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道姻
“什麼?”
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全然忘了劉道士之前說我三天不能開口講話的叮囑,當場就大聲尖叫,那種驚恐感覺,一點也不亞於之前被壞男人欺負的程度。
其實在老家這地方,十八九歲的姑娘成家的也不少,問題是我還在上學呀!而且我的成績不錯,雖說不敢想清華北大牛津劍橋什麼的,但考個一本還是絕對不成問題的。
讓我驚叫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青春期的女孩子難免都會對愛情充滿憧憬,我也不例外,時常幻想自己今後的白馬王子長得啥樣,幻想浪漫的愛情和甜蜜的婚姻!
可我萬萬沒想到,現在我爸和我爺爺居然要把我嫁給一個道士,還是個中年的殘疾大叔,這不是毀了我一生對愛情的期盼了嗎?
對於我的強烈反應,爺爺、爸爸和媽媽都沒有太多意外。也不是我自誇,打小我長得就不錯,上了高中後更是公認的校花,連我們民中的校長都曾當着我的面誇我漂亮,說我天生一幅明星臉。現在要我嫁給劉道士,別說年齡上的差距,就光從長相上,那也是名副其實的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呀……
在尷尬的氣氛中平靜了好一會,我才盯着我爸幽怨地問道:“爲什麼?”
我爸沒有回答我,只是把臉轉向我爺爺問道:“阿爹,我們這樣……是不是太自私了一點?”
“都是我作的孽呀!”爺爺長嘆一聲後站起來,看着劉道士問道:“劉師弟……不對,就該是賢孫婿了!你說如果當初我不要心軟,把一對孩兒在肚裡時就交給閻王,是不是此生之路就不會是如此了!”
劉道士站起身來想要伸手說點什麼,隨即卻又坐了回去,滿臉不樂意答非所問地說:“王師……唉!你知道的,王珂既然不聽我的勸告開了口,那這門親事我就不敢承受的,你何必又先行認了我這孫婿呢?”
我聽他那話的意思,好像娶我還讓他吃虧了似的,心裡更是氣悶,只是當着爺爺和父母的面,實在是不敢再發作了。
倒是爺爺讓我非常不解,神色間竟很得意,也帶着點歉意!看了看我後笑道:“我老了,去那陰府受盡折磨無所謂,可我這兒、這兒媳,實在是無辜的!既然都已經走到這一步,總不能看着他們也受那無盡之罪吧!”
“說到底,您老還是疼你這寶貝孫女吧?”劉道士起身回了一句,然後像是下定決心般地朝着我爺爺跪下,叩了三叩後,竟直接叫道:“孫婿劉清玄拜見爺爺!”
跪完後他也不起身,直接跪着面向我爸,又叫了句:“女婿劉清玄拜見岳父大人!”
當他跪着轉向我媽的時候,我再也控制不住激動的情緒,大聲質問在場所有的人:“這都是怎麼回事?你們說呀!你們都把我當成什麼了……”
“姑奶奶,求你別再開口了!”劉道士忽然對着我連連磕頭,開口大聲打斷我。
“住嘴!”一向孱弱的爺爺也像變了個人,跟着打斷我,那雙眼睛變得炯炯有神地瞪着我,見我不敢再說下去後纔看着大門長嘆:“都是我王光良的後人,咋你這孩兒跟小月比起來,差距就那麼大呢?”
我爹也有些緊張,趕過來對着我說道:“珂兒,你可千萬別再開口說話了!你現在開口就等於給劉……給清玄添麻煩。有什麼意見可以點頭和搖頭,也可以用筆寫了問我們。這事嘛……我會給你解釋清楚的。”
見我開口後劉道士會有那麼大的反應,我心裡莫名地就感覺很爽!但見到爺爺和爸爸也是如此後,心卻莫名地就有些酸楚。於是只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勸住我後,我爸先去把轉向我媽磕頭的劉道士扶起來,然後又轉頭對我爺爺媽媽解釋:“阿爹,珂兒是什麼人您老是知道的,她不知家裡的事,所以表現自然不及明月阿妹……”
“行了!把家裡的事講給珂兒聽吧!我跟清玄還有些事要做。”爺爺擺了擺手,對着劉道士笑道:“你岳父名叫清風,你再叫清玄可有點不妥。這樣吧,從今天起,你就把‘清’之水去掉,改稱青玄。”
劉道士向爺爺道了聲謝,跟着爺爺重新走向客房。
我媽怕我又再開口,低低地叮囑:“珂兒,可別再說話了!我去給你拿紙筆!”
沒等我媽拿來紙筆,我便流着淚用手機向我爸打了幾個字:爸爸,這都是爲什麼呀?
