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陸晨呼出一口濁氣,而後緩緩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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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他緩緩擡起手,注視着掌心,五指微微張合,感受着靈脈中逐漸平息下來的,只有歸元境修爲以上的修者才能夠清晰感受到的實質化靈力,莫名輕嘆一聲。
“果然是這樣麼……”
就在剛纔,他理清思緒,心境澄明的一剎那,體內的靈力突然瘋狂躁動,而後毫無徵兆地極速暴漲、凝實,一如當初在禹州意外突破到三才境時那般。
好一會,他才搖了搖頭,收起思緒,離開了禪房,
吱呀~
房門打開的瞬間,清冷的月光撲面而來,灑在他身上,爲他鋪上一層聖潔的銀裝。
不知不覺間,夜幕已然降臨。
夜空中,漫天星辰微微閃爍,幾道極光快速劃破夜空,逐漸消失在遙遠的天際。
皎皎明月居於其中,好一副安寧靜謐的繁星明月圖。
陸晨沒有急着踏過門檻,而是微仰着頭,靜靜地注視着那浩瀚無比的深空。
這一刻,他的內心前所未有的平靜了下來。
“唔嗯.”
一旁突然響起一聲囈語般的呢喃。
在這寧靜無比的夜色下,這點響動卻是顯得有些突兀。
陸晨回過神來,轉頭看去,頓時看到洛小鈺正蜷縮着嬌小的身軀,靠在硃色的承重柱旁,雙目微閉,一臉憨態地淺睡着,不知道做了什麼美夢,嘴邊掛着一抹淺淺的笑意。
看到洛小鈺這幅模樣,陸晨很快便反應了過來,這丫頭大抵是謹記着他今天的交待,一直在這裡守候着他,以免他被外人打擾,然後一待就是一天。
嗯,很有這個執拗的丫頭的風格。
搖了搖頭,陸晨伸出手,食指輕輕抵在她太陽穴的位置,一個簡單的寧心術就讓她陷入了深層睡眠。
這時候就算外面打雷,她都能睡得跟頭豬一樣。
都不帶動一下的。
隨後陸晨彎下腰,將她攔腰抱起,放在背後,讓她整個人趴在自己背上,最後緩步朝她的臥房走去。
“唔嗯.”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陸晨的氣息,熟睡中的洛小鈺小手突然微微一緊。
“表哥…小鈺什麼都不想要……”
她在陸晨耳邊輕聲呢喃着,只有陸晨才能聽到的話語:
“只要能跟在表哥身邊…就好了……”
咔噠…
陸晨腳步微微一頓。
片刻後,他輕輕嘆了口氣,臉上逐漸流露出一絲複雜之色,而後再次邁起腳步。
月光落在兩人身上,在他們身後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清冷的夜風中,兩人的影子在輕微的搖曳中,漸行漸遠。
……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陸晨便如往常一般,準時離開家門,朝玄極門走去。
然後在剛走到朱雀大街的時候,又很是“湊巧”地碰到了身着麒麟服的顧思妙。
在互相打了個招呼後,兩人再一次並肩同行。
“話說,懷宇。”
走在清晨朦朧的朱雀大街上,顧思妙主動開口。
“過兩天,休沐結束以後,咱們的爵位文書和靈印就要正式下發了,陛下聖恩,允許我們自行在縣城所屬的範圍內任意選擇食邑,你準備什麼時候過去?”
聞言,陸晨頓時想起了這回事。
說實話,要不是顧思妙提醒,他早就把封爵食邑的事拋諸腦後了。
畢竟對他而言,封爵什麼的,確實不是什麼大事。
他是實封縣公,能夠擁有八百戶食邑,相當於三四個村子的人丁。
這已經是極高的封爵待遇了。
要知道,即便是出身皇族的宗室,大多都是沒有食邑的,只是能夠享受朝廷的供養和特權,以及能夠成立一定數量的侍衛隊而已,而實封貴族則能夠向領民收稅,其稅目的制定由封爵說了算,只需要向官府報備一下即可。
陸晨想了想,然後回道:“最近公務比較繁重,估計沒什麼時間過去,等什麼時候得閒了再去一趟吧。”
聽到這話,顧思妙不由得輕笑一聲。
“一切以公事爲重,果然很有懷宇你的風格呢。”
陸晨沒有接話。
“我準備過幾天就去太和縣。”
顧思妙輕聲道。
“懷宇,你在擔任兩州總督期間,把禹州、隋州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一副國泰民安的盛世之相,定然深諳爲政之道,你覺得,若是我想徹底改變領民的困局,應該從哪方面入手?”
