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陰陽鬼醫

191.陰陽鬼醫

車廂裡的天火褪去後,我忍不住上車去看了一眼,只見座位上、過道上堆了一層厚厚的灰白色灰燼。但包括車座、乘客們的行禮在內的所有物品,卻都是絲毫無損。

我忽然想起高二的時候,曾和我們縣城的一個同學去火葬場,參加她爺爺的火化儀式,當時從火化爐子裡出來的骨灰好歹還有一些完整的骨骼,可幾十分鐘前還和我同車那些有說有笑的乘客,此時卻全部都已成灰,這究竟是什麼天理呀?

“你不用這樣,他們的目的固然是抓你,但這些人也自有這些人的因果。”

直到此時,劉青玄才總算是安慰了我一句,跟着又嘆道:“我占卦卜出有這一劫後,鹿先生馬上就動用關係通知了他師父以前所在的那個部門,我們提前三天就在長葛站開始佈置了。沿途的所有警察,都是特殊部門的人。只是沒想到,還是出了那麼大的災禍!”

他不嘆那幾句也就罷了,如此一嘆後我怒火忽然就冒了出來,大聲質問他:“你一直都跟着我是吧?你什麼意思嘛,我要跟着你的時候,你不辭而別,把我扔下後又像個特務一樣的跟着我幹嘛?”

我越問越生氣,不等他回答,又歇斯底里地接着追問:“既然你都提前占卦卜出來了,那爲什麼不會早點打電話告訴我別上這趟車?爲什麼不早點沿途通知這些無辜的人別上這趟車?你不是每天都念誦‘無上太乙天尊’的嗎,就這樣見死不救?”

劉青玄高一步低一步地下車,等我也跟下去後才一邊走一邊應道:“我能窺視天機,卻不能違了天意。這樣的安排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至少不會讓民衆驚慌,不會讓別有用心的人得逞。禍患消除後,華夏大地仍能保持一片太平。”

關於這次災禍,有些大道理我是懂的,最難讓我釋懷的,其實還是他當初的突然離去。但一直把我帶到一輛警車上,劉青玄也只跟我講大道理,對我們之間的事卻隻字不提。

我忽然覺得時間是個奇怪的東西,它會讓陌生的人越走越近,也會讓本來親近到極點的兩個人,變得有了某種代溝和疏遠!

警車沒有載着我們去往城市,而是一直把我們拉到了一個只有十餘戶人家的村莊。

劉青玄對那裡好像很熟,下車時對開車的警察說了句什麼“任務結束”,並讓警車先回去,然後便自顧鑽進了一個院子。

我沒跟着進去,這一路上我的氣不但沒消,反而還鬱悶到了極點,半年多來對那殘疾丈夫的期待,轉瞬間便全部化爲了滿腔的失望……

“這位姑娘看起來面生得很呀,是劉道長帶來的吧!”

正當我五味雜陳地呆在院門外時,一個蒼老而又熟悉的鄉音傳來!

能在這陌生他鄉聽見自己老家的聲音,我猛然間就一陣激動,甚至比在火車上時電話裡聽見劉青玄的川音更覺親切。轉身看去時,見說話的是個面黃肌瘦的老頭,看起來總有七八十歲的樣子,不過精神倒是特別的好,特別是那雙眼睛,一看就是個修爲甚高的圈內人。

所以我連忙擠出笑容招呼道:“前輩好,我是劉……我叫王珂,前輩也是滇西南的嗎,不知怎麼稱呼?”

“哦哦!原來你就是他們一直說的珂兒呀!哈哈,哈哈哈!”老人一陣怪笑,直聽得我全身發毛。

不過他隨後的話卻讓我猛然間就驚喜萬分,他笑過後上前來拉住我的手道:“我們是真正的老鄉呀!五十多年前吶,我去找你爺爺王光良學過一道出魂術,也正是會了那道術法之後,我纔有了‘陰陽鬼醫’的稱號,在地府也才留下了一絲名氣吶!”

“您……您是胡幺兒胡爺爺?”當我失聲問出那話的時候,老人微笑着點了點頭道:“看來十五說的沒錯,你真的是個很聰明的姑娘!”