我爸爸將我拉出堂屋,又交待我千萬不可說話後,纔跟我講了事情原委。他不知道之前我媽跟我已經說過了一些,又是從頭講起的。
原來我爺爺本是童子命,做了出家道士後所修的自然是童子道法,不得已還俗破戒後,便註定遭受天譴,而這天譴的內容,是所有我們這王氏一家的女人,都必須獻祭給陰間司職,並且永世不得輪迴超生。
從我奶奶開始便是這樣!奶奶還好,因爲跟爺爺有過姻緣,還爲爺爺生了孩子,去往陰間後最多隻會委身爲奴,不至於遭受那些非人折磨。
可我那個可憐的小姑就沒那麼好命了,聽說被羣鬼抓去後,先是遭到了陰差和羣鬼輪辱,隨後更是被送給亂墳坡孤魂野鬼享受,以便讓那些惡鬼聽話。她呀,是活生生那樣被鬼物給折磨死的。
不過小姑的死爲我們王家換來了一些安寧,具體說來便是王家今後的男丁和男媳不用再受天譴了!
至於帶有我們王家血脈的女兒,卻仍要在十八歲時必須獻身,不過也不用非要獻給陰府地獄了,還可以選擇嫁給陽間的另一類人——道士!
當時陰差跟我爺爺談條件時,這樣的讓步其實是沒安好心!爺爺是正宗的道士,陰差這樣做的目的其實是在羞辱爺爺……
話說我出生那天劉道士出現,得知我家厄運後連連笑我爺爺糊塗,並且給他指了一條明路:他讓我爺爺好好養我,等我到十八歲後隨便找個入門道士嫁了,然後再讓我的丈夫退出道門,這樣既不違了誓約,又可破了天譴。
這樣安排還有一個好處,只要我父母別再生育,香火責任便落在我的頭上,等我有了自己孩子,跟着男方姓就變成了外姓,那等於就終止了我爺爺所遺的詛咒。那等我的孫輩再返祖改回王姓也不關事了,王家的香火也仍舊未斷。
我爺爺得劉道士指點,頓時欣喜不已,這才讓我有了活到今天的機會。
可天不遂人願,在我兩歲那年,爺爺以前的同門師弟何光善找上門來了。雖是同門師兄弟,但此人的到來對我家卻絕非福音,因爲他還在茅山上清宮時,便是爺爺的死對頭!爺爺在那特殊時期被迫害,便是我那個師叔公搞的鬼。
那特殊時期過後,何光善被政府問罪判刑,爺爺卻相對來說得以平反安頓,他自然又把仇記在了爺爺身上。
所以一找到我家,何光善便搬出茅山上清宮的清規戒律來責罵爺爺,並打着爲師門清理門戶的旗號,要殺光我們全家。
爺爺破戒確實是錯在了前,加上當年爲保我爸後身體變弱,自知已經不是何光善的對手,只有苦苦相求放過的份。
何光善也不簡單,進我家轉了一圈後,對自己師兄的遭遇便已瞭然於胸,於是提了個要求:等我長大後不能嫁給其他道士,要嫁給他才行!
他提這要求的目的與當初的陰差不謀而同,用意也是爲了羞辱爺爺,只不過他身爲爺爺同門師弟,其心比陰差更惡毒百倍!
爺爺心裡惱怒,但知道沒有當場跟他翻臉的資本,於是假裝答應,並殺雞宰鴨地款待他。
但在吃飯的時候,爺爺趁其不備,從身後突然襲擊,把他的三魂打出了體外,隨後又用事先準備好的老熊爪猛抓他靈臺,讓他三魂永遠回不了身,變成了一個地道的植物人。
何光善本事也確實了得,受了暗算後三魂只逃得半晌,未等我爺爺和爸爸把他的肉身給處理掉便殺了回來,雖然已經傷不了我們一家了,可還是生生地以一靈之力,把他的身體搬着逃了。
而且在臨走之時,他放出狠話,說一定會讓我在十八歲時懷上他的兒子……
爺爺當時沒有在意,因爲他斷定何光善此生也不可能再醒過來了,永遠只能這樣半人半鬼地活着。一直到去年底,經過十餘載的修行恢復過後,爺爺發現了自己的疏忽:當年何光善到我家時,曾對剛會走路不久的我有個小小舉動——在我手上種了一顆道家守宮砂!
這種守宮砂的事在古代並不少見,爺爺也曾幫有緣之人種過。爺爺感覺不對是因爲他感應到我家裡還留有何光善的氣息,於是在家仔細查看,竟發現那氣息是來自我手臂上的那顆紅點。
趁我睡着時暗裡一加推算,爺爺才明白過來,何光善給我種下的守宮砂乃是用他自己的血做成的血砂。
那血砂對尋常少女倒沒什麼影響,可用在我身上後,卻非要種砂之人來破才行,否則便會通陰,讓陰府對我家的天譴罪上加罪,那樣別說我小命難保,全家人也唯有死路一條,而且會被打進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聽說我被一個別人看不見的人欺負,爺爺便知是何光善尋仇來了!要是我被他侮辱,那全家受辱事小,關鍵是何光善不知還會使出什麼法子,來讓我受盡折磨呢!
“珂兒,爸知道你心裡委屈,也不是爺爺、爸爸和媽媽怕死,我們實在是不忍見你的命比你小姑還慘呀!青玄是鶴鳴山正一教的高手,只有他能幫我們家對付何光善師叔和那羣惡鬼陰差,你也只有嫁給他,才能活得下去!因爲你天生就是個道姻命呀!”
我爸語重心長地說出最後這句話時,他和我一樣都早已是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