聽到顧思妙提及食邑的事,陸晨頓時想到之前女帝論功行賞,封顧思妙爲郡公時,她突然請求更換封地的原因。
看得出來,顧思妙的師姐的確已經成了她的執念。
除了武道以外,她想要的,估計就只有實現那位捨命救她的師姐的願望了。
如果是以前,陸晨大抵會隨便扯幾句無關緊要的話應付過去,但是現在,他卻是認真思索了起來,在腦海中不斷尋找和太和縣有關的信息。
他雖然不是很懂身居高位的處世之道,但卻知道一個基本的道理。
無論在什麼時候,都要分清敵我和各方利害關係。
而且,在這個位置,真要想做點什麼,就得讓朋友越來越多,敵人越來越少。
對於顧思妙這個對大夏忠心耿耿的神武大將軍,他還是得多親近親近。
看到陸晨在沉思,顧思妙便沒有再開口,以免影響他的思路。
約莫盞茶時間後,陸晨的眼中逐漸恢復了焦距。
“人有百態,物有萬狀,爲官者佈政之時,當因勢利導,因地制宜,根據當地的特點,揚長避短,謀求發展,不可因循守舊,不知變通,否則一步踏錯,貽害無窮。”
他目光沉靜,侃侃而談。
“在在下看來,既然太和縣土地貧瘠,種不出多少糧食,民生凋敝,那不妨換個思路,把目光從農事上移開,着眼他處。”
“正所謂要想富,先修路,太和縣位於京畿之地,雖非交通要道,但再怎麼樣也是天子腳下,顧姑娘可上奏朝廷,以太和縣公的名義出資修建一條交通要道直通京師,或者通往其他富縣,比如興平縣,藉助京畿繁華大行商事……”
“那就修一條路到興平縣吧。”
陸晨的話還沒說完,顧思妙便突然插話道。
“額…”
陸晨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那個,顧姑娘,太和縣雖然距離興平縣雖然比京師近,但洛京纔是真正的天下之中,繁華似錦,發展機會多不勝數,而興平縣雖然也算富庶,但跟京師完全沒法比。”
“我草草算了一下。”
顧思妙淡淡道:
“我的銀子,只夠勉強修一條直通興平縣的路,至於其他縣城,那些向來眼高於頂,一直和武人不對付的修士,我可不想跟他們打交道,也不可能信任他們。”
停頓了一下,她突然深深地看了陸晨一眼,一字一頓地道:
“懷宇,我只信你。”
聽到這沉甸甸的話,陸晨不由得眼角一抽。
這話,聽着怎麼就這麼耳熟呢?
“行吧。”
陸晨搖了搖頭,沒有在修路的問題糾結,然後接着說道:
“修路的事先這樣吧,我們接着說。”
“嗯。”
顧思妙點了點頭,然後如同一個初入官場的小白一般,端正態度繼續聽陸晨暢談。
然而陸晨卻沒有注意到,她眼角深處,隱藏着一絲難以覺察的明媚笑意。
“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特點,要想發展,就繞不開這些特點。”
陸晨緩緩說道:
“顧姑娘,想必你也知道,太和縣之所以是下等縣,是因爲縣城位於黑山附近,那裡的土地遍佈石炭,貧瘠無比,很難種出糧食,而這石炭,就是太和縣的特點之一。”
“不知顧姑娘你對這石炭是否有所瞭解?”
“略知一二。”
顧思妙輕聲應道:
“這石炭顏色烏黑,硬而脆,可燃燒,和木炭有點相似,但因爲本身是天然存在的害石,故名石炭,只不過木炭很容易點燃,燒起來無色無味,對人體無害,可作爲取暖之物,但石炭不僅難點燃,燃燒起來還會冒出一股刺鼻的黃白濃煙,常人若將其吸入體內,輕則頭昏目眩,重則命喪黃泉,是故,這石炭乃是百無一用之物。”
她將腦子裡的常識說出來後,眼中逐漸流露出好奇之色。
“怎麼了?懷宇,你特意提及石炭,可是此物有什麼名堂?”
