,又到處尋各種材料,好容易覺得基本湊齊,特意選了個良辰吉日開火,準備如果試驗成功,回頭女王生日,再做一個好敬獻給母親。

結果這不知道從哪個旮旯裡衝出來的變態,打翻廚具,搶走蛋糕,搶也便搶了,還吃一口就在腳底踩爛了,別說小主子暈,他們也得吐血——一羣人一個月的心血啊!

但世事就是沒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這傢伙踐踏完蛋糕後,想了想又道:“不過你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來,跟我走,我指點指點你,咱們做個真正的蛋糕吃吃。”一伸手就把小主子抓過來了。

剩下的人只能從塵埃裡爬起來,哭爹喊娘地追上去,驚動了王宮,驚動了御林軍,驚動了王城守軍,女王聞訊急令一路官軍出兵追蹤,但這傢伙鬼一樣飄忽,硬是拖着衆人,快要追出了翡翠境。

------題外話------

……

俺不索吻,俺索票。誰能如俺所願?

第66章 神一樣的男人第14章 做我王夫好嗎?第78章 誰換誰的江山第96章 醜媳婦見婆家第71章 誰奪天下誰白髮第53章 女王萌萌噠第7章 神秘者的溫柔第55章 山雨欲來第79章 追逐第75章 下廚的男人第79章 火爆不火爆?第90章 親事生變第61章 你脫不如我脫第44章 遇見那個人,再活這一生第42章 我爲調戲生第72章 大神PK錦衣人第47章 糾纏第75章 下廚的男人第108章 甜蜜蜜第二十三章第20章 你摸的是我第11章 舔一舔精神好第41章 刺殺國師第18章 真假女王?第11章 假鳳虛凰第7章 真心所愛,一生唯一第77章 我所愛,願不傷第28章 豬隊友與神對手第69章 大神唱戲第107章 鬼火第52章 終身之賭第5章 兵變與反兵變第81章 真愛柔軟第1章 天上掉下只女王來第93章 最後的旨意第84章 設局楔子第51章 我只想吃你第7章 神秘者的溫柔第12章 坑爹的第三次第26章 逃奔第11章 龍應世家第81章 真愛柔軟第67章 落雲之亂第60章 坑爹的女王第35章 女王選夫第54章 女王的魅力第91章 色不迷人人自迷第10章 得見一人傾國色第61章 願一切執念被成全第92章 我要的是你不是天下第75章 他來了第47章 一見鍾情第25章 運籌帷幄第30章 爭榻第43章 ONLY YOU第17章 羞辱明城第99章 獻身第17章 耶律祁的計劃第23章 誰碰你,我殺誰第7章 真心所愛,一生唯一第88章 綠帽子第41章 刺殺國師第44章 我的人,你碰不得第24章 爭寵與宮鬥第64章 戰地一吻第7章 神秘者的溫柔第10章 他用一生來愛你第79章 火爆不火爆?第八十二章第31章 安全期過了!第17章 是你嗎?第8章 千金一兩,買你露肉第59章 轟動帝歌第46章 百里迎王駕第90章 成全和犧牲第41章 我給你主婚第58章 都是雞湯惹的禍第38章 你又不是我老公第54章 雙修第64章 動情第23章 誰碰你,我殺誰第36章 美色誤國?第29章 後手第14章 耶律祁的下落(二)第64章 戰地一吻第68章 最後的瘋狂第30章 藥不能停!第70章 真情第100章 壁咚第25章 運籌帷幄第10章 我與你同生共死第83章 黃雀在後第112章 大結局(上)第82章 呼應第三十四章第49章 點鴛鴦第94章 相見第76章 愛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