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
陸晨暫時不去想聖王之類的那些麻煩事,對姜承婉問道:“不知陛下有什麼話想跟微臣說?”
“咳咳…”
姜承婉清了清嗓子,而後頗爲不自然地看了看窗外,避開陸晨的目光,輕聲道:“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只是……朕見陸卿這段時間極爲勞累,好不容易纔休息幾天,結果又在興平縣碰上賊人作亂。”
“所以,朕就在想,應該給陸卿你補個假,讓你好好在府裡休息幾天。”
聞言,陸晨頓時無語。
就這?
這麼點屁事,你直接當着大家的面說一下不就得了嗎?有什麼必要把我留在這裡?
很奇怪的好嗎
緊接着,還沒等他開口,姜承婉又對外面輕喚一聲:“小李,把朕給陸卿準備的仙茶端上來。”
“是!”
外面幾乎毫無停滯的響起迴應聲。
陸晨揉了揉有點發脹的太陽穴,頗感頭疼地道:“多謝陛下關心,但…如今乃是多事之秋,諸多事宜急需處置,臣身爲當朝重臣,越是這種時候就越應該以身作則,豈可有半刻懈怠?”
“況且,有柴姑娘在,在下的身體出不了什麼問題,陛下無需多慮。”
姜承婉搖了搖頭:“紅玉的朱雀之力只能恢復身上的傷勢,無法調養精神,陸卿如今身負重任,很多事情千頭萬緒,處理起來極爲耗神,還須多加註意才行。”
說話間,小李端着一碗茶湯走了進來,放在陸晨面前的桌案上。
“謝謝。”
陸晨習慣性地對小李道了聲謝。
小李受寵若驚地朝他擺了擺手:“陸大人客氣了。”
說完,他便轉過身,朝外面走去。
姜承婉可是吩咐過的,她和陸晨議事的時候,他們無需在一旁服侍,周圍也不得有旁人打攪,所以幹完活他就趕緊離開了。
小李離開後,陸晨便轉過頭,看向面前的茶湯。
腦海中,悄然浮現出之前,每次喝下女帝賜的茶,都會莫名其妙失去意識,再次醒來就到了家裡。
這茶…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他眼中流露出一絲狐疑之色。
雖然每次女帝都說是他勞累過度,是累到的,而且每次醒來都會覺得神清氣爽,多日積累的疲憊一掃而空,證明茶的效果是有的,但……他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失去意識,毫無反抗之力,然後身體說不出的舒暢,全身的毛孔都好像舒張開來一般,這種效果,他只在一種地方體會過……
想到這裡,他的表情頓時變得更加怪異了。
“怎麼了?”
見陸晨遲遲沒有喝下那杯所謂的仙茶,反而面色有異,姜承婉頓時問道:“陸卿,這茶有什麼問題嗎?”
陸晨搖了搖頭,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管他呢,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一試便知。
反正不管怎麼樣,姜承婉都不會害他,沒什麼好猶豫的。
看到他喝下“仙茶”,姜承婉暗自鬆了口氣。
與此同時,茶水入肚後,陸晨雖然感覺身體變得輕鬆了不少,但同時一股熟悉的昏沉感涌了上來。
尼瑪,這茶裡該不會加了蒙汗藥吧?
“話說。” 這時,姜承婉突然說起了正事。
“陸卿,你現在有沒有入閣的想法?”
聽到這話,陸晨立馬收斂心神。
入閣…麼……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想也不想直接拒絕,開玩笑,只要入了閣,哪怕只是次輔,那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頂級高官了,以女帝對他的信重,以後怕是隻能一直領系統低保,變強的指望只剩下被罷官或者因公殉職的最高補償。
但現在…經歷了那麼多,他發現自己想做的,已經不僅僅只是飛昇,至少,在飛昇前,要把自己該做的事做完。
不然要是得到最高補償後,會因爲法則限制而必須馬上飛昇,不得在世間停留,他即便去了仙界,也只會滿懷遺憾,在仙人的無數歲月中飽受折磨。
雖說這只是一種可能,畢竟誰也說不準系統最高補償會以什麼形式發放,也有可能會在發放後,給已經無敵的他幾天準備時間。
但,他不想賭。
更何況他現在已經官居少保,從一品高官,幾乎到頂了,也沒什麼普通補償的指望了,就算入閣,官階上也沒什麼太大變化,但是能做的事卻多了不少。
至少他做起事來明正言順了許多,不再是以工部尚書之職,兼管各部。
只要入了閣,就是真正意義上進入了大夏帝國最高決策層,六部事宜他都有插手的權利,只是主次之分而已。
雖說他現在也能插手六部,但靠的是姜承婉的信重,終究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原本姜承婉是想讓吳嶽入閣,空出來的戶部尚書之位讓他去接手,但現在經過興平之事後,不知爲何她突然改了主意,只是不知道她是打算讓顏鬆致仕,還是讓近年來表現極好、靠着天工司的各種研究項目賺了無數政績的吳嶽加官提銜留職。
如果是讓顏鬆致仕的話……
想到這裡,他立馬意識到了姜承婉的用意。
顏鬆之所以能坐穩首輔之位,並不是他的能力有多突出,也不是他有多得皇帝寵信,而是他背景極爲深厚,所代表的羣體對大夏帝國影響很大,自身又特別會做人,深諳爲官之道。
他出身名門,顏家祖上四代連着出了三個閣老,兩個次輔一個首輔,堪稱大夏第一門閥。
他本人不僅是十大宗門之中,號稱天下第一宗的昊天宗掌宗的師弟,也是仙盟的名譽門主,大夏帝國以修士治國,而天下修士九成來自宗門,加上他身居高位多年,培養、提拔的門生故吏無數,遍佈東南各省,加上四世三閣留下來的龐大政治資產…
這可是比勳貴家族更難對付的龐然大物。
背靠宗門,又有無數士人鼎力支持,本身還是個幾乎找不到破綻的老狐狸,雖然不至於到權勢滔天的地步,但影響力也到了絕對不能輕視的地步。
現在顏鬆表面上還是蠻恭順的,並沒有搞事,雖然以他的立場,根本不可能站在銳意改革的陸晨這邊,但只要他不搞破壞,維繫最基本的平衡就不錯了。
他的作用也在這裡,有他在大夏帝國的內部就還能勉強維持平穩。
要是姜承婉讓他致仕,那就意味着她準備和宗門勢力、士人集團、世家門閥同時撕破臉。
一念至此,即便是以陸晨的心境,臉色也不禁變了變。
大破大立…麼……
他猛地擡起頭,也不管腦子裡愈發濃郁的昏沉感,注視着姜承婉,凝聲問道:“若是微臣有意入閣的話,陛下還準備讓吳尚書入閣嗎?”
聽到這話,姜承婉微微擡起眼眸,和陸晨四目相對。
但她沒有馬上開口,而是靜靜地跟陸晨對視,似乎是在等待着什麼。
片刻後,陸晨只感覺腦子愈發沉重,眼皮開始瘋狂打架,意識開始不斷剝離。
緊接着,沒等他再次開口,精神便再也支撐不住,意識徹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嘭~
伴隨一聲輕響,陸晨軟綿綿地趴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