陸晨搖了搖頭。
“不知道。”
他給出一個萬能回答。
“不過,在在下眼裡,這世上,從來都沒有無用之物,任何事物既然存在於天地之間,都有其存在的道理,只是我們認知淺薄,還沒發現它的妙用罷了。”
這是大實話。
這石炭的性質,聽起來有點像煤炭,但這個世界畢竟是存在靈力,存在超自然力量的高武世界,其運行的法則和物質的性質、構成以及規律,和他記憶中的藍星並不一致。
他腦子裡的認知和常識,可不一定適用於這個世界。
且不說他一個現代社會的普通人不可能會專門去記怎麼做肥皂,怎麼製作水泥,怎麼煉製火藥,怎麼製糖,怎麼提鹽……就算看過小說,也不一定會記住,而哪怕他懂這些穿越必備知識,也不一定能用上。
鬼知道這世上有沒有製作這些大殺器的物質。
當然,雖然兩個世界存在差異,但也並非完全沒有共同之處。
比如說,酒、鹽、鐵之類的物質還是有的,而且性質跟他認知中的差不多。
他的一些現代知識、超時代的思維方式、現代社會的經歷等並非完全沒有用武之地,只是有些東西需要摸索,不能一蹴而就而已。
所以這石炭,他就不敢輕易胯下海口說這玩意是黑色黃金。
顧思妙一下子就理解了陸晨的意思。
“懷宇,你的意思是…這石炭,有用,能賣錢?”
雖然有些不可思議,畢竟石炭是公認的害人之物,而且很多地方都有,有石炭的地方,方圓十里地就成了廢土,遠一點的土地也是貧瘠無比,哪個地方攤上這玩意哪個地方倒黴,要是誰說這玩意有什麼用處,甚至能賣錢,估計不少人打死都不信。
哪怕讓他們用倒立拉稀做賭注,他們都敢賭。
但顧思妙卻沒有嘲笑陸晨異想天開,而是一臉認真地看着陸晨。
“用處是肯定有的。”
陸晨點了點頭,道:“只不過在下不確定此物的用處,能不能讓太和縣富裕起來。”
顧思妙眉頭微微一蹙。
“懷宇,你覺得石炭能用來做什麼?”
“當然是拿來燒啊。”
陸晨理所當然地道。
“木炭雖然取暖方便,作爲可燃之物也有不少好處,但是製作不易,成本不低,而石炭在太和縣卻是隨處可見,和路邊的石頭差不多,真要挖的話,估計幾十年都挖不完,成本低廉,要是能利用起來,不僅太和縣有了經濟命脈,各地百姓也能多一個便宜好用的取暖之物。”
說到這裡,他突然頗爲感慨地嘆了口氣,然後接着道:“這樣一來,他們也就不用再如以往那般,過冬如渡劫,因缺衣少食而凍斃於路邊了。”
聽到這話,顧思妙眼中悄然閃過一抹敬意和異樣。
這個男人,果然一如既往的心繫百姓。
片刻後,她輕輕搖了下頭,把腦海中的雜念甩去,然後有些遲疑地提醒道:“石炭燃燒產生的毒煙,稍不注意,可是會鬧出人命的”
“人不能因噎廢食,出了問題,就應該想辦法解決,而不是逃避。”
陸晨淡淡道。
“每年寒冬之時,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凍死街頭,而石炭的好處顯而易見,成本低,燃燒時間長,要是能解決石炭燃燒時產生的毒煙問題,此物立馬就能成爲無數百姓的福祉,造福蒼生。”
“如此利國利民的寶物,朝廷怎能視而不見?等下上朝,在下就向陛下進言,懇請陛下下令,立即投入人力物力研究怎麼將石炭變廢爲寶。”
話音落下,顧思妙那清麗的小臉上,逐漸瀰漫起一絲複雜之色。
得,本來是兩個縣公交流封地發展問題,這下直接成了朝廷的事。
不愧是爲國爲民陸相公,果然很有他的風格啊。
雖說無論結果如何,她都是獲利的一方,頂多當做無事發生,對她沒有任何害處,但陸晨這樣搞,卻讓她心裡莫名有些不得勁。
聊天的興致一下子就沒了。
不知不覺間,兩人便穿過了玄極門,一路走到了太極殿門前。
兩人同時收拾心情,一同踏入殿內。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陸晨總感覺越過一衆朝臣的時候,他們看自己的目光有點奇怪。
尤其是之前與他很不對付的王幹,看他的目光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好像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