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情?”我眉頭微微一挑,“你誤會了,我和他,只有普通的師兄妹關係。”
“道長,都是女兒家,你又何必在我面前有所隱瞞呢?別說是人,就連那些神仙,興許也會產生動情的念頭。”翠娘不置可否道。
“你真誤會了,我與二師兄認識已有十年,自是對他有所瞭解,更是深知他的本領。並非盲目自信,也非你想的那種,只因對他有那麼幾分瞭解。”我再次如實答道。
翠娘又是輕輕一笑,“瞭解的背後,未嘗沒有別的感情存在呢?你對你那師兄,興許只有幾分的瞭解,可他對你,可是十足的瞭解。”
“你何以知曉呢?”我問,語氣竭力保持淡然。
“昨夜幫我療傷之際,他和我閒聊過幾句,無意提到你,話語頓時打開,後來便聊了不少。”翠娘說到此處,一頓,繼續說道:“在他的眼裡,我看到了一種光彩,那是男人在提及自己心上人時,纔會有的光彩。他對你,只怕情根深種吶!”
許是見我沒有答覆,翠娘又說道:“也罷,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情,道長想必心中也明白。這男女之情,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有時的確又非常複雜。翠娘只是有些好奇,因而有此一問,還望道長不要見怪。”
翠娘這個姑娘,冰雪聰明,心思玲瓏剔透,確乎與尋常女子大爲不同。
老實說,我對她,不止沒有惡感,反而好感極甚。“務需介懷,我知道你並未有什麼惡意。”
好奇雖則會害死貓,但翠孃的好奇,還在我的接受範圍之內。若不然,依我素日的性子,豈會如此好臉色對之?
“多謝道長海涵!”翠娘答着,往洞外走,“我們去外頭候着吧,五郎只要一回來,我便能看到他。”
半晌之後,華陽與王五郎還是未歸,翠孃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了焦急之色,“道長,五郎莫不是出什麼事了?”
原本一直保持着淡定,許是翠娘這一着急,感染了我,使得我亦有了幾分不安。
若是在地上,在凡間,依華陽的法力與智慧,即便是天大的難事,只恐華陽都能解決。
然而,華陽此刻身處的,是天庭,是別人的地盤。
或許,我當真有些盲目自信,有些太過信任華陽了。
現實,往往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華陽即便有再大的能耐,在天庭那種地方,也得被秒成渣。
想到此茬,頓時有種站立不寧的感覺。
翠娘來來回回,在我面前不停地踱步,臉上,還附帶着一副焦急萬分的神情。
原本就心煩,被她這麼一攪合,心情愈發煩悶。
不成,不能坐以待斃,不能就如此乾等下去。
非我不信任華陽,實乃華陽此刻在刀尖上行走着。
“你在此地等候,我去天上看看。”
又覺不放心,怕她遭到野獸的襲擊,便給了她一道符,讓她待在山洞之內。
原本想讓她回家,轉念一想,因爲魔禮紅,王五郎的家,早已不成摸樣。
昨日,被颳走的,不止是王五郎家中前院的物什,連屋頂都被一起掀走,屋內的東西,有不少亦是不翼而飛。沒個幾日的修復,絕跡是住不了人的。
若不如此,豈會讓她一個女子待在這荒郊野外呢?
安頓好翠娘,趕緊往天庭趕。
飛行了數裡之後,但見着天空突然陰雲密佈,黑壓壓一片,好似要下雨的徵兆。
華陽與王五郎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我眼前的,與烏雲一起。第一眼望去,全然沒有察覺得到。看了幾眼之後,才發覺黑雲當中原來有人的存在。
非我眼拙,實乃華陽離去的時候,我分明記得,他身上的衣裳,乃是一件青色的衣衫,還是那種極爲亮麗的青色,而此刻,他身上的,分明是件黑色的衣袍。
王五郎原本所穿的,就是黑色的布衣。
正是因此,在一片烏雲當中,便猶如有了保護色一般,讓人難以辨明。
王五郎的臉色,有幾分蒼白,華陽的臉色,倒還算好。
見此,心中的石頭,頓時落了下來。
“爲何又要前來,擔心我麼?”華陽瞧見我後,淺淺一笑,大聲問道。
我不以爲然道:“我豈是在擔心你,是翠娘擔心她夫君的安危。”
防止華陽再行追問,趕緊轉身,駕雲下凡。
似乎聽見華陽在身後小聲嘀咕了一句,但許是風聲太大,並未聽清。
待落地,發覺翠娘已在山洞之外。
許是見我正在看她,翠娘解釋道:“道長,切莫誤會,我一直在山洞之內,只是忽然感覺五郎要回來,於是便出來看看。”
難道說,這就是所謂的心靈感應麼?