已經換了衣服的劉青玄重又出來,更加證實了我的猜測,因爲他恭敬地招呼了一句:“胡醫生,進屋去說話吧!鹿先生剛纔打來電話,說要處理那些倖存者們的事,之後還急着要趕去廣西給四爺加敕千佛山事宜,所以就不來跟你老打招呼了。”

我本來是想賭氣不進那門去的,但胡幺兒一直握着我的手,笑呵呵地往院裡拉,也就不好拒絕。

進屋之後,胡幺兒放開我了,原本還笑得如一朵花的臉上突然就陰了下來,看着劉青玄喝斥道:“劉道長,不是我要擺架子,你對我老朋友的這個孫女,可真是照顧得不好呀!她中了四號毒品你知道不知道?還有就是,現在她體內還被月琴那娃娃放了條本命蠱,這苗家的蠱可最是難解,何況還是本命蠱,何況還是那紅苗聖女所放!”

我見到胡幺兒的時候,本以爲他是個慈祥的老頭,沒想到卻是個非常火爆的老人家,說着說着,他忽然間一跺腳,直接就指着劉青玄的鼻子罵道:“枉你也還是個有着四十年道行的人,又是鶴鳴山正一教正宗,做起事來咋就那麼不長心眼呢?既然要做道女婿,卻怎麼能把道媳扔下受那麼大的劫難?”

“這也就是看在我那老朋友王道長的面上了,否則的話就是鹿十五來求我,我也是絕對袖手不理的!”他罵完後見劉青玄只是低頭不語,又不禁嘆道:“幸好我胡幺兒當日沒跟着戚老頭一起被囚,否則的話他日相知,還真是沒臉見王光良王道長呀!”

也不知怎麼回事,我剛纔對劉青玄滿腹報怨,可見到他被這樣訓斥時,心裡卻也感到難過,便低低地回了胡幺兒一句:“胡爺爺,你別怪劉……別怪他,我身上那些東西全是自找的,不關他的事!”

胡幺兒卻吹着鬍子瞪着眼沒好氣地說:“珂兒,你別不識好歹,我這可是在爲你抱不平呢!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嚴重,你不是苗女,如果再用那本命蠱來控制毒癮,最多再是半年,你可就小命不保了?而那苗家本命蠱最是難解,比人造的毒品危害還大……唉,你也就是不知而無畏呀!我罵他這愚鈍的牛鼻子幾句算是客氣的了,換作以前……”

我沒等他說完,又輕聲打斷道:“生死有命,一切都是珂兒的命罷了!再說現在不是及時遇見胡爺爺您了嗎?”

胡幺兒臉上好看了一些,不過仍舊氣鼓鼓地回了句:“行了行了,你說得倒是輕鬆,卻不知你這事要處理起來,比給秦廣王君喉嚨裡拔魚刺、給楚江王君小腿骨祛寒還難呀!還有,你這娃兒別叫我爺爺,論輩分我應該是你爺爺的不記名徒弟,你叫我一聲伯伯也就是了。”

我倒是不拘這些小節,笑着點了點頭後,便甜甜地改口叫了聲“胡伯伯”。但劉青玄卻忽然變得很緊張,上前低聲問道:“胡醫生,珂兒有那麼嚴重?”

胡幺兒轉頭看着門外,拖着聲音回道:“普天之下,甚至陰陽兩界,如果還有他人能把你老婆治回正常人,那我胡幺兒就跟他姓!”

“這麼嚴重?”劉青玄好像有些懷疑,試探着問道:“我佔過卦了,鹿先生也說他暗中看過珂兒的情況,應該不至於此呀?要不胡醫生再仔細看看……”

胡幺兒才平息的怒火騰地一下又起來了,上前直接一巴掌拍在劉青玄的頭頂,大聲叫罵道:“你個臭牛鼻子,虧你還受過老夫恩惠呢!我剛纔已經拉過她的手,難道還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情況?你再懷疑老夫的判斷,我就把你中的那黑苗陰蠱給你還回去!”

劉青玄不敢說話了,而是一頭跪倒在胡幺兒面前道:“青玄錯了,請胡醫生責罰。”

我覺得這老頭還真是有性格,溫柔起來時比親生爺爺還慈祥、發怒起來比公牛的脾氣還火爆、而狂妄起來時簡直就找不到比喻了!見劉青玄向他跪下後他好像仍不消氣,於是連忙上前重又拉着他的手道:“胡伯伯,也許我這樣是天尊故意安排的吧,天尊是要給胡伯伯再次證明您陰陽鬼醫的名號呢!”

胡幺兒拉着我的手搖了搖,語重心長地說了句:“珂兒,你可知道,你死期不遠了呀!”