言語之際,華陽與王五郎,已經落地。
翠娘看見自己的夫君王五郎之後,直接飛奔了過去,王五郎也飛奔而來,兩人緊緊摟抱在了一起。
最見不得這種煽情的場面,但每每總是能讓我給遇上,頓覺幾分不自在,便走到了一旁去。
華陽跟在我的身後,邊走邊問,“方纔還說自己關心內丹,此刻爲何一句都不問呢?”
“內丹就在你身上,我能感知的到,爲何要問呢?”不鹹不淡答了一句,並未擡頭看他。
“你就沒有什麼想要問的麼?”華陽問道。
擡頭,看向天空,繼續不鹹不淡回了一句,“但凡是我問的,你都會回答麼?顯然不會,那我何必多此一舉、浪費口舌呢?”
這一路走來,華陽這廝,可謂是全然顛覆了我以往對他的印象和認知。
即便他並未做出過害我之事,但對於他的深藏不露,對於他的僞裝,對於他的低調,始終令人不得愉悅。
華陽無奈道:“就算準了你會有此番言語,你說,我爲何要如此瞭解你呢?”
是啊,華陽這廝,究竟爲何要如此瞭解我呢?
說來也屬奇怪,原本黑壓壓的天空,片刻之間,煙消雲散,恢復如常。
看天的同時,華陽在我一旁說道:“王五郎的內丹,原本早先應該要的,只因,我知曉他要去天庭找廣目天王。他與廣目天王大戰一場,與你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華陽言簡意賅,我約莫明白了幾分他的意思,“大戰之後,內丹之上的靈力,會比之前愈發純粹,與我而言,也愈有利。不過,這只是一利,其他的益處呢?
左思右想,着實想不到其他,這才發話提問。
“王五郎與廣目天王之間,宿怨太深,遲早得解決,早些解決,絕跡比晚些要好。”華陽答道。
聽聞此處,我不得不追問,“這於我而言,算什麼好事?”
“怨念,積壓在心中,便會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嚴重者,甚至會墮入魔道。而內丹,與妖息息相關,妖的情緒和道行,都會影響到內丹。讓王五郎和廣目天王打上一場,心中的怒火,能平息不少。這一平息,內丹就會變地純粹不少。”華陽解釋道。
“好吧,這算其二,其三呢?”我繼續問道。
華陽答道:“王五郎並非廣目天王的對手,與他交鋒,自是會受重傷,如此一來,你捉他,豈非不用廢吹灰之力?”
憑心而論,最先,確乎想魚與熊掌兼得,既想要王五郎的內丹,又想將其捉到葫蘆當中。
這兩日下來,許是被他對翠孃的那種情深意重給打動,又許是憐憫翠娘,覺得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不想將他們活活給拆散。
再則,翠孃的陽壽,不到十年,這就意味着,她這一世,與王五郎一起度過的歲月,最多隻有十年。
方纔,翠娘在我眼前踱步時,開了天眼,將她的後世看了一遭。
翠娘下次轉世爲人,足足有一百多年的時光。
依王五郎這幅情癡的模樣,多半會獨守空房,等翠娘一百餘年。
念極此,有了幾分於心不忍。
“罷了,反正內丹已經拿到手了,我們回客棧歇息一日,明日繼續趕路吧!”
此言一出,華陽頓時一把將我摟住,神情異常激動,“壞丫頭,你說你怎麼就變成好丫頭了?”
推了半晌,纔將這廝給推開,“可別以爲我就如此輕易放過你了?你老實告訴我,你們在結界裡頭的時候,都發生了何事。”
“什麼結界?”華陽佯裝不知,眼裡還附帶幾分茫然。
沒好氣瞪了他一眼,“你不去演戲,實乃是浪費人才!”想了想,我又說道:“華陽,以往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以後,你若是膽敢再騙我,再對我有任何隱瞞,小心我叫你好看。”
你道華陽是如何作答的,華陽答道:“無論我說什麼,無論我做什麼,你只需記住,我絕跡不會害你,絕跡不會讓你身處危險當中。”
嚴肅的神情,堅定的語氣,反而令我萌出幾分尷尬來。
也罷,做人,何必計較太多,何必太過認真,認真,你就輸了。
離去之前,王五郎重重朝我與華陽磕了三個響頭,翠娘亦是千恩萬謝。
回客棧的路上,華陽對我叮嚀道:“記住,在你成仙之前,天庭,再也莫要踏入半步,那裡,不是你我這等凡人所能待的地方。”
原本欲追問,但見着他面色疲憊,於是便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